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光朦朧如細紗,庭下空明似積水。

樊歆立於窗前,望著天邊那一輪明月,腦中季霜的臨終之言不斷迴響,她口中喃喃:“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

小水在一旁照料愛寵小鱉,聽到她一直在唸叨這句詩,便問她此詩何意。

樊歆正色思索半晌,小水滿眼期待,不料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她開口。

樊歆羞澀一笑,“我亦有同樣的疑問,不如你去查查《全詩集註》。”

小水無奈地看著她,手中的小鱉翻了個身。

距離帝后大婚還有十日左右,數位嬤嬤入樊府,教導樊歆規矩。

樊歆在學習之餘,時時纏著嬤嬤們講皇上有關的事。不過幾日,她便把小皇帝瞭解了個透,包括但不限於他襁褓嬰孩時出恭的細節。

壽安宮內。太后聽完嬤嬤們的彙報,與身邊的總管太監毛冰相視一笑,倍感欣慰。

日子逐漸逼近。樊歆寫完話本最新一卷的最後一字,放下筆,伸了個懶腰,長長撥出一口氣,“終於寫完了。”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

小水收拾著書案,作為陪著樊歆一起長大的人,她精準捕捉到那一絲喜悅,“小姐,不要太興奮,不然會睡不著覺的。你今夜得早些就寢,否則明日該起不來了。”

樊歆雙手托腮,頜上不多的肉肉往上擠擠,倒顯得有幾分可愛,“小水,你說我進了宮還能寫話本嗎?”

“自然可以!民間都傳皇城後宮就是修羅場,女人之間的戲估計也足夠小姐激發靈感了。”小水拿過一旁的妝匣,走到樊歆身後,為她取下頭飾。

“可是皇上的後宮女子用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就算我入了宮總共也不過五人,能有什麼戲可看。而且聽嬤嬤說,皇上唯一的一位妃嬪——淑妃,也同皇上沒有感情。”

小水將樊歆拉到盥洗室,“小姐,來日方長。你現在還是乖乖洗漱就寢吧。”

樊歆帶著一臉愁容上了床。

天將將露出魚肚白。樊歆被小水拉起來梳妝打扮,入定一般坐在鏡前,任由她們擺弄。

樊歆梳妝完畢時,天邊已是日光乍現、霞興雲蔚。

樊歆坐著睡了兩覺,此時勉強能睜開眼,她看著鏡中的自已,緋紅嫁衣著其身,柳腰纖細,面若桃花,燭光下縷縷金線與點點明珠熠熠生輝,氣質卓然,面上淡然,更添幾分不可褻瀆的意思。

“小水。”樊歆淡淡喚她。

小水看得還沒回神,被小木用手肘懟了一下,才急忙應答。

小水以為樊歆發生了什麼事,一臉緊張地等待著她的下文,可卻聽到她說:“你說我能不能直接用這張臉,攻克下小皇帝?”

小水猝不及防,猛地呆住:“啊?”

周圍的嬤嬤侍女都低聲笑了起來,其中一個嬤嬤答道:“娘娘不必擔心,皇上定會喜歡。奴婢閱人無數,今日得見娘娘容貌,才知道何為國色天香。”

樊歆聞言沒有多歡喜,只平淡地說道:“嬤嬤所言——亦同我所想。”

樊歆坦然,對方錯愕,侍女們都不約而同地捂住臉,倍感羞恥。

樊歆來到大堂與父母拜別。按理說,皇后地位尊貴,應當是樊史仁等人向樊歆行禮,可樊歆不願如此,執意按民間禮制。

樊史仁與柳歆銀喝過樊歆敬的茶,親自將跪在地上的樊歆扶起來。

柳歆銀眼中已滿是熱淚,她握住女兒的手,嘴張合數次,話有千萬,卻無法吐出一字。

樊歆回握住她的手,眼眶同樣有些泛紅,“孃親,不必多說,女兒都懂。我不在的時候,您千萬要剋制自已,不能在夜裡做女工,大夫說了你的眼睛經不起折騰。女兒會常回來看你的。”

柳歆銀捂住嘴,淚水從臉上滑向手背,不住地點頭。

樊史仁將她攬入懷中,故作輕鬆道,“看看看,我就知道會這樣。女兒啊,你要是受了欺負,儘管回來找你爹。就算是皇帝小子,我也能揍得他滿地找牙。”

樊歆汗顏,“爹爹,你就消停些吧。”

樊史仁難得地沒有演戲,只是笑著張開雙臂。樊歆會心一笑,瞬間一個虎撲到他懷中。

樊史仁習慣性地用手掌撫摸她的髮絲,卻摸了個空,因為樊歆的頭髮已經高盤在發頂。

樊史仁眼中淚花閃爍,尷尬的手在空中隨便擺了兩下,而後拍拍她的背,“好了,時辰到了,去吧。”

樊歆坐進明黃轎攆,轎中陳設規整,裝潢奢華,說是轎攆,倒不如說是一座行走的宮殿。

轎攆前方是皇帝三位胞弟及侍衛若干開路,轎旁跟著金、木、水、火、土五個貼身侍女,十餘掌教嬤嬤,百餘翊衛,二十樊府護院,十里皇聘,萬尺紅妝,整個排場足以繞皇都安俞大半圈。

