雖說聖旨召令后妃福晉為太后侍疾,然而事實上光是近身伺候太后的宮人便有近二十人,哪裡真的需要后妃福晉們親自動手端茶倒水、熬藥喂藥?

況且太后也不是民間那等愛磨搓媳婦子的惡婆婆,放著伺候人的宮婢不用,非要使喚宮妃命婦做丫鬟的活計!

所謂侍疾,不過是順治有意讓宗婦女眷們在慈寧宮裡頭陪太后說說小話解悶兒,湊個熱鬧而已。太后心情舒暢了,鬱氣自然消散,這鬱結於心的病症也就痊癒了。

卯時三刻,白菁領著一眾宮妃福晉前來請安。

前腳剛踏入慈寧宮的門檻,一陣爽利的笑語聲盈盈傳來。

白菁腳步微不可見的一頓。

昨夜才傳出太后鳳體違和的風聲,一早太妃們就遞了牌子入宮探望。尤其是襄郡王的生母太貴妃,來得竟比宮妃們還早上半刻鐘。

但稍一思索,白菁就反應過來。

當年先皇駕崩時未曾留下明確的傳位旨意,攝政王多爾袞屬意立年幼的皇九子也就是順治為新皇,但朝臣則在襄郡王與皇九子間搖擺不定,最終多爾袞力排眾議迎順治為帝。

此事雖已過去數年,但爭奪大位時結下的恩怨芥蒂卻沒那麼容易消弭,順治親政後恩封兄弟為親王,唯獨一個襄郡王只封了和碩郡王,與兄弟們相比難免矮了一頭。如今貴太妃積極鑽營也不過是為了能給兒子求個恩典,親王的爵位能世襲罔替,而郡王傳承三代之後也就淪為庶民了。

白菁暗歎了一句慈母心腸,蓮步輕移踏進內殿。

慈寧宮內。

太后端坐在上首眉目舒展,右下手則坐著襄郡王的生母貴太妃,也不知貴太妃說了些什麼逗趣的話兒,引得太后樂不可支,眼尾的皺紋如菊花般盛放。

“給皇額娘請安。”

白菁領著一眾后妃福晉們屈膝下蹲,行禮問安。

她剛彎了膝蓋,太后連聲喊起,蘇麻喇姑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了她。

“謝皇額娘。”

白菁笑吟吟地藉著蘇麻喇姑的力道站起身,蓮步走到上首挨著太后的左手邊落座。

“皇額娘今日氣色不錯。”白菁先是仔仔細細地端詳著太后的氣色,接著又向蘇麻喇姑詢問了太后近來的胃口、藥用得如何以及身體病癒狀況。

蘇麻喇姑恭恭敬敬地答了。

白菁聽聞太后近來身體大好,方才露出如釋重負的輕鬆來。

“皇后娘娘賢良淑德,孝順又貼心,”貴太妃語氣讚歎道,“可見太后娘娘挑選兒媳的眼光著實獨到。”

這一句話出口,白菁忍不住側眸看了她一眼。

怪道太后今日心情舒暢,貴太妃這奉承人的話兒說得著實動聽,不動聲色把她與太后都誇了個遍。

能在宮裡頭混出頭的人物,果然不簡單。

“哀家這兒媳確實孝順得緊,噓寒問暖又時時記掛著哀家的身體,”太后面露慈愛之色,輕輕拍了拍白菁的手,轉頭衝著貴太妃道,“有琪琪格這樣好的兒媳,哀家也能放手宮務,享幾年清福咯。”

話裡話外似有放權之意。

白菁微微愣了下。

“太后親自選出來的皇后,豈有不好之理?”貴太妃面無異色,笑呵呵地附和道,“依臣妾看,皇后親親熱熱與您挨在一處的親暱勁兒跟親生母女也沒差兒了。”

“都來聽聽,貴太妃這張嘴兒是越發會說話了。”太后嗔道,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深了。

