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寒風悽悽夜不眠

深秋時節,細雨,濛濛的下著,陣陣秋風裹夾著已經溼軟腐爛的秋葉,在溼漉漉的石板路上打著旋轉,雖不如冬天風的凌厲,卻也不禁讓人打著寒戰。

元泰定帝年間,入夜時分,青州城裡的一條街道上,正是冷冷清清的毫無人聲。周圍的店鋪早已經上門落鎖,只有偶爾從各家門縫裡擠出的一絲絲昏黃閃爍的燈光,給這悽清的寒夜增添了些許的人氣。

突然,遠處有幾聲狗吠傳來,便見一個佝僂著身子的小小身影,急衝衝的從一個背靜的小巷子裡竄出來,東瞅瞅西看看,然後,還是一路惶急的更加的佝僂起身子,往街道的另一頭奔跑。

“什麼人?趕緊站住!”

不知道從哪個巷子突然冒出十幾個戴著笠子帽手拿長槍的衙役,邊喊邊跟著那個佝僂的身影后面追。

堪堪被追上的時候,那個身影一個趔趄栽倒在溼滑冰冷的石板上,被過來的幾個衙役用槍逼住。

一個大黑胖子衙役跨步過來,用手把那人幾乎提溜起來,衙役一巴掌打掉了那人的破氈帽,眾人看到的是一張瘦削,蒼白,只顧張大嘴巴喘氣的孩子驚魂未定的臉,年齡最多不超過十三,四歲。

“小兔崽子,跑什麼你,家裡死人啦!”

那個領頭的大黑胖子衙役一邊罵著,一邊把那個孩子扔到地上。

“這麼晚了,到哪去?不知道宵禁嗎?”

“我......我......娘有有.....病。我去請...請....郎中”

孩子一邊喘氣,一邊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哈哈,小小年紀就會騙人,你當老爺是傻子?”

黑胖子彎下腰,瞪大了因為酒精刺激而變得血絲滿布的牛眼,一嘴的酒氣夾帶著唾沫星子噴那孩子一臉。

那個孩子不知道是被酒臭味嗆得還是有些害怕,便扭過臉去,而那個黑胖子偏偏用手又把他的頭扭過來,正對著自己。

“既然你說是請郎中,那你取的藥呢?拿給我看看”

“我還沒....沒....到郎中家裡呢”

孩子不敢再去看那雙瞪得溜圓似乎可以嗜血的眼睛,低下頭,身子一個勁顫抖不已。

“哈哈!小鬼頭,你還耍老子呢,看你是活膩了!”

眾衙役都圍攏過來,饒有興趣的欣賞著惡狗與小雀的對弈,一臉的快感。聽到大黑胖子哈哈大笑,他們也就跟著笑起來,而這,更加的讓那個孩子抖作一團。

“那你說,你買藥的錢在哪裡?讓我看看”

孩子哆哆嗦嗦的把手從裂開棉花的衣襟伸到胸口去,慢吞吞的摸出兩吊錢,攥在手裡,給黑胖子看。

“呃!這點錢夠買個鳥的?看來,不給你點厲害你是不承認了?”

黑胖子吩咐身後的衙役說:“你們接著巡查,天黑路滑都小心點!我和小六先把這個小賊押回去”

眾衙役陸陸續續的一個跟著一個向街道的盡頭走去。大黑胖子和小六一人一邊半曳半拽的提溜著那個幾乎嚇死,只剩下不停哆嗦的孩子向衙門的方向走去。

他們拐進一條幽深,昏暗的巷子,快到巷口的時候,大黑胖子止住了步子,伸頭向巷子外面看了看,然後回過頭,用手擎起孩子蒼白無血的瘦臉,道:“嘿嘿,乖孩子,你別怕,老爺我是個善人,看你那麼小,不忍心送你進監牢,不過呢,你的錢得交給老爺,要不,老爺不好交差呢,是吧?”

說罷,便伸出手去到孩子攥著錢的手邊。

那孩子把手下意識的緊貼著胸口,攥的更緊,眼裡滲出淚來,哀求道:“這是給我娘拿藥的錢,我娘都吐血了。錢還是借的,求求你!”

“哼!小兔崽子,敬酒不吃吃罰酒,滾你媽的吧....”

大黑胖子話沒說完,就自顧抓住孩子冰涼徹骨的雞爪一樣的小手,使勁的掰。小六也轉到孩子身後,抓住他的另一隻手,緊緊地背到身後。

那孩子哪裡爭得過?情急之下,趴到大黑胖子的手上便是一口,隨著大黑胖子一聲慘叫,血從那一隻肥手上冒出來,大黑胖子疼得瞬間蹦起來老高,捧著手在原地轉了幾個圈。

“你個兔崽子,老子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大黑胖子說完,便衝著孩子一記猛拳砸了過去。

此時,在巷子邊一處人家的琉璃房頂,已經有一個黑色的身影停留了有一會兒了。只是那個身影跳躍輾轉,在房頂上息忽而至,竟然全無一點聲響,二位衙役只顧著搶那兩吊錢,也就完全沒有注意到。

在大黑胖子的肉拳,掛著風快要砸到孩子的頭上的時候,卻有兩道銀光一閃,直奔二位衙役後脖頸的風池穴而去。只聽得“撲通”,“撲通”兩聲,二位衙役便悄無聲息的倒在青石板上,連一個“哼”字也沒有發出。

黑影自屋簷上飛身而下,腳踏在地上,竟似一片枯黃風乾了的樹葉一般毫無聲息。

來不及理會那痴呆呆的孩子,黑衣人迅速掀起一塊遮擋下水道的青石板,將那兩具屍體摜了進去,然後又把青石蓋好,一點不差。才過來,對著孩子抹下黑色的遮臉方巾

“別怕,小寶,是我!”

“啊?劉伯父,是你!”

孩子一臉的驚詫與喜悅。

“我們走!”

“嗯,好。我娘病又犯了,讓我去找你”

“我知道了,這就去!”

