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前一夜,期生破天荒失眠了。

他歪側著頭,盯著窗外黑黢黢的夜空,心也像是墜進了漆黑深淵裡,空蕩蕩的,落石無響。

妖王今日沒有入他的夢。

“壞登西”,期生小聲呢喃,緩緩扯過被褥蓋住臉,漂亮的眼尾微微溼紅,暈得眼尾並不明顯的小淚痣竟明豔起來。

南羨原本是打算如往常一般召喚來白兔鑽入它體內,然後和清美俊俏的小師叔一起睡覺覺做夢夢。

可今日在地牢中她莫名的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妖氣。

這股強大的妖力威壓若是擱在從前,她不一定能察覺到,可現在她已經煉化了大半的前妖王妖丹為己所用,妖力今非昔比。

縱然對方刻意隱藏了妖力,唸經的小和尚沒察覺,但身為妖族之王的南羨卻敏銳捕捉到了。

果然,等唸經的俊俏和尚一走,一股黑雲便不知從何處流動了出來。

清琊山引以為傲的困妖籠在對方眼中猶如一塊廢鐵。輕易的鑽入,在南羨面前,黑雲中慢慢凝聚出一個俊美的黑衣少年。

少年眉目如畫,生了一雙溫柔多情的桃花眼,但偏偏膚冷白如皚雪,極暖極冷的兩種元素碰撞,像是料峭山崖上長出的玫瑰。

陽春三月不失料峭春寒。

這是南羨見陸宜修第一眼的感覺。

“修見過妖王殿下。”

少年單膝下跪,讓南羨想起希臘神話裡公主的騎士。

雖然驚異少年妖異姝麗的美,但南羨做過這麼多次任務,對美男也算有些免疫力了,眨了眨眼,神色自若問道。

“你怎麼來了?”

少年抬起淺碧色的眼,目不轉睛盯著她:“修來看看殿下是否安好?若殿下想回妖界,修隨時接殿下回去。”

“暫時不必了,我在清琊山住得還不錯。”

她的攻略物件在這裡,攻略物件又是個不愛下山的宅和尚,要是她跟陸宜修回了妖界,還怎麼繼續攻略任務?

陸宜修掃了眼陰冷潮溼的地洞囚牢,碧眸中冷光一閃,默了會兒,垂下眸子請罪:“殿下是怪罪修?”

南羨愣住:“哈?怪你做什麼?”

“修沒看顧好玉公子,讓玉公子在殿下面前自盡,是修的過失,請殿下懲罰修”,少年手中突然多出一根紫藤鞭。

“沒有,我沒怪你……”

正要論起對錯,是妖王先看上了那玉公子,才逼得人家為了保住貞操在眾目睽睽之下自盡。

“請殿下懲罰修。”少年將雙手往前一送,紫鞭呈在南羨面前。

南羨腦瓜子嗡嗡作響,這條紫鞭她熟啊!

原主吞下前妖王妖丹後,性情受妖丹的影響越來越殘暴易怒,喜怒無常。

於是陸宜修就煉製了這條紫藤,灌入妖力,令其堅如磐石,韌如蒲草,一旦妖王處於暴躁憤怒邊緣,就讓妖王抽打自己宣洩。

陸宜修的身上,深深淺淺都是紫藤鞭痕。

新傷添舊傷,月月復年年。

這世上沒人能傷得了妖力強悍的陸宜修,能在他身上留下傷口的只有妖王南羨,但他甘之如飴,願做其隸。

“請殿下懲罰修。”

南羨:“……”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見求著別人抽自己的!少年,你莫不是被鞭子抽成了抖m?

陸宜修膝蓋在地上廝磨著靠近,微仰著頭,碧色眼眸猶如一池碧波,悠悠盪漾,嗓音喑啞綿長:“請主人懲罰修。”

挖槽!

這種引頸就戮請您蹂躪的姿勢是怎麼肥事!

南羨猛地朝後退了兩三步,深吸一口氣,竭力保持鎮靜,在少年翻翻湧湧的眸色中走近,拿起紫鞭。

啪——

巨大的一聲,困妖籠堅不可摧的鐵柱上留下一排深深的鞭痕,困妖籠附近的石子都被強勁的氣流衝飛了出去。

雖然傾注了陸宜修妖力的紫鞭無法將困妖籠摧毀,但留下的痕跡入鐵三分。

“陸宜修,鞭子打在身上不疼嗎?”

南羨轉頭看著表情凝固,呆呆盯著鐵柱痕跡的陸宜修,微微蹙眉,將紫鞭卷盤起來遞了過去。

“將紫鞭上的妖力收回去,以後我用不上這東西!”

陸宜修沉默了好一會兒,手指蜷縮,抑制著心底狂熱的驚喜,碧眸灼灼盯著南羨:“殿下,您體內的妖丹渡淨了?”

聞言,南羨微眯雙眼,陸宜修怎麼知道清琊山裡的人會給她渡化前妖王妖丹?

古怪……

陸宜修既能如入無人之境般進入清琊山,為何不早些來清琊山地牢將她帶出去?

“修確實曾聽聞清琊山上有一功法,能渡化妖丹上的邪惡氣息,是修逾矩未曾相告,請殿下懲罰修。”

少年將還未抽回妖力的紫鞭再度舉了起來。

南羨沒有接紫鞭,而是幽幽道:“所以我進入清琊山的地牢,實際上是你一手策劃?

那玉公子的死跟你有沒有關係?”

空氣陷入沉默。

良久,少年嗓音飄幽低磁軌:“修只是給了他一柄匕首,是他自己覺得配不上殿下,所以羞愧自盡。”

南羨嘴角控制不住的抽了抽。

她有些知道妖界顛倒黑白的風氣是從哪裡傳出來的了,上樑不正下樑歪啊這是!

“玉公子的事情到此告一段落,令妖界眾人不得騷擾溫府,另外,送去一箱寶物當做賠罪。

還有,你一定要跪著跟我說話嗎?起來。”

南羨沒有注意到黑暗中少年紅潤唇角抿起來的一小縷弧度,那弧度眨眼即逝,陸宜修聽話的站了起來。

少年很高,頎長的身形像是天山上挺直的雪松。

“殿下,真的不跟修回妖府嗎?”

“再過些日子吧”,南羨心虛敷衍的移開視線。

你家妖王想在清琊山“入贅”。

“好,那修等段時間再來接殿下。”

清琊山下,垂柳鎮。

小鎮不如京城繁華,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鎮上有賣金銀首飾的寶珠樓,也有酒樓成衣鋪,街邊支攤的小販們叫賣的東西更是五花八門,各種小玩意兒小擺件琳琅滿目。

期生在善祁與另兩名清琊山弟子與溫家人在茶樓雅間交談時,心如擂鼓的走出茶樓。

守在茶樓外的幾名弟子見他要朝外走,想起掌門的叮嚀,急忙道:“期生師叔,您要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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