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他覺得跟著周燦混更有前途,想方設法從心胸外科跳槽到了急診科。

這一步棋算是走對了。

至少他現在的手術能力進步明顯,前途更是一片光明。

只是每次遇到心胸外科的科室領導,他都會覺得不好意思。此刻低著頭,一副沒臉見人的模樣。

“蒲醫生,到了急診科還能知應吧?”

雪燕主任關心的問道。

“適應,適應!”

蒲定東的臉一片通紅,眼睛根本不敢與雪燕主任對視。

“謝謝雪主任的關心。”

過了半晌,他又憋出一句。

“跟著周醫生好好學,好好幹,圖雅醫院是個很大的舞臺,只要你有能力,一定會有出彩的那一天。”雪燕主任點點頭,對他給予一番鼓勵。

“走吧,我們去複合手術室。”

這次的手術非常特殊,既要血管搭橋,又要做介入手術,放血管支架。

對手術室的硬體設施、儀器裝置都有著很高的要求。

便是以圖雅醫院的財力與規模,這種高階手術的數量也只有兩間。

心胸外科與神外用得比較多一點。

其它科室需要使用時,要向醫院申請,然後排班。

到得複合手術室,只見門外站著一名氣勢不凡的老者,身邊跟著一個提皮包,穿得極為正式的青年男子。恭敬的站在老者的身後。

“那位便是家屬,專程包機過來的。”

雪燕主任向周燦介紹了一句。

那名老者看上去很有幾分企業家的風範,那種無形的氣場,讓周燦輕易就能感受出來,此人不是官,而是商人。

可是陳鍾志的身上卻是散發出富二代與官二代的混合氣息。

估計是陳家的族人有為官者。

一些大的家族,只要族內有德高望眾之人,便有能力讓族人形成凝聚力。把整個家族的資源整合到一起,這樣可以發展得更好。

“雪主任,我兒子什麼時候可以做完手術?”

老者抬腕看了一眼手錶,詢問道。

“這個暫時不清楚,估計最少需要三個小時以上吧!具體時長要視手術情況而定。”

雪燕主任對老者十分客氣。

醫生的社會地位算是比較高,那只是對於普通人而言。遇到一些商界大老,官員,醫生的地位立刻變得有些低微。

“拜託你們了!”

老者的目光掃過一眾醫護,給大夥鞠躬。

“蔡先生別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您如果一直在手術室外等待的話,可以到那邊的長椅上坐著休息一會。”

雪燕主任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長椅。

坐在這裡等待的家屬,都是在等著手術室的親人或朋友做完手術出來。

有的人顯得很澹定,有的人卻是滿臉焦急。

周燦聽到雪燕主任稱呼這名老者為蔡先生,不由有些疑惑。

患者名叫陳鍾恚,患者的父親卻姓蔡,難道患者是隨母親姓?

這個家庭有些複雜呀!

一般兒女隨母姓,意味著男的是上門女婿。

進得手術室內,周燦換好衣服進手術間,看到患者已經躺在臺上了。

給患者做麻醉的是酆主任,帶著一個麻醉護士與兩個學生。

周燦同樣屬於酆主任的學生,熟絡的上前打招呼。

“小子,不錯嘛!都已經能夠大手術創新了!”

酆主任平時很少夸人,也沒什麼笑臉。

但是看到周燦、上官雪落、曲紫這些人例外。麻醉科只要認真學,且有點實力的醫生,酆主任都喜歡。

官醫生以前幾乎被酆主任當成接班人來培養。

可惜他的成長不及酆主任的預期,周燦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官醫生在麻醉科的地位已經大不如前。

