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況下，超過四十五歲還沒評上副高，十個有九個是卡在了學術方面。
在這個越來越重視學歷的時代，現在就連護士都是本科起步了。
厲害點的護士基本都是研究生學歷。
直到現在，還有很多人看不起護士，認為她們只會打針、換藥，幹些侍候人的活。那是因為大多數人的印象還停留在過去，以前的護士基本上都是技校畢業。
不過那又怎麼樣？
有上進心的護士早就完成了專升本，考研，成為了護士中的翹楚。沒上進心，混日子的那一批已經退休或者轉行。
如今的大醫院，護士的質量已經非常高了。
艾麗在圖雅醫院算是比較另類的存在。
圖雅醫院想要建設一個全科科室，一直停留在理想階段，從來沒有真正落到實處。
這也就造成了圖雅醫院的全科醫生非常少。
能達到主治級別以上的全科醫生，整個急診科都只是艾麗與婁主任兩人。
婁主任目前已經是副高職稱，並且當上了急診科的科室主任。與艾麗相比，算是人生贏家了。
聽說婁主任當年也曾遇到與艾麗一樣的尷尬處境。
貪多嚼不爛嘛！
搞全科，聽著很牛B，但是最終的結果就是每科都會一點點。
真的就只是一點點。
想達到很高的醫術水平，幾乎不可能。
婁主任意識到走全科醫生路線，有生之年都難以評上副高職稱。他當年被權重科實淘汰出來，進了急診科，本身條件也不是特別好。
不過他比艾麗聰明很多，也更富有遠見。
不但在工作了十一年後，努力考到了研究生碩士學歷，而且為了評副高職稱，專攻呼吸內科。在呼吸內科領域，應該是眾多學科領域中最容易出成績的。
婁主任乾的是急診科，各種急重症病人搶救，保證患者呼吸暢通，是重中之重。
所以，他專攻呼吸內科與工作性質很對口。
再後來就不必說了，婁主任成功評上副高職稱，更是在上一任急診科的科主任調走後，他如同黑馬一般成功上位。
當年爭搶急診科的科主任，據說韓副主任，還有另一位已經退休的副主任，都是最有希望的人。
誰也沒料到，被婁主任這個其貌不揚的後輩躥出來摘了桃子。
婁主任當了急診科主任後，那一位姓賀的副主任，聽說沒過多久就病倒了。肯定是給氣的唄。
韓副主任堅挺一點，但是對婁主任肯定是敵視的。
只是後來怎麼被婁主任巧妙化解，兩人成為親密戰友，這就不為人知了。
婁主任這人長相不咋地，但是手段了得，智謀也是相當出色。更是目光長遠，志向遠大，由他當急診科的科主任，反而是一件好事情。
當年要是真的讓韓長青副主任當了科室主任，急診科根本不可能有現在的景象。
不得不說，人的命運有時候也許就因為一次抉擇而改變。
艾麗當年沒有婁主任的魄力與先見，最終愣是到了五十歲，仍然還是個主治醫師。
如果不出意外，她到55歲，將會在主治這個級別退休。
論診療經驗，艾麗醫生算是豐富無比了。
到底是什麼樣的病人，能讓她束手無策？
周燦跟著護士快步走向急診大廳。
隔著老遠就看到一個女家屬趴在患者的床邊哭泣，另外幾個家屬也是個個神情悲傷，焦急。
艾麗醫生正在給患者做著各種檢查。
目前應該還沒查清楚是什麼問題引起休克，所以沒有冒然做出急救措施。
在急診科，大致可以把病人的死亡分為三個程序。
重症，休克，死亡。
普通醫生遇到患者休克時，多半會感到慌亂無比，但是對於艾麗醫生來說，這種場面每天都能遇到。甚至一天能夠遇到很多次。
圖雅的急診量驚人，即便休克症人只佔百分之一，一天也能接診到好幾例休克病人了。
“艾醫生，這個病人是怎麼啦？”
周燦擠開圍在行動式急救床前的家屬，跟艾麗打招呼的同時，他已經開始打量病床上的患者了。
“據家屬反應，患者排黑便近一個月，今晨吃早餐時突然流出鼻血，然後神智不清，摔倒在地上。家屬擔心叫急救車會延誤病情，直接用自家的車把患者送來咱們醫院就診。”
艾麗簡單介紹了一下患者的病史。
排黑便，意味著消化道出血。
患者吃早餐時突然出鼻血，難道是上消化道出血？
