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忘殊一愣，沒想到他會反問自己。
一直以來，她似乎習慣了順從，小時候在孤兒院，是因為只有順從才能不被欺負。
後來被趙家收養，儘管趙父趙母對她很好，但也是有條件的——那就是要讓趙娜琳開心。
所以她習慣了將自己的感受放在最底下，甚至漸漸忽視自己的感受。
周圍人也是這樣，雖說因為自己名義上是趙家的二小姐而對自己畢恭畢敬，但其實私底下都非常看不起她，自然不會以她的感受為主。
但不管怎麼說，到底是趙家給了她全新的生活，她很感謝他們，她本身對外在的這些評價也沒什麼感覺。
不可否認，她姐姐，也就是趙娜琳對她很好，每次在其他人欺負她的時候，都會奮不顧身地站出來保護她。
所以她也甘願，淪為襯托趙琳琳的綠葉。
沒想到第一個還會有這麼一天，有個人會在她耳邊，不是問她“說說你為什麼害怕”，而是問她“你想說嗎？”
她眨眨眼睛，此刻似乎有很多話想要傾訴，然而出口的話卻變成了“其實沒什麼，就剛才在實驗室看了部恐怖電影，裡面的一個情節的環境和剛才的有點類似，突然聯想到了而已。”
真抱歉，她好像還沒有做好準備。
商沂景哦了一聲，似乎相信了，破天荒地和她聊了起來，“這麼有代入感啊，推薦一下，改天我也去看一下。”
韓忘殊失笑，原先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順口說了部她看過的電影。
車輛啟動，漸漸駛出學校。
車窗外昏黃的路燈疾馳而過，車窗緊閉，車內很安靜。
良久，一直專注著開車的商沂景聲音響起：“韓忘殊，你還記得我們的合約嗎？”
“嗯，記得，怎麼了？”
她向他投去一抹疑惑的目光，不明白他這會兒提起合約是什麼意思。
“既然我們是夫妻，即使是名義上，但我們也不至於是陌生人，”商沂景頓了頓，“所以，你有什麼委屈可以和我說。”
韓忘殊一怔，懵懵地回答了一聲“好”。
回到家，照例兩人一起吃飯。
吃完飯商沂景就去了書房處理公務，忙得不可開交。
這一刻她才對他“大忙人”的形象有了實感。
不然就以他每天去學校接她，還從來不催她、一個人默默等她數小時的樣子，她實在無法將這樣的兩個形象聯絡在一起。
——
書房裡，商沂景斜倚在椅子上，電腦上正在開遠端會議。
“商總，您覺得這個方案可以嗎？”
電腦對面傳來一道詢問。
“三週你就拿出這版方案？”商沂景冷冷出聲，“今天就到這，完善後再交給我。”
說完，他結束通話視訊會議，剛才的會議該推進的專案幾乎沒有任何進展，煩躁地揉了揉眉心。
身體往後傾，思考著下一步的計劃。
門口響起一陣敲門聲，他循聲望去——
韓忘殊一身粉色睡裙站在門外。
“我來找本書，”她說，說著用手指了指書架，“沒打擾你吧？不好意思，我老師加急一份資料……”
她的書都放在這個書房裡，看她的樣子都準備睡覺了的，看樣子確實是老師突發叫她。
“沒事。”商沂景看向她，“需要我幫你找嗎？”
她連忙擺手，拒絕道：“不用不用，你忙你的就好。”
腳步很輕地走到書架前，彎著腰一排排地尋找著自己要找的書。
商沂景看她不需要自己幫忙，於是接著處理自己需要的事情。
面前檀木桌上陳設依舊沒變，可他總是無法專注，不知是被剛才的會議氣到了，還是因為……
他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到不遠處那道粉色身影上。
他不喜歡任何花裡胡哨的設計，書房的裝修風格秉承著他一貫的喜好——純黑，所以內裡的裝潢多以純色為主，如今那道淺粉色身影安靜地坐在對面沙發一角，明明粉色和周圍暗沉的環境該是十分違和的，這一刻他卻覺得，似乎，一切都該是這樣的。
他看著對面輕手輕腳，連翻書都是捏著頁尾緩慢翻的樣子，沒忍住一笑。
原先煩躁的心情一掃而空。
笑聲在房間響起，有幾分突兀，引得韓忘殊投來一抹困惑的目光。
一雙杏眼溼漉漉地望著他。
那目光太過純淨，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剛才的模樣，莫名有一種痴漢痴笑的喜感。
空氣中劃過一抹尷尬的氛圍。
偏偏這時對面的人兒還語氣無辜地問他：“我吵到你了嗎？”
“沒，”他咳嗽一聲，又加上一句：“翻書吵不到的，你不用那麼小心。”
“好。”
書房漸漸安靜下來，兩人各做各的事。
窗外星光閃爍，一輪圓月懸掛在無邊天際，給夜色添了些許溫柔。
——
第二天一早，韓忘殊沒再遇見商沂景，聽宋阿姨說他一早就出發去了公司。
現在宋阿姨似乎變了早餐的做法，很符合她的口味。
不過她沒來得及細細品味，囫圇吞棗地吃了點，就著急忙慌地去了學校。
她還記掛著昨天沒做出來的實驗。
好在實驗很順利，不再像昨天一樣做了半天都沒有任何結果。
全身小投入到一件事中，對時間的流逝都變得不敏感。
直到李旭雲叫她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她才驚覺原來已經到了傍晚。
她脫下實驗服，邊洗手邊答應：“來了，師兄，馬上！”
擦完水漬，她快步跑向李旭雲。
“慢點，別摔了。”李旭雲站在原地等他，笑著說。
兩人並排坐電梯下樓，電梯門關上前，韓忘殊討論的聲音還在繼續：“師兄，這篇文獻的數值……”
今天的實驗資料和文獻上的有偏差，她找了好幾篇文獻，發現這個數值確實不太統一，她這才想來問問大師兄李旭雲的看法。
兩人邊走邊討論，韓忘殊太過投入，沒注意到拐角處而來的一輛腳踏車。
“小心。”李旭雲眼疾手快，扯過她的右手，使得她沒撞上車。
只是力度沒控制好，韓忘殊幾乎整個人都栽在他懷裡一樣。
韓忘殊鼻樑磕上他的胸膛，有些疼，反應過來，連忙退出，向他道了聲謝。
“你沒事吧？”李旭雲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韓忘殊揉揉鼻樑，笑著回他：“沒事。”
她繼續向著食堂的方向走去，一抬眼，就見商沂景一襲黑衣站在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