任何一個科室都是如此,有能力者上。

不進則退。

官醫生還算努力,就是出過一次事以後,膽子變小了許多。處理很多風險較高的手術時,都十分保守。

現在心胸外科做一些三級以上的大手術,只要風險高一點的,幾乎沒哪個主刀願意找官醫生合作。

因為手術方案被否的機率太高了。

麻醉醫生太冒險的,容易出事。太保守的又會導致患者和主刀醫生錯失很多手術機會。

這其中有一個度,需要把握好。

官醫生如果不能從過於謹慎的影響中走出來,將沒辦法快速成長。

會被髮展的大勢一點點無情淘汰。

論私交,周燦與官醫生算是老朋友一般的存在。

周燦也找機會,或明或暗的跟官醫生說過三四次,讓官醫生遇到風險在合理範圍內的手術,可以適當放寬標準。可是官醫生只是口頭上答應,並沒有付諸行動。

後來,周燦也就沒有再提過。

成年人都很固執。

千萬不要試圖去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否則很容易反目成仇。

周燦很早就明白了這些做人的道理,勸了幾次無效後,自然不會再多勸。

麻醉科現在發展算是相當不錯。

像曲紫、上官雪落這些人,都在快速成長。

整個麻醉科從下到上,人才濟濟,發展勢頭相當喜人。

麻醉科能夠發展得這麼好,大外科的謝主任功不可沒。他給予了麻醉科很多扶持和幫助。

這一點,必須佩服謝主任的遠見卓識。

他可能早就意識到,麻醉醫學科與外科室構成共生關係。只有讓麻醉科發展好了,外科室才能有一個強大的戰友。

然後其它各大科室因為都有麻醉支援的需要,同樣與麻醉科保持著良好關係。

如此一來,麻醉科除了招人難一點,在醫院算是混得如魚得水。

已經提上日程的麻醉科改革,對官醫生這樣的人將會是一個巨大考驗。因為麻醉科現在的模式就是吃大鍋飯,接到單子,會比較公平的分配給各個麻醉醫生。

如果科室有特殊要求,指定到人,只要能安排過來,一般都會同意。

官醫生現在就已經面臨很少再有科室指定讓他過去做麻醉手術的尷尬局面。沒改革還好,能跟著吃一口大鍋飯。

改革後,接不到單子,那可就不好混了。

要麼轉型調到重症醫學科工作,要麼看看哪個科室的監護病房還缺人,調過去做監護病房的管床醫生。

麻醉醫生從選定麻醉醫學這條道路開始,就註定充滿荊棘和無盡的冒險。

不管是做麻醉醫生,還是轉型做重症醫學科的醫生,時時刻刻都需要為各種種樣的病人冒險。

“需要心臟停跳嗎?”

酆主任詢問周燦。

他已經知道整個手術方案都是周燦設計的,一些手術中的關鍵問題,肯定要當面再問周燦一次。

“只要不出大的意外,心臟不需要停搏。但是需要準備好體外迴圈,血管搭橋時需要使用。萬一發生嚴重心顫,心跳驟停等不可預測的事情,體外迴圈也可以在關鍵時刻為搶救患者爭取時間。”

周燦回答道。

“那就沒什麼問題了,患者已經進入麻醉狀態,除了血壓不太穩定,其它體徵都還算平穩。開始吧。”

酆主任做事情就是利索。

從不磨嘰和廢話。

……

手術很快開始了。

這臺手術需要分兩步進行,先做血管搭橋,保證患者的主動脈分支的血供。然後再放置支架。

看似一個簡單的搭橋,卻是非常考驗醫生的技術,與整個團隊的合作。

但凡大一點的手術,醫助、護士、麻醉醫生,都必須默契配合。根本不是一個人能夠完成。

周燦這次帶著喬雨等人過來觀看,也是有意讓他們瞭解一支優秀的手術團隊,該怎麼配合主刀完成整臺手術。

他在心胸外科的手術室,具有隱形的領導地位。

手術開始後,包括雪燕主任在內,所有人都是以他為核心,像一臺精密機器,開始運轉。

分工明確,手術過程中配合默契。

每個人都是這臺手術的主人,無時無刻都需要保持主人翁精神。

如果有人偷奸耍猾,或者拈輕怕重,或者遇到風險稍大的手術工作就推脫,又或者發現危機放任不管,抱著一副不關我事的冷漠態度。

都會導致手術出現問題,甚至失敗。

在胡侃主任逝世後,周燦也是經過自己的努力,一點一點奠定了這種隱形的領導地位。

必須說明一下,這個領導地位並非固定不變。

如果是雪燕主任主刀,那麼周燦與其他人都將圍著雪燕主任轉。

誰主刀,誰就是手術團隊的核心。

不過因為每次在重大手術中出現問題,周燦只要在現場,都是絕對的搶救主力。攻堅、克服困難完成一些極難度的手術任務。這些都讓周燦的形象一點點變得高大,最終成為了所有人心目中的鎮山石。