說罷,黑衣人便迅速背起孩子,恰似身上多了一片翎毛一般,不以為意,飛上房簷,疾馳而去。

二人並不走路,只穿房過屋,騰挪間,很快便到了一處破敗至極的籬笆紮起的院落。院子正中,是三間土坯房,因年久失修,土牆外用泥巴糊上的高粱穗已經大部分都脫落了,裡面的土牆皮也都大片的掉落。

屋的四角裂出縫隙來,呼呼的進風,東歪西斜的堪堪要倒。

黑衣人拉著小寶的手,推開那半扇枯朽殘破的木門,而另半扇門支在那裡,卻是不能動的,一推便會倒掉。

進到屋裡。屋裡空空落落的,只有右邊牆角里幾件鋤頭,耙子,掃帚斜放在角落裡,旁邊立著兩個用來乘糧食的土囤。

這邊廂一張破木桌,緊貼著一張木床,床上仰身躺著一箇中年女子,蓋著一床補丁相加的薄被,形容枯槁,呻*吟不止。

聽到聲音,女子艱難的抬起頭來,看到劉大夫與兒子,平安到了,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劉大夫,對不起啊,這麼晚了打擾您.....小寶,快搬凳子讓劉伯父坐”

小寶答應著,搬個凳子過來。

“不妨事,誰家沒有個七災八難的,不舒服,只管去叫我”

劉大夫邊說邊就著床邊坐下,給女子號脈。

“你的脈象孱弱,但是並無大礙,只是太過勞累,食物又缺乏,我給你開幾劑方子,慢慢調理就會好的”

劉大夫說完,轉身拉過小寶道:“好孩子,明天到我那裡拿幾劑藥來,你孃的病自然就會好的,知道嗎?”

小寶懂事的點點頭。

“寶兒,快把手裡的錢給劉大夫”

女子掙扎著想起來,卻哪裡能起得來?只好焦急的催促小寶。

小寶把手裡攥著的兩吊錢舉得高高的遞給劉大夫,劉大夫又把孩子的手合上道:“小寶,劉伯父不會要你的錢,你是個聽話的好孩子,等明天,把藥拿回來,你要每天好好給你娘熬藥,幫她服下。還有就是拿這點錢去買點豬花油,豬骨回來,給你娘補補,別忘了!”

小寶拿著錢,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麼辦,回頭看著自己的娘

“劉大夫,你總是開藥不要錢,叫我們娘倆怎麼過得去?寶兒,快給你劉伯父磕頭,磕頭!記著,劉伯父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以後,你要把劉伯父當成你的親爹一樣”

女子話音未落,小寶便“撲通”跪在地上,張口就叫了一聲:“爹!”

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泣不成聲,女子與劉大夫不禁也是淚流滿面。

劉大夫趁著夜色,告辭出來,依然罩上方巾,飛身上房,向著東面擰身而走。

無聲無息,幾個縱橫跳躍,便已經看不到小寶家的影子。

不多時,到了一處不大的宅院,只見宅院的大門上赫然高掛著一塊牌匾名曰:混元堂。兩邊的門柱上,在昏暗的微光之下,影影綽綽可見一副對聯:

混元一氣乃根本之道,醫藥兩分為濟世明堂。

這裡正是白蓮會在青州設立的一個分會,混元會的舵口。而白蓮會各個首領在青州也是以這裡為聯絡四方,秘密聚會的所在地,對外,卻是打著懸壺濟世的幌子,招攬民眾,收納四方豪傑。

劉大夫輕身走過院子,推門進入正房,只見屋內燈火還亮著,正面烏木雕花的條几橫陳,正當中擺放著一尊白蓮聖母塑像,手持一支盛開的白蓮,盤腿坐在蓮臺之上。

整個法身用整塊上好的美玉雕刻而成,再沿著蓮花寶座與法衣寬大下垂的袖口和裙邊,鑲上一縷金邊。雕工及其的精細。

跳動的燭火映襯之下,法相晶瑩剔透,熠熠生輝,莊嚴寧靜,又不失溫婉之氣。

第二章混元堂三真聚會

條几前面是一張檀木的八仙桌,擺著一頂紫銅香爐,裡面香菸未盡,青煙嫋嫋。

八仙桌的兩邊各擺放著一把檀木雕花大椅,下垂手兩邊也各擺著兩把椅子,此時,屋內正有三個人分坐在兩邊。

左邊上手坐的這位豹頭環眼,虎背熊腰,留著一副虯髯,麵皮黝黑,坐在那裡,不怒自威。他的下手是一位紅臉漢子,細腰軋背,身高八尺,眼神微微斜視,偶爾會有一股不被人察覺的陰鬱之氣自眼中息忽閃過。

此時的兩人似乎在爭執著什麼,那黑臉漢子一臉的怒氣一對環眼瞪得溜圓,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兩手抓著椅子扶手,那姿勢像隨時會蹦起來似的。

而那紅臉的漢子,也是一臉的不屑,嘴角下撇,夾著一絲冷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遮不住道道寒光外射,左手抓著扶手,右手卻牢牢的握著一柄短刀,似乎隨時會拔刀出鞘。

而坐在右側的這位,也是四十多歲年紀,五縷長髯飄灑胸前,面如冠玉,在這劍拔弩張極其緊張的氣氛裡,卻神態安閒,不溫不火,一派仙風道骨的摸樣。

面帶微笑看著他們爭執,卻不發一言。

那二人一邊激烈的爭吵,把兩把椅子中間的檀木茶几拍的是“啪啪”作響,一邊又時不時的望一眼虛掩著的門,面露焦急之色。

三人看到黑衣人一閃而入,都不約而同的站起身子,那二人也立即禁聲,不再爭執,三人同時畢恭畢敬的一抱拳道:“總舵主!”

那黑衣人“嗯”了一聲,示意他們坐下,便一側身,進到隔壁房間裡去。少頃,那總舵主更衣而出,頭戴綸巾,身披一件半舊的鶴敞,身高足有八尺開外,面容清癯,眼睛不大,卻神光側漏,一幅短鬚已經微白。

三人見總舵主出來,都又站了起來,總舵主卻並不多言,徑直走到八仙桌左側的大椅上坐定,緩緩的擺了擺手,於是三人重新歸坐。

不待總舵主說話,那黑臉漢子便又忽的站起來一抱拳道:“總舵主,屬下二人.....”

總舵主又示意他坐下,那黑臉的漢子,憤憤的坐下,屁股還沒沾到椅子又立起來道:“總舵主,我還是站著說好些!”

