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男孩明明查出是腦瘤，表現的也是腦部疾病，怎麼會與心血管有關呢？”曲主任佈滿皺紋的臉上已經是滿江紅。
羞窘，慚愧，不甘心，讓她的老臉掛不住。
這種老專家把臉面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林進志只是默默的聽著，並不說話。不過從他的表情能夠看出來，對周燦明顯更加信任。
“那顆腦瘤只是一顆良性的腦膜瘤，體積也並不大，對患者的腦部並未造成實質性的侵害。後來經查，發現是主動脈上那根輸血至頭、頸部的動脈血管存在先天性狹窄，導致小男孩的腦部供血不足。特別是小男孩轉頭時，壓迫和拉伸了血管狹窄段，加劇血管的供血緊張，所以才會經常發生暈厥現象。周醫生為其置入血管支架，將狹窄的血管段擴充套件後，小男孩得以痊癒出院。”
莊主任當時對這個小男孩的病因也是感到十分好奇。
於是特意打聽了一番。
最終沒想到收穫還挺大。
曲主任聽了他的詳細解釋後，神情闇然的不再吭聲。
“好了，咱們還是繼續研究曖熙的病因吧！周醫生，說說你認為惡組病的理由。”
唐菲主任眼見曲主任的臉色已經由紅轉白，擔心她的身體出問題。
也為了科室團結，趕緊出聲轉移話題。
再討論那個小男孩的腦膜瘤，只會讓曲主任更加難堪。
她也暗自納悶，科室的很多醫生都與周燦相處得不錯，為什麼有的專家卻對周燦如此針鋒相對呢？
人嘛，不但越老越古怪。
而且很多老專家對自己的權威、成就有著一種本能的保護意識。太過年輕的醫生居然在他們擅長的醫學領域超越他們時，這會讓他們產生危機感，同時還會感到嫉妒。
最終讓他們對周燦有了敵視、反對的情緒。
這只是正常現象。
隨著周燦的實力越來越強大，他們最終會低下高傲的頭顱，接受周燦的崛起與優秀。
說實話，像周燦這個年紀，很多剛畢業的博士醫學生，可能連簡單的縫皮都還做不好。打個結，磨蹭半天，剪線還要被上級醫生罵一頓。
臨床上不會剪線的規培生、實習生，大有人在。
實習生輪轉就不必說了，幾乎完全就是走馬觀花式的初步接觸臨床實踐。乾的基本上都是雜活，技術含量非常低。很多實習生幹得最多的就是學著寫病歷，跑腿。
至於進手術室，別說是實習生，就連規培生也得看命好不好。
遇到一位好的帶教老師，可能會帶著進手術室，給個觀習的機會。
絕大多數規培生享受到的待遇都是既要你幹活，又不給你成長和學***技術的機會。因為科室也不傻，知道你輪轉兩三個月就要走人，與其花心血與資源培養你，還不如重點培養本科室的醫生。
說到這兒，論規培生選本科室的重要性。
比如周燦當初進的是急診科，這個就是他的本科室。
通常情況下，本科室對自己的規培生培養力度會很大。各種成長機會基本都會給充足。
至於輪轉到其它科室嘛，那就得看命了。
如果是周燦這種妖孽，或者杜冷那種頂級學歷的特殊人才，進哪個科室都能受到優待。普通規培生輪轉到其它科室，特別是外科室，可能連進手術室的機會都不多。
拉鉤都不用你。
周燦看著曲主任老實了，也就沒有再管她。
而是朗聲道“腸型惡性組織細胞病的症狀多變。我在消化外科與消化內科均接觸過此類病例，它表現為起病急，來勢兇勐，患者往往伴隨長時間高熱，而且會出現進行性衰竭、黃疸、出血。想要確認林曖熙是不是惡組病，還有一個辦法，查一下她的肝、脾、淋巴結是否存在腫大。”
“還有，她的血象減少也與此病相符。從目前表現的症狀來看，多個症狀都與此病高度相符。另外，省兒童醫院對她使用了抗生素、糖皮質激素治療沒什麼效果，也能間接證明是惡組病的可能性很大。”
周燦一連說出了多個高度懷疑此病的原因。
這些可都是豐富的臨床經驗，淵博的醫學知識，並且需要在臨床實踐中靈活運用才能這般揮灑自如，直指病灶本源。