隊伍需環遊安俞三週,接受百萬布衣行禮跪拜。樊歆望向窗外,耳內俱是他們的歡呼,她心中有一些東西萌芽而生。

進入皇城,樊歆一行由嬤嬤引入皇后宮殿——春沁殿。皇帝的御清殿據此僅三百尺遠,樊歆蠢蠢欲動,但卻被告知,皇后入皇城當日不得與皇帝相見,。

安置妥帖後,樊歆怏怏地摒退下老嬤嬤們和宮女們,餘金、木、水、火、土在她身邊。

小水見她模樣,詢問她為何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見皇上。

樊歆並未回答,只是一個勁兒狡辯她並沒有迫不及待,隨後直接癱倒在軟塌之上。

小水並不打算如她願,一把將她扯起身,“娘娘,明日會更累,所以您現在得上床休息。”

樊歆雙眼無神,朝著小水的方向,內心只有一個想法,這個皇后也不是非當不可。

沐浴更衣後,樊歆上床睡下,很快便進入夢鄉。

而此時不遠處的宮殿裡,一位穿著華貴的婦人望著城樓上的張燈結綵,勾起嘴角,語氣張揚,“這皇城也該熱鬧熱鬧了。”

翌日清晨,圓月還未隱去。樊歆早早起身,嘴裡不清醒地念叨著,“當皇后為什麼這麼累?祁政為什麼要當皇帝?”

小水用餘光掃了一圈其他人,用手輕輕捂住樊歆的嘴唇,阻止她說出更大逆不道的話來,卻被嬤嬤訓斥對皇后不敬。

小水笑著賠罪,內心無奈:誰又活的容易了?

樊歆再次坐上轎攆的時候,已是日頭高照。雖然方才她一直沒睜開過眼睛,但現今睏意是一點兒沒少。

為了不讓自已失儀,她的白玉小手伸進寬大袖子,狠狠掐了一把小臂上的肉。直至她的眼角落下兩滴淚珠,她才勉強提起六分精神。

劇烈的日光透過紗簾,投到樊歆身上,她以手作影,開始自娛自樂。

如此許久,樊歆感到些許無趣便掏出紙筆,開始構思話本的新一卷內容。

女主,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樊歆毫不猶豫寫下這幾個字,之後就再無想法,苦思不得泉湧,她也不再掙扎,轉而搗鼓星軌。

樊歆看著手上這玄黑物件,沒有下一步動作。她正思考著要不要幫小水算一算姻緣,不經意間,腦中浮現出昨日遊街看到的景象,她摒除雜念,神思進入星軌虛境。

此虛境是星軌的放大版,其中所有皆已變幻成實物形態。破塵珠置於一巨大日晷之上,仍是原始狀態的褐色;紛雜紋路變成縱橫交錯的小溪流;紋溝幻化江河湖海一直延伸至七個巨大天坑,棕木、黃金、銀星、白月、青山、藍冥、緋華被透明圓球包裹,浮於天坑上方。

樊歆閉上雙眼,站在日晷之上,看著破塵珠解除禁錮,如同魚兒一般,不停遊走,最終轉化為金黃色落入藍冥下的天坑。

樊歆猛地睜開雙眼,回到現實。

她整個人歪倒在椅子上,左手緊緊抓住椅側,神庭如螞蟻噬心般劇痛,額間冷汗越來越密。

她的右手食指指尖,徐徐流出一縷紅色絲線般的鮮血,源源不斷。

樊歆忍著劇痛,艱難地維持正常語調,“小水,給我一張手帕。”

小水沒察覺出她的異常,遞進手帕給她。

樊歆用手帕包住指尖,鮮紅瞬間浸染了大塊手帕。

所幸血很快止住,可神庭的刺痛卻逐漸加深。

樊歆冷笑,極力忽略這與剜心無異的痛,語帶不羈,“看來這次窺到的天機確實不小,這神噬都快把我的命拿去了。”

幾乎是在她說完的同時,轎攆停了下來。

外面的宮人一階接著一階地傳話,終於傳到了樊歆這裡,“皇后娘娘,正陽門到了,請下轎。”

樊歆也不管自已狀態如何了,直接下轎,走入正陽門,穿過無垠的太和廣場,步上三百級白玉階,終於來到勤政殿。

此時的樊歆已精疲力竭,加上神噬的折磨,她的身體狀況已到達極限。

樊歆站在殿門口,一眼就看到了高高在上的祁政。

她微微一笑,目不斜視,邁著堅定的步伐向前走去。在這一段路中,什麼神噬,什麼百官,樊歆都拋之腦後,她的眼中只有心心念唸的那個人。

而祁政,在樊歆跨進門的那一刻,便把目光放在她身上,憑藉著極好的視力,他看清了她的驚人之貌,看到了她眼中的堅毅,也注意到了她略顯憔悴的神色。

待她步步走近,她滿頭的汗珠也被他一覽無餘,祁政心中疑惑:難道正陽門至此的路確實過於遙遠?

出於禮貌與修養,祁政向樊歆伸出一隻手,迎接她同他比肩。

樊歆抬頭看向手的主人。

男子眉如墨畫,鳳眼微勾,鼻如刀削斧刻,嘴唇微抿,盡顯威嚴,但鼻尖一點黑痣為他平添了幾分柔和。

樊歆看的險些入迷,“許久不見,這臭小孩兒倒比那時更英俊了。”

在心中默默說完這句話後,她把手放到了他的手中,感受到對方將她的手握住,她明媚一笑。不知為何,在那一瞬,祁政想到了夜半綻放的月曇。

他輕抿嘴唇,耳尖慢慢變紅。樊歆偷笑,果然他還是會緊張的。她掙開被他牽著的手,轉換方向,握住了他的手,上前,轉身,與他並肩。

樊歆墊了墊腳,問道:“你怎麼長得這般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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