總舵主微微一笑,不再阻止,而那紅臉的漢子一臉的蔑視“哼!”的一聲,轉過臉去。

黑臉漢子一抱拳說道:“總舵主,我與紅陽真人一道,受您的委派,前往追查前些時日殺混元會上官堂主的兇手下落,那人已經被我們抓到,他承認是受青州安撫使邱吉巴爾的唆使,帶著幾個手下所為。”

“哦!那人是幹什麼的?家住哪裡?可曾查清?”

“回總舵主,都查清了。那人是青州西南二十五里,閻家谷的人,老莊主閻基家資頗豐,良田百頃,倒也樂善好施,名聲尚可,只是他的兒子自幼習武,爭強鬥狠,為惡鄉里,人稱活閻王,與官府勾結,無人敢管。殺上官堂主的就是此人”。

“現在人在哪裡?”

“此賊已經被我等拿住,等候總舵主的吩咐,另外......”

黑臉漢子用手一指紅臉漢子道:“紅陽真人又將此賊的家人,包括父母,妻子兒女以及丫鬟僕婦,二十多人都抓入通天洞紫竹林中,我好言相勸,他偏偏不聽,不是我百般阻止,那一家人等早已被紅陽殺盡了!人言,一人有罪,不該累其家人,望總舵主聖裁!”

黑臉漢子說畢,看也不看紅陽真人,自顧憤憤的坐下。

“紅陽,青陽所說是否屬實啊?”

總舵主眼光掃向背過臉去獨自冷笑的紅陽真人。

紅陽真人聽到總舵主詢問自己,趕忙站起來,一拱手道:“青陽真人所說並無出入,確實如此,然而我為什麼抓他們一家的緣由,他卻沒說.......”

青陽鎮人不待紅陽真人說完就又從椅子上蹦起來大叫道:“什麼狗屁緣由?你有什麼緣由?什麼緣由可以讓你亂取他人性命?連婦孺孩子都不放過的?”

紅陽真人低下頭,卻沒有理他。總舵主皺皺眉,用手製止住青陽真人道:“你切坐下,聽紅陽講完!”

“那惡賊無辜害我堂主,是全不把我們白蓮會放在眼裡,如果不嚴懲以後難免還會有更多人和幫派勾結官府與我們為敵,我認為,僅僅殺掉此賊,不足以震懾那些欲與我們為敵的,也不能讓那些想透過殘害我們的弟兄向官府邀功請賞的人,望而卻步。另外,如果,弟兄們的生命都得不到保全,只能說明我等無能,誰還願意加入我們,與我們共創雄途偉業?”

紅陽真人說到這裡,掃了一眼房中的三人,繼續說道:“青陽真人所述,並非全無道理,但是那只是婦人之仁,然而大英雄創不世之功,當以驚天之作為,行非常之手段,豈能止於懦夫之仁慈?想哪一位創世之主,不是殺人如麻,何止千萬?冤死苦死的又何止千萬?多殺幾個人,卻能震懾群雄,樹我聲威,又何足多慮!請總舵主明斷!”

紅陽真人說罷,也是憤憤然坐回到原位。還是扭過頭去,不看青陽真人。

此時的青陽真人已經被紅陽的一番話氣得“呀呀”的怪叫,又想蹦起來,卻被總舵主“嗯---”的一聲長吟,止住。只得雙手抓著扶手,調息片刻說道:“總舵主,殺那賊人,罪有應得。如果殺他們的妻子老小,我們和不分是非,草菅人命的官府與不分善惡的魔道有何區別?我會歷來的宗旨就是匡扶正義,推翻暴政,扶危濟困,拯救天下蒼生。不是為了一己之私而不顧他人生死的大奸大惡之流。尚如此,落一個濫殺,嗜殺的名聲,我們將如何面對天下人?又將如何為天下人所信服?總舵主,我以為......”

青陽真人還欲繼續說,卻見總舵主擺了擺手,他只得無可奈何閉上嘴,退回到原處坐下。

“青陽,你所說不無道理”

青陽真人聽了長虛了一口氣,然而總舵主卻話鋒一轉道:“不過,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象我們現在是草創階段,對大眾自然要傳播善道,廣佈善緣,然而,對於那些與我們為敵的,則必須施之於雷霆之手段,痛下重手,殺一而警百。不鎮住他們,等他們與官府聯合一氣,我等將如何自處呢?”

青陽真人只聽得目瞪口呆“這這.....”了幾聲,被總舵主目光逼住,也就不敢再言語。

總舵主把目光投向紅陽真人道:“紅陽,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吧,青陽這邊,我還有其他的事要他去辦。”

紅陽真人站起施禮答應了一聲“是!”。坐定之後,臉上微微浮出得意之色,還是偏著頭,不願去看那青陽真人。

總舵主轉過臉去看著那右手端坐之人,直到現在,那人竟然一言不發,好像這些全然與自己無關。

“白陽,你那邊情況如何?”

那人聽到,立即站起回道:“稟告總舵主,你吩咐的購買各種急需藥物的事宜,經多方籌措,已經辦妥了。只是,我們一味的扶貧濟困,看病贈藥,這自然是好的,然而開支太大,入不敷出,長此以往,必然難以為繼。”

總舵主沉吟了一會,問道:“你可有好辦法?”

白陽真人道:“我考慮了一段時間,確有一個辦法,不知道是否可行?我權且說說,望總舵主和二位真人裁測”

說罷,向著三位分別拱了拱手。

“我以為,目前來看,我們給百姓看病贈藥,雖然可以為民解困,在百姓中的名聲也是如日中天,然而,我們做這些,僅僅就是要這個好名聲嗎?非也。我們是透過這麼做,一方面是幫助窮苦百姓免除病痛之苦,更進一步是樹立我們白蓮會的隆隆聲譽,好讓他們積極響應我們,加入我們,達到一呼百應,然後凝聚力量,完成推翻暴政,還我華夏青宇之根本目的。所以,我以為我們可以一邊為百姓看病的同時,還要組織他們,灌輸我們白蓮會為天下蒼生開創清明世界的理想抱負,施藥之時,更要廣施我們的抱負。這樣的話,我們就必須經常組織集會,宣講真道。但凡參加我會者,必另之衣食無憂,有病可醫。”

紅陽真人聽得直皺眉道:“那這樣,僧多粥少,我們不是更加的難以為繼了嗎?”