“我已經對曖熙做過檢查，她的肝區確實存在腫大，右上腹甚至直接以肉眼都能看出存在不對稱變大。淋巴結同樣存在腫大，特別是腋下淋巴結腫大尤其明顯。”
唐菲主任說道。
此話一出，患兒的病因已經直指惡組病。
“惡組病我也接觸過兩例，在臨床上較為罕見。我接觸的那兩例，均未發現腹部包塊。惡組細胞有一個特性，出現後多為散在分佈不均勻。”
一位老專家提出異議。
“它的症狀多變，我認為不應該把它多為散在分佈不均勻作為唯一的金標準。”
周燦辯駁道。
“好，就算不能以這個作為金標準，但是省兒童醫院已經對病童做過骨髓穿刺，檢查結果為陰性。並未發現異常細胞，這總能推翻惡組病的結論吧？”
這位老專家的水平還是蠻高的。
抓住其中的一些重要疑點進行論證，把周燦的診斷結論推翻。
這也是周燦與老專家們診斷的最大區別。
周燦的思想很年輕，膽大心細，常常敢想敢幹。有些疑難疾病，本身症狀就複雜，各種檢查的結果撲朔迷離，按常規診斷思路很難得出有效結論。
老專家們往往偏於保守，太過謹慎，出錯的機率固然要小很多。
但是也很難診斷出真正的病因。
“僅憑一次骨髓穿刺結果陰性就排除惡組病，我不同意。腸型惡性組織細胞病，骨髓受累較為罕見，骨穿結果為陰性實屬正常。真要明確病因，我建議剖腹探查或者腹穿。不過腹穿的難度極高，腹腔鏡探查應該是一種對患者比較友好，又能最大程度查明病因的辦法。”
周燦也知道，小女孩本身就年幼，才五歲。
而且目前重病在身，情況極為危險。
這種情況下對其實施剖腹探查，家屬很難接受。
對病童也存在極大傷害。
“謝謝各位專家和唐主任、周醫生為我女兒的病因展開深度討論。只是我女兒現的情況很不理想，實施腹腔鏡探查，她能承受嗎？會不會出現危險？”
林進志提出反對。
醫生只能給出診療方案，家屬才是真正的決定者。
醫生給出的治療方案再好，家屬不同意治療也是白搭。
“任何手術都有風險。腹腔鏡探查術的風險要小於剖腹探查，不過仍然存在較大風險。腹穿的風險相對較低，但是操作難度極高，而且穿刺結果不一定準確。在臨床實踐中，惡組病的查明其實多為屍檢。如果林局存在顧慮，根據您女兒的腹部包塊位置，我建議做一個纖維腸鏡檢查加活檢，應該也能明確診斷病因。”
周燦提出了一個新的檢查方案。
一般情況下，惡組病位於結腸部位，用腸鏡檢查加活檢比較容易查出來。
但是這個小女孩的包塊在回盲部，所以結論未知。
考慮到家屬的顧慮，周燦只能提出這麼一個折衷的辦法。
“選擇纖維腸鏡確實更適合曖熙。”
唐菲主任發言道。
“我聽各位專家的，既然你們認為有必要查一個腸鏡，那就查一個。”
林進志也不再猶豫。
特別是聽到周燦說出惡組病因的查明，往往出現在屍體中。
這讓他的內心十分恐懼。
“行，既然林局同意，那我立刻安排。惡組病十分兇險，病情拖了這麼長時間，其實已經有些延誤了，我先去看看曖熙的情況。如果符合腸鏡要求，今晚就給她安排做一個。”
唐菲主任這番話明顯是在為林局的千金開綠色通道。
示好嘛，方式多種多樣。
她的這種示好比曲主任那種搶功式示好要高明多了。
“唐主任、林局，做纖維腸鏡固然是一個好辦法，但是考慮到林語熙目前存在便血，腸鏡不一定能做。如果不行的話，我還是建議腹腔鏡檢查。”
周燦非常誠懇的向兩人說道。
“好的，謝謝周醫生，我會慎重考慮的。”
林局顯然對於腹腔鏡檢查的風險仍在一定顧慮。
畢竟生命不是兒戲。
他絕不希望女兒有事。
……
會診後，周燦也就回家了。
忙了一天本身也特別累，此後他每天都在忙碌中，也就沒有再管林局千金的事。
直到六天的樣子，按照規矩，他第二天又要到兒科坐診了。