周燦暗自觀察患者的外貌，臉色、嘴唇蒼白，無血色，神志還算清醒，臉上的表情略顯痛苦。脖子、手臂等處未見皮疹和瘀斑。鞏膜無黃染。
他伸手摸了一下患者的脖子，淺表淋巴結無明顯腫大。
甲狀腺也正常。
試著按壓患者的胸部，患者並無明顯壓痛。
“患者的體溫度，脈搏100次/分，呼吸21次/分，血壓90/70mmHg。”
艾麗把患者的基本體徵查完了以後，告知周燦。
醫生的水平還真不是誰的年齡大，誰就更厲害。
周燦來了後，她明顯把周燦當成了主心骨。
“他的血壓明顯已經偏低了，抽血化驗了嗎？知道血型後，得讓血庫那邊準備好血漿，我估計肯定要輸血補液。”周燦說話間，仍在給患者做著體格檢查。
醫生的水平高低，有時候主要體現在細節上。
同樣給患者做體格檢查，可能有的人只是照本宣科式的按流程走一遍。
高明的醫生，卻能透過患者的膚色、精神、神態、體形、胸肺叩音等等，加以綜合診斷與研判。
正常人的血壓一般在120/80mmHg左右。
患者的收縮壓降到了90，這已經十分危險。
如果做了血檢，周燦甚至可以根據血色素推斷出患者的大致失血量。
當務之急就是查明患者的出血源，想辦法止血。
否則，出血止不住，再怎麼輸血都無用。
“已經抽血送檢了！”
艾麗不愧是老醫生，比年輕的謝醫生明顯穩重多了。
周燦點點頭，試著按壓患者的腹部。
消化器官出血，腹部是重點排查物件。
因為人的腸子、胃，幾乎全都是在腹腔內。
患者的腹部還算柔軟，按上去，患者沒有任何反應。
在患者的腹部沒有觸控到明顯的包塊。
但是聽到了腸鳴音，而且還挺活躍。
當週燦按壓到患者的劍突下時，患者立刻發出痛哼聲。
“盧老師，給我一隻指檢的一次性手套。”
說話的同時，周燦拿起患者的雙手仔細檢查了一遍。
“周醫生，請問您檢視患者的雙手是檢查哪些專案呢？”站在艾麗身旁的年輕女醫生，也就二十三四歲，相當年輕。
這位是急診科新招進來的實習生。
因為實習生換科的頻率非常高，周燦有時候都懶得去記他們的名字。
這個女醫生倒是膽子挺大，敢在這種場合向他提問。
“主要檢視患者有無肝掌、蜘蛛痣，以及杵狀指，再就是指關節、腕關節有無紅腫。這些特徵如果你不知道對應哪些病症，可以下班後翻翻書，把它們牢牢記在心中。因為遇到臨床急救時，根本沒時間去查資料、翻書。”
周燦的語氣溫和，大致講解了一下檢視患者的雙手的目的。
眼下患者等著救命呢，肯定沒辦法逐一細細講解。
有些知識，新手醫生只能多翻書，多背誦。
醫學生要記的知識點太多了，年輕時能夠多背一點，就多背一點。然後等到工作以後，不斷在實踐中運用，慢慢也就可以記得很牢固了。
護士遞了一隻用於做指檢的薄手套給周燦。
戴上後，周燦扒下患者的褲子，直接做直腸指檢。
如果是女患者，可能會考慮到患者的隱私，換個地方做指檢。男患者在這方面基本沒啥優待。
其實到了需要救命的關頭，也沒啥好矯情的。
醫生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救患者的命。
經過指檢，周燦發現患者的括約肌緊張，沒有內、外痔瘡，指套上附帶了少許暗紅色血汙。
基本可以排除直腸出血的可能。
因為如果直腸出血，指套上的血汙會是鮮紅色。
“艾醫生，您看是否先給患者緊急查一個X線胸片，做個腹部B超？”
“非常贊同！”
艾麗在家屬面前，從來都是高度配合周燦。
“我懷疑患者很可能是上消化道出血，先把胸腹腔排除後，再考慮急診胃鏡。雖然他現在基本處於休克狀態，但是從他的一些徵候來判斷，出血應該已經變小了。只要準備好血漿，應該能夠會比較安全。”
打包票的事情，周燦肯定不會說。
他的止血術現在是六級，在診斷中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好處。
可以透過患者的種種表現，基本掌握患者體內出血的實際情況。