白陽真人微微一笑道:“解決問題的癥結卻就在這裡。他們加入我會,可以共享財物,衣食無憂,但是加入之時,必須把自家的所有資產都毫無保留的交給會里,統一保管,調配。無論窮富,加入盡皆如此,平均之下,入不敷出的狀況,自然緩解”

紅陽真人依然半信半疑道:“窮苦人家自然願意,那殷實之家,如何願意呢?”

白陽真人“呵呵”一笑說道:“相信自然就會願意,而他們相信與否,就要上仰仗聖母之庇佑,下依託諸位之宣導了!”

總舵主微微點點頭道:“我看,此方法可行,可以一試。我們救民於危難,誠心天日可見,我們有恩與百姓,他們必會感念,口口相傳,自然會信。”

然後三人商量規劃了很久,才各自回去。而幾個時辰,那青陽真人坐在那裡,如木雕泥塑的一般,竟是一言未發。待他獨自走出門來,回首仰看著那匾額之上的“混元堂”三字,長長的一聲嘆息,兀自飛身而去。

第三章紫竹林悲憫眾生

大約四更時分,雨已經漸漸的停了,而青州西南面的駝山還依然籠罩在一片霧濛濛的暗沉之中。通往昊天宮的山路蜿蜒延伸,兩旁樹木,藤蔓叢雜,黑漆漆的錯落在一起,顯得周圍更加的陰鬱而悽清。

此時,就是上山砍柴的樵夫也還是嫌早,不願意出來,那林中的飛鳥也是躲在林間枝頭,寂寥無聲,悶頭酣睡。而淋過雨的山間石板路,溼滑異常,卻有一個壯碩的身影疾步如飛的往山頂而來。

他頭戴斗笠,身披蓑衣,背後斜插一對冰鐵雙戟。此人面皮黝黑,一副虯髯,一雙大環眼滿布憤怒與悲涼,他竟然是青陽真人。只見他,一路飛行上山,全不顧露水早已打溼褲腿和鞋襪,以及石板的溼滑,直奔昊天宮。

到了昊天宮,卻並不敲門,只是箭步擰腰,飛身翻過院牆,直奔後院。好在在這裡駐守的幾個白蓮會眾,都東倒西歪,睡得正香,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青陽真人。

他出了後院便看見一個山洞,隨即閃身而入。這山洞便是白蓮會的一個秘密所在,名曰通天洞,此處機關重重,每一塊踏腳之處,都不可以錯,否則,非死及傷,好在青陽真人對這裡是極其的熟悉。在洞中拐來行去,卻如同走八陣圖一般,很快出了通天洞。

只見眼前是一片黑黝黝的竹林,青陽真人閃身而入,卻聽得兵器聲響,伴著人喊道:“什麼人?”

“是我!”

裡面的人聽出青陽真人的聲音,便緩和下來忙道:“真人怎麼這麼晚前來?有事叫手下來吩咐就是啦!”

“那又何必?我們抓的人可都在林中?”

“回真人,都在”

“好,帶我去看!”

那人不敢怠慢,一邊答應著“是”,一邊引著青陽往裡走。穿過竹林,卻是一片開闊之地,方圓百尺有餘。中間點起一堆篝火,還在呼呼的燃燒,周圍十幾個會眾,圍在那裡,打盹。右側兩排竹子上,捆綁著那二十多個抓來的人,只聽得幾個女子低低的抽噎之聲和老者的咳嗽。會眾們看到青陽真人,都慌忙站起,抱拳行禮。青陽真人略微點點頭,徑直走到右邊,那一群人看見青陽真人無不驚恐至極,一陣的騷動。引得那熟睡的孩子,也開始大哭起來。

最右手是那殺人的元兇,五馬倒全蹄,綁了個結結實實,頭耷拉著一哼不哼。他旁邊是一位老者鬚髮皆白,輕咳不止,見到青陽真人,倒是分外的鎮靜,低聲哀求道:“真人啊,我這個兒子,殺了貴派的人,死不足惜啊,老朽不敢護短。另外,我管教無方,也是咎由自取。只是這家裡的媳婦,丫頭僕從,還有我的孫子,只有三歲,他們確實無辜,懇請您老人家,大人大量,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饒過她們,老夫雖死,也感念您的大恩大德。咳咳.......”

青陽真人站在那裡,看著這老老小小,也是滿眼的悲憫,一心的躊躇。稍停了片刻,衝身後一揮手,說道:“也罷!除了那個賊人,其餘的都給我解開,蒙上眼睛帶出去!”

那幾個會眾,猶猶豫豫,哆哆嗦嗦的不敢上前,只有一個小頭目走到青陽真人左近,叉手施禮道:“真人,你說了,我等自然聽從,只是紅陽真人那裡,不知道我等如何回覆?”

青陽真人一回頭!大環眼圓睜,怒道:“你說什麼!我讓你放,你只管放。紅陽那裡,就是總舵主那裡,自有我去說!不必囉嗦!”

那人哪裡還敢爭辯一字,便讓手下把那些人統統解了綁,蒙上眼,依次帶出紫竹林。穿過昊天宮,再送下山去。在山腳處,轉了幾個彎,到了一個僻靜之所,去下遮眼布,指了向著大路的方向,讓他們互相攙扶著走了。

青陽真人看他們慌慌張張的走遠,方才扭轉身和眾人一起,走回昊天宮去等紅陽真人。

走到半山腰,只見紅陽真人手裡倒提著彎月鉤鐮槍,帶著幾個人自山上一路賓士,萬丈殺氣迎來。

見到青陽真人並不答話,擦身而過,往山下急追。青陽真人擔心那群人不該走遠,便回身竄到紅陽真人前面,擋在正中。

那紅陽真人早已經是忍無可忍,怒不可遏道:“你違背總舵主之命,私自放了重犯,還不讓開!卻要阻攔我嗎?”

青陽真人一抱拳道:“紅陽,我抗命,我自然會到舵主面前請罪,段段不會拖累你,只是我既然放了,就自然沒有再讓你追回來的道理!”