卻在第六天的深夜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當時，周燦正在摟著蘇淺淺睡覺。看到是個陌生電話，本不準備接的。
出於醫生的責任心，他最終還是接了。
剛接通，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箇中年男人帶著哭腔的顫抖聲音。
“周醫生，救命啊……”
“請問你是誰啊？”
周燦的心頭一緊，莫非此人突發心梗之類的急病？這種情況下，向他這個醫生求救確實更為高效。
“我是衛計局的林進志呀！我女兒的病情持續惡化，快要不行了，我很後悔沒有聽從您的建議做腹腔鏡檢查，求求您過來救救我女兒吧！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能讓堂堂衛計局的BOSS如此泣不成聲，可見林局的女兒已經病重到了極為嚴重的地步。
那天晚上會診，周燦多次勸林局給女兒做一個腹腔鏡檢查。
外科醫生做任何一臺手術，都會全面考慮手術對患者的傷害與收益。
腹腔鏡的傷害比較大，但是與救命比起來，這點風險真的不算什麼。
這也就是現在的醫療技術發達了，而且圖雅醫院的腹腔鏡手術水平很高。否則，按照以前的傳統方法，只能開腹檢查。
“行，我馬上趕到醫院！”
周燦考慮到對方的身份特殊，這件事情還真不好推脫。
他的心裡其實明白，就算過去了，也很難把人救活。
兒科那麼多的專家可不是吃乾飯的。
周燦能想到的治療手段，他們都能想到。
等他趕到醫院時，唐菲主任已經在場了。
能讓她半夜三更趕到醫院，也只有林局這種級別的BOSS才能做到。
主任們平日裡其實特別忙，作息時間被打亂，對身體和工作的影響都很大。
“周醫生，求求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救我女兒呀！我特別後悔，當初沒有聽您的建議，不該猶豫不決。現在生生把我女兒害成了這樣……”
林進志看到周燦，連忙拉住周燦的手，帶著哭腔向他求助。
在生死麵前，什麼地位、名利、權力、威嚴……所有的一切都是浮雲。
此刻的林進志就只是一個最最普通的父親，為女兒即將死亡感到恐懼和擔憂。竭盡所能的想辦法求醫生救她。
“林局，您先彆著急。我先了解一下情況。”
周燦說完後，看向唐菲主任。
“唐主任，病童現在在哪？”
“ICU裡面，情況非常糟糕，怕是……你先去看看吧！”
唐菲主任本來應該想說，怕是熬不過今晚。
最終還是把話嚥了回去。
她必須考慮家屬的感受。
周燦其實是不太願意進ICU的，因為各種嚴格的消毒殺菌程式，很麻煩。
光是一個淨手，就要好一陣子了。
還得換防護服鞋子。
而且裡面的氣氛特別凝重，讓他非常不喜歡那種時刻與死神搏擊的壓抑。
進去後，他看到小女孩已經十分消瘦，上腹部腫大更為明顯，呼吸急促，臉色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與死人的臉色幾乎沒有太大的區別。
“唉！”
他長長嘆息。
看過之後，與唐主任，陪同的林進志一起來到外面的休息室。
“情況太糟糕了，而且惡組病本身就十分兇險。每拖延一小時，病情都可能有很大進展。我的水平有限，實在是無能為力。”
周燦並不是神，他的醫術水平算是很高了，但是有一個限度。
如果能夠把多項醫術提升到七級，或許還能嘗試著挽救小女孩的生命。現在，他連嘗試的念頭都沒有。
因為確實是無可奈何。
“周醫生，我這幾天在兒科聽到很多醫護人員，家屬說到您的種種軼事。我知道您的本事很大，求求您，救救我女兒。您只管放手救人，有任何風險都不需要您來承擔。”
林進志再次苦苦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