他剛才給患者做了多項體格檢查，為的就是確定出血的大致部位，當前出血速度與出血量。沒辦法精確評估，只能是大致估算一下。
患者很快送去做檢查了。
由那個向周燦提問的實習女醫生陪著一起做檢查。
人都已經休克了，肯定不能再讓患者慢吞吞的排隊。這種急危重症病人，做各項檢查與治療，都享有優先權。
因為急診設立的目的，本就是為了搶救患者的生命。
艾麗醫生把周燦拉到一邊，小聲道“周醫生，這個患者我心裡一點底都沒有，耽誤你一陣子，等到患者的情況穩定了，你再進手術室，可以嗎？”
她知道，周燦進了手術室，往往需要呆到十二點多才會出來吃中飯。
有時候太忙的話，甚至一整天都不出手術室。
“行。”
周燦爽快的點頭答應。
老同志開了口，肯定不好駁了對方的面子。
很快，血檢結果出來了。
血紅蛋白只有56g/L，白細胞計數是*10的9次方每升。中性粒細胞，淋巴細胞，血小板132*10的9次方每升。
便潛血試驗，陽性，三個加，白細胞，陽性。沒發現蟲卵、阿米巴滋養體等。
尿常規陰性。
看來患者的出血量已經很大了，因為他的血紅蛋白很低。
不過考慮到患者已經黑便一月有餘，所以這次的出血量可能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大。
怎麼說呢！
這次的出血更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長期持續便血，一直拖著，就算身體是座血庫也抗不住啊！
“醫生，我兒子要緊嗎？”
患者的母親四十多歲，一直在哭，眼神中充滿恐懼和緊張。
向周燦提問的是患者的父親。
這一家子的穿著打扮，與普通市民沒什麼區別。應該是市內的常住居民。
家庭經濟狀況可能不是特別有錢，但是也不會太差。
“目前來看，失血還是蠻嚴重的。你們為什麼不早點送他來醫院看病呢？這都拖了一個多月才來，心也太大了。”
周燦略有些責備之意。
但是罵家屬，他一般不會。
“唉，這小子也沒跟我們說過。孩子大了以後，很少與我們溝通。放了寒假後，整天就知道躲在房間內打遊戲，或者跟同學出去鬼混。”
患者的父親連連搖頭嘆氣。
20歲的兒子，懂事的已經可以趁著假期出去做兼職賺生活費，減輕父母的負擔了。
任性一點的，基本上就是每天與同學一起瘋狂的打遊戲。
也許患者有些身體輕微不適，懶得跟父母說。
至於拉出的是黑便，有些人壓根就不會看自己的大便是什麼顏色，上完廁所直接沖水。
就算看到是黑色大便，缺乏醫學常識的情況下，也不會當回事。
“還不是因為你動不動就對兒子打和罵，讓他有什麼事情也不敢跟家裡說！兒子都這樣了，你還在罵他，嗚嗚嗚……”
患者的母親傷心哭泣。
當丈夫的看到妻子哭成這樣，也就沒有再說什麼。
很快，X線胸片結果出來了。
並沒有明顯異常。
說明心肺基本正常。這兩大器官是人體生命得以維持的最核心器官。一個管著呼吸，一個管著血液迴圈。
腹部B超結果也隨後出來了。
B超提示脾臟稍大，肝、膽、胰腺均未發現異常。
果然與周燦的診斷差不多，出血位置很可能在上消化道。
看來，他的止血術晉升到六級以後，遇到這種體內出血的患者，確實能夠起到一定的輔助診斷作用。
只要慢慢積累更豐富的診斷經驗，今後他也可以達到那些頂級專家的診斷水平。
只須看一眼患者，再瞭解一下病史，基本上就能把病灶推斷得八九不離十。
以前以為外科醫術只能用於手術，現在晉升到主任水平後，他才驚喜的發現，外科醫術可以與病理診斷醫術聯合使用。從而達到輔助診斷的作用。
他不由感慨，醫術經驗值系統真是個好東西。
要是沒有這個系統，他的醫術絕不可能晉升如此之快。
更不可能到處得到主任醫師們的賞識。
“給他做急診胃鏡吧！出血源基本可以鎖定上消化道了。”
周燦對艾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