紅陽真人向來精於算計,是一個能沉得住氣的人,然而此時,卻再難壓下心中的怒火,不再答話,槍花一抖直取青陽的咽喉!青陽見狀,大出所料,飛身躲過,誰知紅陽真人的第二槍,第三槍,也紛至沓來,槍風呼嘯,甚是駭人。

青陽真人還想理論,只顧躲閃,卻再也來不及張口。他清楚,這紅陽的彎月鉤鐮槍,不光槍的形狀稀奇,槍頭二尺五寸,槍身三尺五寸,槍頭下方裝一個冰鐵打造的彎月,舞動起來,只見得寒光閃閃,煞氣沸騰,槍法更是集合花槍,鉤鐮槍,大刀,以及短戟,斧的套路,砍,刺,鈎,抓,劈,無所不能。再加上紅陽真人淬鍊本會至上法寶《寶蓮心經》功力已經是三級之上,隨不及總舵主與白陽真人,然而和青陽真人卻不相上下。

紅陽來勢兇猛,拼力相搏,青陽真人躲過幾招,就感覺有點吃不住。無奈,只得也拔出背後的雙戟,與紅陽真人二人,在這駝山薄霧朦朧的半山腰,“叮叮咚咚”的打將起來。手下的那幾個人看著他們二人戟飛槍舞,一陣陣勁力把周圍趴在泥裡的枯草,落在石階上的樹葉都翻轉旋動開來,距離稍近之人,臉部被那勁力掃的火燎燎的疼。他們不敢插手,只得躲在遠處,傻呆呆的看著。那個小頭目,倒還聰明,愣了一會兒,轉身飛一般的跑下山去,直往青州城而去。

紅陽與青陽二位真人,還在鏖戰不止,源源的勁力還沒有減弱的痕跡。二人堪稱棋逢對手,一時半會誰也奈何不了誰。但是,誰也不敢有絲毫的分心,伯仲之間,任誰一念之差都會敗給對方。那上山砍柴的樵夫,離著老遠,便抹頭就跑,而周圍的小鳥也被驚擾得飛的無影無蹤。那幾個會眾,看也看累了,也沒有什麼辦法,只得坐著,蹲著,斜倚在竹子上,一臉的愁容。

恰在此時,便聽得悶悶的一聲:“還不住手!”

話到之時,人影閃動,一柄長劍迅疾的插入二人之間,“噹噹”連聲,把正在奮戰的二人,生生的震出圈外,二人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但見來人,綸巾抖動,鶴敞飄飄,右手持劍,站在路中,正是總舵主劉松。

眾人一見都不禁長虛了一口氣,紛紛過來施禮。二位真人也不敢怠慢疾步過來叉手施禮。

“你們打夠了沒有?”

還是那凝重沉穩的聲音。眾人駭得連大氣也不敢喘,二位真人立即屈膝半跪,也是不敢言語,眾人也趕忙紛紛跪下。

總舵主並不多言,撂下一句話,就兀自向山上走。眾人也趕緊爬起來,後面灰溜溜的跟著,一路進了昊天宮。穿過天橋,進入左側偏殿,殿正中高懸一塊大匾,鎏金行書四個大字“普慈昭彰”。正下面端放一把大椅,放著錦毛褥墊,左右各斜放一把大椅,在下方左右分別擺著前後兩行共四十八張椅子。總舵主進到房中,端坐在正面的大椅上,二位真人卻不敢歸坐,仍然半跪在堂前,等候總舵主發落。其餘人等,連門也不敢踏入,只能都一一跪在門外兩旁。

“你們如果想打,還可以繼續,我是問不了的。如果不想打了,我就需按會規處理,你們可願意服從嗎?”

總舵主依然鐵沉著臉,那低沉,緩緩的語調,在大殿之中來回的環繞,眾人是連氣都不敢透了。

“我願意受罰”

“我也願意受罰”

二位真人回覆道。

“嗯,你們可知道自己錯在何處?”

青陽真人抬起頭,拱了拱手道:“我青陽曆來敢做敢當,我私自放人,與其他人無關,違抗總舵主之令,請總舵主責罰!”

“嗯!”總舵主目光轉向紅陽真人,“你有何錯?”

此時的紅陽真人雖然心中一百個不服不忿,也不敢去爭辯,只得說道:“雖然事出有因,我不該先與青陽真人動起手來,犯了會中內訌大忌,我願受罰。”

“哼!哼!”總舵主一聲冷笑道:“看來你們還知道會規,我以為你們坐到這個高位,早已經把會規忘在腦後了!”

二位真人,都嚇得是一聲不敢吭了。

“既然你們都知道有會規存在,又不願意遵守,身為白蓮會的左右真人,被萬眾所仰視,尚不能以身作則,倒不如把這個會規,廢了吧。然後,我等便可以各行其道,快意所為,你們以為如何?”

這幾句話,不輕不重的從總舵主嘴裡慢慢說出,卻像是一枚枚炸雷在眾人耳中炸開,二位真人痛哭流涕,自顧把頭扣在青磚地上,“梆梆”作響。

“國有國法,會有會規,你們可以肆意胡為,還要我這總舵主做什麼?雖然知錯,我卻也不能放過你等,來人,把他們拉入紫竹林,青陽真人不聽號令,私自行事,重責一百法杖,紅陽出手械鬥,杖責五十,各個綁在竹林之中,不飲不食思過三日,不得有誤。”

二位真人不敢異議,謝過總舵主,耷拉著頭,隨著幾個會眾,進入紫竹林。此時,天光早已大亮,總舵主劉松無心留在昊天宮,便一臉的凝重,獨自下山,趕往混元堂去了。

第四章心魔難除禍患生

劉松總舵主與白陽真人通力籌備繳納個人資產入會事宜,而劉松,以及三位真人,十二位白蓮會護持,三十六位各分會的首領,響應會內號令,紛紛率領自己的一幫人眾,拿出自己的財物,以全部拿出為榮,有私藏者為恥。

一時間,各地的秘密集會也開展起來,除了宣講傳播白蓮聖母“須彌於介,與法結緣,真空之鄉,無生無滅”的佛法理論,讓會眾悟道,而更多地是批判當今朝廷的腐朽,世事的黑暗,讓百姓認識到自己多災多難的根源,凝聚一心,去推翻蒙古韃子的暴政。

元朝廷對漢人百般歧視,把各民族劃分為四等,而漢人位居最末,備受歧視,阻礙了民族的融合,使得民族矛盾日益突出。又按照職業的性質把老百姓化成十個等級,從事各個職業的人群也有了高低貴賤之分,社會職業的不平等,又加劇了社會矛盾的產生。