這種隱形的領導地位是心胸外科其他醫生不具備的。

也就只有胡侃主任有過這種地位。

周燦對患者解剖後,看到胸腹腔內的夾層帶,深深感到後怕。

這個患者能夠活到現在,實在太幸運了。

“樂主任,幫我阻斷一下這根分支的血運。”

“沒問題。”

周燦迅速對分支血管切開,然後進行吻合。

他的手術速度很快。

人工血管與患者的血管進行吻合,很考驗醫生的技術。

吻合不好,非常容易出現各種問題。

特別是主動脈的中心壓非常高,通血後的衝擊力相當恐怖。

吻合不到位,直接就能衝破。

他的縫合術、結紮術、吻合術經驗值,都在快速增長。

結紮術正在迅速朝著六級靠近。

一根,兩根……五根分支血管全部與人造血管吻合完成。

接下來就是排儘裡面的空氣,然後做主動脈搭橋。

有時候,檢查吻合的腸道、血管,如果有需要,還可以做注水試驗。

特別是一些技術不算特別好的外科醫生,做一些關鍵部位吻合,注水試驗可以提前發現問題。

腸道、血管吻合後,發生洩漏,這是災難性的後果。

還有一些患者的血管存在硬化,變脆,或者腸道粘連嚴重,變得像豆腐一樣脆弱。這些都需要特別謹慎。

吻合好以後,很容易破掉。

需要提早採取各種措施,保證吻合口的安全。

一個半小時後,周燦終於完成了主動脈搭橋。看著新建立的血路,他充滿期待。

就等著通血試驗了。

他的結紮術已經無限接近六級,只要再來一臺有難度的大手術,應該就能晉級。

這臺創新手術,給他帶來的好處是難以想像的。

特別是那種自信和對生命的更深度認知。

“成敗在此一舉,希望沒什麼問題。通血吧!”

鬆開結紮的血管,阻斷的血液如同洶湧潮水般進入人造血管內,迅速形成一個二級通路。

試驗超過五分鐘以上,仍然穩定,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手術室內響起歡呼聲。

搭橋成功,意味著手術已經成功了一半以上。

接下來就是放血管支架了。

周燦並沒有急著關腹,主要還是擔心主動脈夾層帶破裂。

萬一真的破了,隨時可以搶救和手動止血。

放置血管支架比預期的要難很多。

不過他現在的置入術與注射術都達到了六級,算是有驚無險。

最終有史以來最長的一個心血管支架被放置成功。

至此,手術算是大功告成。

患者的主動脈夾層隱患得以徹底消除。

接下來,還有最關鍵的一步。

心血管支架放置後,分支血管的入血口也被封閉了。這時候就需要依靠周燦為患者做的血管搭橋來提供血運。

所有人都是摒息凝神,緊盯著患者。

新建的二級血路已經測試過,是通暢的。但是分支血路的入血口被支架封閉以後,搭橋的血運能否滿足臟器需要,這還是一個未知數。

理論上來說,因為人體是直立行走,血管越往下,血運越困難。

比如一個最常見的問題,冷的時候往往都是先從腳開始冷。

因為腳是人體血運的最低點。

無論坐立還是站立,都是如此。

只有平躺時,腳部的血液回流才能保持一個較為輕鬆的狀態。

十分鐘過去了,患者的身體似乎並沒有發生不好的變化。

“酆主任,患者的情況怎麼樣?”

雪燕主任比周燦還要更著急。

沒人能理解她身為科室主任所承受的壓力。這臺創新手術,對科室來說太重要了。

“患者的生命體徵平穩,應該已經透過了第一波考驗。說明小周的手術方案完全可行。”酆主任同樣神經緊繃。

只要患者的身體出現狀況,他就會第一時間給予相應的搶救。

“可以縫合創口了嗎?”

“稍等,現在還只過去了十分鐘,再等二十分鐘,我對患者的肢體神經進行測試。然後觀察尿液排出情況,確定手術是否成功。”

酆主任並沒有放鬆警惕,而是持續觀察著患者的情況。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

眾人在等待過程中,已經開始議論這臺手術的一些要點與巧妙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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