貴太妃作勢喊冤叫屈道:“這哪裡是臣妾會說話呀,如今朝野內外哪個不知皇后娘娘的賢名?皇上與皇后琴瑟和鳴,不僅是後宮之福,更是天下之福。有此佳兒佳媳,太后您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她那副誇誇其談、唱作俱佳的姿態惹得太后忍俊不禁,“你呀你呀……哀家說不過你!”她拍了拍白菁的手笑道,“琪琪格你聽聽,貴太妃這嘴兒慣會哄人,話兒從她嘴裡吐出來就是教人聽著就舒坦!不過貴太妃有句話倒是說到哀家的心坎兒上了,大清得此賢后,實乃江山社稷之福……”

太后這話說得真心,有前頭那個廢后做對比,她看白菁自帶完美濾鏡,怎麼看怎麼喜歡。

“皇額娘……”白菁眼波流轉,故作羞澀低垂下頭。露出一截白玉般的脖頸與緋紅的耳根,如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貴太妃的目光細細打量著白菁,眼中驚豔之色一閃而過,隨即又變成了明悟,“說句逾越的話,皇后這般品貌人才,臣妾見了也喜愛得緊,恨不得搶回家呢。”

如此絕色在前,哪個男人能不動心?

難怪順治會突然改了性子寵幸繼後,甚至一連數十日都歇在坤寧宮中!雖然古語有言:以色侍人者色衰而愛弛,然而世上的男人又有幾人不重色?

昔年冠寵後宮獨得先帝愛重的宸妃容貌亦是出色,若是貌醜無鹽,男人看你一眼都覺得埋汰,又如何會心動生出慾念,繼而動情?

所謂色衰而愛弛,不過是男人容易動情,卻很難予以真心罷了。而帝王之愛便如天上浮雲,來去難以捉摸。

貴太妃眼眸一轉,藏起湧起的情緒。

她曾經也是先帝盛寵之人,當初何等的風光!可惜帝王恩寵來的快去得也快。自海蘭珠入宮以後,先帝的一顆心都落在了她的身上,那些年海蘭珠如皓月當空,襯得後宮一眾妃嬪如皓月之旁的星辰般黯然失色。

昨日種種已成往事,如今她與襄郡王母子在太后與順治手底下討生活,自然要低頭,學著奉承巴結。

貴太妃很快甩去悵然失落,眉目張揚又爽利。

“這可不成!”太后趕忙抱住了白菁不肯放,作勢不捨地笑罵道,“琪琪格那是哀家的好兒媳,哪裡能讓你奪了去!你的兒媳那呢,趕緊的領了你的兒媳回王府去,哀家可不敢再留你了,回頭弄丟了好兒媳,皇帝問哀家討要,哀家拿什麼還他一個皇后?”

太后一指,貴太妃順著她的手指望去。

“臣妾哪兒敢跟您搶人!”

話音剛出口,她神情頓了頓。

目光所及,底下屈膝跪了一地的宮妃福晉們。

方才請安之時,太后光免了白菁的禮,卻沒有讓她們也起身。屋裡頭的其餘眾人沒有太后發話,一個個屈膝蹲著維持請安的姿勢許久,額頭已是冷汗涔涔直流。

尤其是幾個孕婦面色蒼白,腿肚子都在微微的打著擺子,眼見著都快撐不住了。

“都起來罷。”

太后斂了笑意,方才後知後覺的免了她們的禮,她的目光掃過幾個孕婦,視線落在了佟佳氏身上:“佟佳庶妃快要臨盆了吧?”