施行“諸色戶計”制度,就是職業固定。祖上從事的職業,子孫就必須從事,不得更改,子孫不想從事那些受到歧視的職業,也是不可能。沒有出頭之日的貧民子弟,也就成了社會不安的根源之一。

而廢除科舉政策,更是讓大批的寒門子弟,文人學子沒有了入世為官,獲得功名的機會,遭天下儒生怨毒,逼迫他們也不得不孤注一擲,鋌而走險。

果然,眾多貧苦民眾,還有一些曾經在白蓮會看過病的富裕人家,亦有那受到官府盤剝,地痞欺凌的,一些前途無望的讀書人,等等,也都紛紛加入進來。短短一個月,會內資產就豐裕起來,會眾隊伍更是日益的壯大。各地的分會以前建立的,紛紛壯大充實,而有些地方沒有組織的,也如雨後春筍一般,都紛紛建立起來。

白陽真人俗家姓柳,因為心念純淨,淡泊,與人無爭,修煉白蓮會的《寶蓮心經》少了痴念,貪念,執著心的阻礙,所以較之於總舵主劉松,白陽,紅陽,自然研習,進步的更快。

總舵主練功近三十年,僅僅達到四級,受制於自己的雄心霸氣,然後幾年再無法突破,而青陽,脾氣暴烈,心浮氣躁,也只是到了三級,紅陽心術複雜,為人陰鷙,而又急功近利,故而功力修為到了三級也就停滯不前了。白陽真人功力修為卻已經突破六級,這《寶蓮心經》總共只有九級,白陽真人已經達到半仙之體,故而,私下來人們皆稱其為:柳仙。

每年冬至之日,便是修煉《寶蓮心經》的最好時間,應付各方會眾,分配財務,集會宣講,等等事物,劉松都交給了三位真人,他自己便進入昊天宮的玄宮之中,閉關潛心練習《寶蓮心經》希望能突破第五級,有所成就。宮裡各處,都有人把守,防止有人闖入。

玄宮之內,並不大,四周牆壁比一般的牆厚實一倍不止,而門卻是極小而窄,僅能一人勉強透過,設有三道重門,外面兩道門是厚厚的木質結構,裝著門槓插手,最後一道門卻是一整塊足足一尺厚的石門,靠機關操作。

房中並沒有多餘的擺設,正中地上是一個用巨石雕刻的蓮花寶座,十二片蓮花張開,中間放著一個蒲團,劉松赤背,赤足,盤坐其間,雙手合十,正在閉目運功。這《寶蓮心經》並非是什麼武功招式,它只是淬鍊內功修為的心法,共分九級,對應九九歸一之數。

第一級六虛功第二級無常功第三級相易功第四級齊星遁行術第五級登峰術第六級御行術第七級吐納導引術第八級神策術第九級天行術。

這第一級所謂六虛就是透過習練《寶蓮心經》的調息方法,打通身體的十二正經,同流六虛。

這第二級所謂無常就是透過習練《寶蓮心經》的行功要訣,達到自身內修外練的高度統一,做到上下無常。

這第三級相易術透過習練《寶蓮心經》的接力借力之法,做到借力推波,剛柔相易。

這第四級齊星遁行,乃是透過研習《寶蓮心經》的奇行的方法,可以做到輕身遊走,往來無礙。

第五級登峰術習練《寶蓮心經》裡的急速輾轉挪移的方法,達到隱身飄忽,靜欲飛仙的境界。

第六級御行術,就是透過習練《寶蓮心經》的御行之術,達到駕馭天籟之風,御風行走。

第七級習練《寶蓮心經》裡的吐納之法,吹呴呼吸,吐故納新,可以達到彭祖之壽。

第八級神策術習練《寶蓮心經》內功心法,執行小周天,實現天目為開。

第九級合併容納八級之法,再加上《寶蓮心經》的精心靜心之法,便可以實現混元歸真,游龍在淵。

而這劉松二十幾年之功,只到了四級,卻再也無法突破。歸根結底就是這五級裡的一個“靜”字。所謂靜,不單單是安靜之意,還有,心無旁騖,剔除雜念,清靜無為之意。觀宇宙之大,心中卻不受外物的打擾。而這劉松身為總舵主,一身責任,況且一直都有推翻元朝暴政,一統華夏的鴻鵠之志,他哪裡能靜得下來?

此時,劉松在寶座之上,閉目運功,身體雖然一動不動,但卻看得見那下面的衣褲卻鼓脹起來,抖動的越來越厲害,像是有一個開足了馬力的鼓風機在向裡面灌風。而那上體卻也是有云氣冒出,不大一會,卻如開啟一籠剛熟的包子一般,蒸汽繚繞,那劉松的身體在這不斷流出的蒸汽裡,若隱若現。

再過了一個時辰,那蒸汽慢慢減少,最後蒸汽沒有了,那下面的褲子也不再抖動。劉松依然閉著雙眼,雙手自胸口緩緩上擎,舉到最高,停住大約半個時辰,開始並無變化,半個時辰剛過,但只見自雙手中指的中衝穴便有一股氣流緩緩直上,並不分散,最後一直接到屋頂,仍然並不分散,一直持續不斷。

又有半個時辰,那一股氣流,卻緩緩直退,象一根白柱,慢慢被一股強大而又緩慢的勁力一點一點吸入中衝穴。等到白柱消失,那雙手依然擎在空中,紋絲不動。少待一會兒,那雙手慢慢變紅,通透了一般,似乎都可以看到裡面的條條經略在蜿蜒而動。那雙手瞬間在空中交叉翻動,迅疾向兩邊推出,隨著那股勁力,兩邊固定的的鐵板,便發出“咯剌剌”的聲響,然後,又一個手心翻轉的動作,將雙手收回平方與胸前,手心向下,緩緩下壓,一時間,那下面的褲子,又如灌滿了風一般。下壓到腹部以下,便翻手,手心向上,緩緩上揚,再到胸口,然後再翻手,手心向下,緩緩下壓,如此往復,多遍。

前面腹部緊繃,似乎看不到什麼變化,而那背後,卻能看到從腰部向上也如手掌一般,面板慢慢通透了一般,那身體的經脈也如一條條通體通紅的火蛇一般是蜿蜒跳動,向上延伸,在劉松反覆提壓之下,那經脈火蛇不斷上驅,然而,到了腰椎的位置,卻紛紛凝滯不動了。就像被牽住頭的一群蛇,只是扭擺,卻再也無法上行。

