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趕緊招呼他們進屋喝茶,然後又讓家喜家安去田裡,把李老三和李老四叫回來。

很快,堂屋裡就坐滿了人。

村長也是爽快脾氣,直接開門見山,說明來意。

“大妹子,我們過來是有事商量。我這六個兄弟,他們手裡,加一起有二十畝地。但他們身體不好,每年種著很費力。

而且,耽擱收成,除了糧稅也就剩個口糧。原本都是肥田,好好種著,一年總能賺個二兩銀子。怎麼算都是可惜了。”

他嘆了一口氣,又說道。

“所以,今日過來,就是想問問你們家,要不要把這二十畝地接下來?你們家勞動力多,這二十畝應該忙的過來。

秋日時候,除了交糧稅,再給我這幾個老兄弟,留個口糧就行。當然,平日田裡有些小活計,他們也能跟著一起幹。

力所能及的,誰也不會偷懶。你看,成不成?”

李老太聽得有些發愣,扭頭看看三個兒子,他們也是意外。

“村長大兄弟,這事說起來,幾位老兄弟是不是太吃虧了?要不然,地還是你們種著。我們家裡忙完,就去給你們幫忙。”

“不,不是那麼回事。”隔壁的趙叔,第一個開口了。

“大妹子,我們都是半殘的廢人了。每年春耕秋收,實在扛不住重體力的活計。看著好好的田,種的亂七八糟,我們這心裡也不好受。

若是你們家裡接過去,一定不會再這樣。我們呢,多少幫著幹一些。秋日時候,拿個口糧,餓不死就行。”

其餘幾個老頭兒也是紛紛幫腔兒。

“是啊,我那是三畝地。去年只種了兩畝,那還是村裡人幫忙呢。”

“好好的地,落在我們這些殘廢手裡,真是可惜了。”

李老太看出他們是真心實意,家裡十畝地,確實也有些少。

她想了想,就道。

“我知道老兄弟們都是好心,也有照顧我們家的意思。但我們家可不能佔你們便宜,畢竟過日子都不容易。這樣吧,這二十畝地我們家接下了。

你們也別說,秋日只要一個口糧就行。以後,我們家吃什麼,你們吃什麼。就是田裡顆粒無收,也不會缺了你們的飯菜。”

“那可不成!”老爺子們立刻反對。

李家日子雖然也緊巴巴,但因為孩子多,嘴上不能儉省。

平日李家的伙食,可是村裡最好的。

經常買白米細面回來不說,陶紅英上灶,也會帶葷菜回來。

若是他們以後跟著李家一起吃,李家就是要多養六張嘴,可是太虧了。

“是啊,我們只要幾袋高粱就行。”

“老了,活兒都幹不了,有口吃的就行了。”

李老二兄弟幾個都是心腸軟,平日對老頭兒就多有照顧。

這個時候,自然要勸。

“趙叔,你們就聽我孃的吧。我們兄弟好好種地,秋日多打糧食就行了。”

“是啊,你們平日開伙就很麻煩。前日不是還把高粱飯煮糊了,以後就不用吃糊飯了。”李老三實在憨厚,開口就把老爺子們說的紅了臉。

家裡也沒個女人,他們平日都是胡亂糊弄一口。

飯煮糊了,簡直是常事…

李老太一錘定音,“那就這麼辦了,村長在這裡,正好寫個文書。以後,幾位老兄弟的田地,歸我們家裡種。

然後伙食我們家包了,再添一年兩套衣衫鞋襪吧。都寫下來,以後有人說閒話,咱們也不怕。”

幾個老頭兒都是聽得激動,這簡直出乎他們想象的好。

吃飯穿衣,以後都不用愁了。

趙叔趕緊說道,“文書再多寫一句,以後家裡砍柴和種菜,都歸我們了。誰也別搶,這些活兒我們還能做。”

“好,就這麼定了。”

村長一拍桌子,興奮的臉色通紅,催著李老二趕緊寫文書。

李老二拿了紙筆,仔細寫的清楚。

然後他們兄弟三個,六個老爺子都按了手印兒。

最後,才是村長這個見證人。

一時間,皆大歡喜。

送了老爺子們和村長,李老太抱了孫女,半晌沒說話。

佳音掙扎站起,去揉奶奶皺著的眉頭。

李老太回神,笑著親親孫女,然後喊了兒子們說話。

“多添了二十畝地要種,咱們家的人手還是有些不夠用。這樣,老二你們去牛馬市看看,買頭騾子回來吧。

最好帶著板車,拉東西方便。以後,紅英上灶的傢伙事多了,或者接送家仁,也都用得到。”

李老二幾個聽說,都是興奮起來。

家裡添牲口,可是大事兒。

騾子跑起來沒有馬快,但好伺候,體力也好。

無論是種地拉犁杖,還是拉車趕路都是好手。

比毛驢更是過日子的好幫手,就是這價格…

“娘,怕是要二十兩銀子,家裡會不會為難?”

李老太擺手,給兒子們吃了個定心丸。

“不怕,家裡還有六十多兩呢,足夠花用了。”

李老二幾個這才高興起來,嚷著。

“明天就是縣城北邊的牛馬市,我們就去看看。”

“對,各村最好也問問,萬一有合適的呢。”

“以後也不用總去借村長家的驢車了。”

李老太拍著孫女,也是笑的歡喜。

家裡沒了吳翠花那個蠢貨,不用時刻提防她。

說話也方便了,商量什麼事也沒人攪和了。

而這個時候,被李老太惦記的吳翠花,當真是水深火熱。

她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罵。

一晃眼,被家裡攆出來,也有一個月了。

寒冬臘月,每天泡在冰冷的井水裡洗衣衫,她的手腫的像饅頭一樣,都是凍瘡。

偏偏主家老太太一個月就給十斤高粱米,她還要自己做飯墊肚子。

原本這些糧食,只夠她自己半飽。

但吳二狗偶爾過來發現她是自己住自己吃,就也跑來蹭吃蹭住了。

他早起吃了飯就走,賭場混個一天,晚上再回來吃飯睡覺。

真是比先前居無定所,要自在多了。

這樣就苦了吳翠花,勒緊褲腰帶,緊著弟弟吃飯。

人家過年都胖了,她倒是狠狠瘦了一大圈。

今日是發糧的日子,她正高興可以吃頓飽飯。

結果,一轉身的功夫,糧食袋子就沒了。

“哪個殺千刀的啊,居然跑我屋子偷糧食。怎麼不天打雷劈,劈死他啊!斷子絕孫的東西,爛爪子的玩意兒!”

這個時刻,大雜院裡,家家都在做飯。

她坐在門口,這麼叫罵,自然人人都聽得清楚。

好好過日子,突然被扣了個賊的帽子,誰也不願意啊。

於是,就有那脾氣不好的出頭了。

“姓吳的,你開口罵之前,是不是要擦擦眼睛。你眼瞎,當我們也眼瞎啊。你家裡就住了個賊,丟了東西,還往旁人身上賴。你怎麼那麼大的臉呢!”

吳翠花嗷的一聲從地上跳起來,掐腰回罵。

“你說誰家住了個賊?你才眼睛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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