佟佳氏緊張地回道:“是。”頓了頓她又不安的地補充了一句,“太醫說估摸著皇子還有十二三日就要出生了。”

宮裡頭添丁進口是大喜事。

“蘇麻喇姑,給佟佳庶妃賜坐。”太后道。

“是。”蘇麻喇姑福了福身,宮人端來矮凳。

佟佳庶妃忙不迭地謝恩,挨著半邊凳子虛虛入座。

太后輕嗯了聲:“佟佳庶妃身子笨重,日後不必來侍疾了。只管安心呆在宮中養胎待產便是。”

“臣妾謝太后體恤。”佟佳庶妃肉眼可見的輕快了幾分,她挺著個大肚子前些時候剛在坤寧宮中跪過一遭,如今又在慈寧宮裡跪了許久,早就撐不住了。

順治帝性子淡漠疏離,待後宮妃嬪是如出一轍的冷淡。一個月裡頭進後宮的次數屈指可數,便是進後宮來也多是去坤寧宮。

前頭那個廢后霸道蠻橫,她在的時候不許皇上踏足其他庶妃的屋子,她們這些庶妃想見天顏比登天還難,若是有庶妃僥倖得了恩寵,第二日迎接她的保準是一頓不分青紅皂白的責罰。

太后偏袒廢后,皇帝雖不滿她行事毒辣,但也只是不輕不重的罰了她幾次禁閉。

那段時間宮中的庶妃福晉們人人自危。

直到皇上惡了廢后又與太后反目,她們這些庶妃才僥倖得了一次兩次恩寵,有幾個好運的庶妃就靠著這點微薄的恩寵一舉得子。雖說不受寵,但好歹下半生有了指望。

儘管佟佳氏羨慕皇后獨得帝寵,但她理智的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從不敢奢求虛無縹緲的帝王之愛。

就算有,那點不切實際的心思也在經歷了現實的毒打後消失殆盡了。

更重要的是繼後不僅得到了太后的偏袒,更是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寶,她們就是蠢鈍如豬,在接連吃了兩次下馬威後也該知道如何做了。

而且比起前頭那個動輒打罰庶妃的廢后,雖說繼後同樣霸著皇上令後宮妃嬪有如擺設,但她對庶妃們並不苛責,絕對稱得上是賢良淑德的典範了!

佟佳氏向來知足,她只想安安穩穩生下龍子。

如今她臨盆在即,可吃不消再來幾次屈膝長跪了。她這會兒就想趕緊回到自個一畝三分地,再不出來討嫌礙眼了。

“皇嗣為重。”白菁順著太后話茬道,“佟佳庶妃這初一十五的請安也不必來了。”

反正她也不耐煩見這群等著從她碗裡搶食吃的女人。

白菁偶爾也會想,大概是順治這塊龍肉盯著的人太多了,以至於激起了她的獨佔欲與逆反心理,才吃了又吃嚐了又嘗,連殘渣都不想丟給旁的貓兒狗兒。

她總覺得這麼放手了,自個血虧。就像是多大的便宜被別人佔了去似的……

“謝皇后娘娘體恤。”

佟佳庶妃不知白菁所想,如蒙大赦般高高興興的謝了恩。

引得白菁忍不住側目而視。

忽地,一道濃烈的目光落在白菁身上。

白菁敏銳的察覺到異樣,眸光如電直射向規規矩矩垂手侯立在殿中的女眷們。

隨即,對上一雙驚顫的眼眸。

粉衣旗裝的少女沒料到白菁的五感如此敏銳,偷看皇后竟然被抓了個現行,慌亂之下急忙低頭避開她的視線。

粉色衣襬搖曳輕顫,有如花枝亂顫。

那股子害怕的姿態像極了受了驚的小白兔,既柔弱又楚楚可憐。

白菁:“………”

這場景莫名有些眼熟。

念頭劃過的瞬間,外頭一聲“皇上駕到”的唱和揚聲遙遙傳來。

白菁頓時回過味兒來。

好傢伙!

這我見猶憐的模樣,可不就是活脫脫的第二個她麼!

怎能不眼熟?當初她就是藉著小白花弱柳扶風的風情與搖曳動人的姿態讓狗皇帝一見鍾情,愛得不要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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