劉松如此三番的演練,將近一天時間,那腰椎部慢慢不再通透,火蛇般的經脈也隱去不見。而此時的劉松,從頭上開始,便有大顆的汗珠滾落,隨著他奮力運功,那周身的汗如水渠一般,流淌下來。褲子上沿已經溼透了。

劉松突然一陣頭暈目眩,心口發悶,想收回手上的內力已經做不到,只得奮力一擊,釋放出來,但只見對面的鐵板“咣噹”的一聲,倒地。而劉松一口鮮血噴出,身子一歪,倒在蓮花座上。

過了半晌,劉松慢慢緩醒過來,掙扎著想起來,哪裡起得來?渾身早已經筋酥骨軟,哪還有一分地力氣?他只得仰身躺下,伸手摸索著,抓住身後一根繩索,拉了一下,然後,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了。

外面的石門被開啟,二位在石門外,守候的護持,飛身而入。叫了兩聲:“總舵主!”那劉松是一點反應也沒有,二人,趕緊過來,把劉松輕輕抬下,其中一個護持背起他,移到玄宮石門外,左側,專供護持休息的房間裡,把劉鬆放置在床上,一個護持在旁邊守候,一個便開啟兩道木門,疾馳山下,去請三位真人。

三位真人都是急衝衝的趕來,護持又把木門的門閂上好,他們進入房間,看那劉松面如黃表紙一般,還是沒有甦醒的痕跡,眾人讓到一邊,那白陽真人走向前去,坐到床頭,拿起劉松的左手,放在枕頭上,號脈。少待一會兒,白陽真人號脈完畢,轉過身子,“總舵主,是運功心切,氣血鬱結,時間長了,段是不行的。我們必須幫他輸入內力,開啟鬱結,氣血相通,也就無事了。”紅陽與青陽二位真人,都一抱拳道:“聽憑白陽真人的吩咐,如何做,你只管說就好了!”

白陽真人也是一抱拳道:“有勞各位,由我來給總舵主輸入真氣,開啟鬱結。還要麻煩諸位,一定確實把守各個門戶,任何人在我沒出來之前,絕對不可以打擾。”

屋裡的幾位都一抱拳說道:“真人放心,我等必定會盡心守護!”

幾位,又重新把劉松抬進玄宮之中,小心翼翼的放置在蓮臺之上,便退出石門,開啟機關把石門關上。紅陽在石門外,站立守候,青陽真人守在第二道木門外,二位護持守候在第一道木門左右。都是嚴陣以待,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過了四個多時辰,還不見白陽出來,外面的幾人無不是心急如焚,卻也沒有任何辦法,那青陽真人早已經急的偌大的汗珠劈頭蓋臉而下,而那紅陽真人也是面目冷峻,緊緊攥著雙拳“嘎嘎”作響。

突然!只聽得玄宮內“轟!”的一聲巨響,這聲音之大,就是隔著石門也聽得分外清楚。紅陽真人正急的沒有辦法,那石門緩緩開啟,紅陽闖入,卻看見總舵主已經坐在蓮臺之上,睜開雙眼。而那白陽真人卻倒在一塊鐵板之上,臉色慘白,煞是難看。

眾人進來,把總舵主和白陽真人,都移到隔壁的護持房間,放到床上,此時的劉松,已經恢復神智,而那白陽真人卻躺在床上,喘著粗氣,一縷血絲掛在嘴邊。

二位真人不明就裡,慌作一團,劉松勉強擺了擺手道:“不用慌張,白陽和我都沒事。我的鬱結被白陽開啟了,靜養幾日就沒事了,白陽是在為我輸送內力的時候,被我鬱結之處的阻力所傷,休息幾日也就沒事了。”

那白陽真人,慢慢也微睜雙眼,用手在自己的腰帶裡摳索,拿出一個小瓷瓶,二位真人明白,從白陽手裡接過,開啟瓶蓋,倒出兩粒藥丸,這正是白蓮會調理內傷的至寶:驅經壯骨丸。劉松與白陽真人各自服下一粒。不願透漏總舵主練功受傷的訊息,劉松與白陽真人就在這護持房裡,調養多日。只到二人都恢復了大半元氣,方才一起離開這昊天宮,回到青州混元堂。

第五章急功利鑄成大錯

劉松回到混元堂又將息了多日,一轉眼,半年過去,卻是春暖花開的季節了。雖然身體已經基本復原,此時的白蓮會,也是人才濟濟,英雄雲集。然而,作為總舵主,卻是悶悶不樂,強打精神。而原來每日練功的習慣也放下了。

三位真人看到,也不無擔心,又不好動問。這一日,劉松獨自呆在房中,為白蓮聖母上香,禱告。抬眼,透過陣陣香霧望著聖母的塑像,不禁悲從心來,淚如雨下。正是無可奈何,心情難過的時候,那紅陽真人卻闖了進來,劉松急忙一邊擦著眼睛,一邊站起來,心裡老大的不痛快道:“真人有何事?怎麼如此的匆忙?!”

“哦!總舵主勿怪,我有一個天大的事情向你稟報!”

劉松聽完,不禁心頭一震道:“什麼事?”

“啟稟總舵主,這卻是大大的好事!”

紅陽真人說到這裡,卻賣了一個關子,眼神閃爍,笑盈盈的看著劉松。

“哎!有話快說,怎麼吞吞吐吐的?”

劉松不耐煩的擺擺手。

“呵呵!總舵主,不知道您這些日子,無精打采的為了何事啊?”

“哎!我不說,難道你會不知道嗎?向我身為總舵主,手下兄弟無數,他們一心跟著我,我也總要有些真本事,不辜負他們才對,可是我苦苦練功幾十寒暑,因為我能力淺薄,資質愚鈍,任我怎樣,卻突破不了這五級之功,想來,真是愧對各位兄弟呀,尚如此,我還有何面目擔此總舵主之職呢。哎----”

劉松說罷,不由得一聲長嘆,以手掩面,幾乎又落下淚來。

“總舵主,你不必煩惱,我正是為此事而來。”

“嗯?你是說有什麼破解之法不成?”

劉松立時止住嘆息,抬頭怔怔的望著紅陽真人。

“也不是什麼破解之法,但是卻有另一個得道更為便捷的途徑。”

“嗯,你快說來聽聽!”

“我的手下近來有一個少林僧人加入,我看他武功不錯,就讓他專職傳授一些少林功夫給剛剛加入的人,他倒十分的敬業。有時候,我也去看,閒暇之時,和他聊上幾句。我提到少林的練功心法《易筋經》也是萬分的崇拜,但是他卻無意說出來一個驚天的秘密,我一再追問他才和我詳細說了。”

劉松鄒鄒眉頭道;“那秘密究竟是什麼?”

“總舵主,那僧人說,少林最厲害的並非是《易筋經》,在那少林塔林之中,深藏一個密室,密室裡卻有一個貼著歷代高僧,以及唐太宗親筆封印的盒子,這個盒子裡就藏著這絕世的天書。一旦得到,勤加修煉,可以入仙,為佛,得不死之身!”

“那有這樣的好書,為什麼要封起來?”

劉松一臉的狐疑不解。

“據說,當年唐王朝初建,人口凋敝,唐太宗不願意過多的人去尋道,求仙,而沒有一定功力的人,練習也是有害無益,故而將此書封存。千年以來,竟無人開啟過,除了少林高僧,外人也根本不知道此事。”

“那你的意思是什麼呢?既然是少林至寶,估計誰也不會借的,何況,我們與少林及江湖門派,都沒什麼來往”

“要想取得此書,必須盜取,別無他法”

“盜取?”

劉松用手扶扶方巾,眉頭緊鎖道:“這個......我堂堂總舵主去盜取,傳揚出去,豈不是被天下人恥笑?”

紅陽真人“呵!呵!”大笑道:“總舵主,常常教導我們,真英雄做大事不拘小節。怎麼現在自己倒猶豫起來了?”

劉松聽到這裡,不由得長長出了一口氣道:“你所說的是有些道理,不過我們自當慎重,不可有任何疏漏,否則事情不成,傳揚出去,我個人名譽事小,影響到白蓮會的聲譽,我就萬死莫償了。”

紅陽真人一拱手說道:“總舵主,所慮極是,屬下把路徑先思慮清楚,何時進入,怎樣找到密室,如何安全離開,一定做到滴水不漏,萬無一失。”

“嗯!好的,這個事情就有你全權去做,規劃好,再報給我。”

紅陽真人一拱手,“是!”一轉身,卻又被劉松叫住道:“你切切記住,此事萬萬不可洩露,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就是二位真人也不能告訴!”

紅陽真人又一抱拳道:“請總舵主放心,在下明白。”

劉松才點了點頭,紅陽真人轉身離去。

這少林寺乃是中原禪宗的祖庭,而外家功夫更是享譽武林,自唐朝以來,少林寺更是倍受朝廷的恩寵,輝煌一時,到了元朝,情況就大不如前,因為元朝蒙古人只重視騎射,把武學當做雕蟲小技,而元朝統治者以藏傳佛教為國教,雖然並不排斥其他的教派,然而少林寺的佛教領袖的地位卻被大大的削弱了。

這時的少林寺,修行的僧人不過幾十個,到了晚間,大都各自休息,一座偌大的寺廟,悽清的令人恐怖。那供奉著歷代高僧屍骨的塔林,更是安靜異常。將近半夜時分,月亮升起來,淡淡的清輝,灑在塔林周圍,一座座塔林,或高或矮,或大或小,投下一個個黑漆漆的影子。此時,就是那林中的鳥兒與地上的蛐蛐似乎都已經睡去,真真的一絲聲音也沒有。

這時,卻見有一個迅疾的身影,自東而西,飛掠而來。落在一座塔身上,確定四下無人,又飛身到另一個塔身,就這樣,跳來飛去,比那猿猴還要輕盈,迅捷好多。走到塔林正中,那人便停住,四下張望一番,確定無人,開始圍著那塔林中心地帶,來回檢索起來。找了很久,甚至用手翻找,也並沒發現什麼,此人漸漸有些著急。

他定了定神,讓自己放鬆下來,然後目測著四面對應的各塔之間的距離,他在細心地確定四方各塔相連後的焦點在哪裡,確定大致位置。便蹲身,在那裡認真的再次翻找,還是一無所獲。他眉頭緊鎖,在苦思辦法。慢慢的時間一點點在流逝,月亮是越爬越高,到了丑時與寅時交替的一瞬間,月光直瀉下來,周圍的樹影與那塔林的影子都變得短了許多。

而此時蹲在中心靜思的那人,卻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寒毛直豎,他發現自己出現了兩個影子!他立即站起,而那兩個影子也是隨著改變。他向後退了一步,變成了一個影子,左右繞過,都是一個影子,他試探著又站到那裡,瞬間又出現了兩個影子。他恍然大悟。取出一把匕首,便在腳下的位置,挖掘起來,大約挖了一尺有餘,發現下面有硬物阻擋,挖開四周,卻是一塊五寸厚的鐵板,掀開,又是一塊約五寸厚的石板,再把石板撬開,便又出現了一塊鐵板,如此反覆,來來回回十餘次,黑衣人不知不覺的已經下到密室之中。

黑衣人被這翻來覆去的重複工作,搞得心煩意亂,正在煩躁之時,掀開一塊石板,又見一塊鐵板,黑衣人還沒來得及懊惱,卻見這塊鐵皮,卻是與眾不同,在那上面端端正正刻著一祖梵語的經文,雖歷千年,依然閃閃發光。他不懂寫的是什麼,只管又掀開,裡面竟是一個朱漆的盒子,上面貼滿了封條。蒙面人狂喜不已,思量那盒子甚大,不好攜帶,就撕去封條,開啟來,裡面果然藏著一卷經書,他來不及看和多想,把那經書揣在懷裡,飛身而出。

看那一大堆石板,鐵板,知道無法復原,便不再管它,幾個縱躍,便飛出了那塔林。向著山下飛馳而去。

來到少室山下,有紅陽真人在那裡接應,紅陽看到黑衣人到來,便迎了上去,那黑衣人來到左近,並不說話,飛身上了另一匹馬,調轉馬頭,對著馬的三叉骨就是一巴掌,那馬一聲長鳴,四蹄蹬開,飛奔而去。轉瞬之間,兩匹馬便消失在一片煙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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