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急重症病人送來醫院時，情況往往特別嚇人。
至少周燦剛到急診科實習的時候，一天就收了五個瀕死狀態的急重症病人。
“我記得你叫謝雨，是吧？”周燦一邊跟著小護士朝急診大廳走，一邊跟她交談。
“沒想到您能記住我的名字，好感動！”小護士有些受寵若驚。
現在急診科的醫生和護士都知道周燦是科室內的權重人物。有實力，有地位，前途光明。不說每個人都敬重他，至少大家形成了共識，把周燦當成了科室的重量級人物對待。
“我告訴你，像這種病情看著很重的病人其實並不可怕。真正需要警惕的是那些看起來不太嚴重的病人。比如肺栓塞，發病時間非常短，死亡更是在一兩分鐘內發生。”
周燦指點著這位新人。
在醫院，因為醫護人員是一個共同的利益體。特別是同一個科室的成員，一個人出事，有可能拖累整個科室。所以，就算是那種性格孤僻的醫生或護士，只要有機會，就會適當的指點新人。
醫學能夠生生不息的傳承下去，也正是靠著大家這種好為人師的精神。
“周醫生說的一點都不誇張，我還記得剛當護士第一年的時候，正在給一位住院觀察的病人做檢查。患者很開朗，也很健談，主動跟我聊天。他的子女也都陪護在床邊。我剛給他量血壓，發現血壓一直在往下跌。明明患者還能談笑風聲，沒有明顯症狀，血壓怎麼會這麼低呢？我準備給他換一隻手臂再量。結果，患者突然抽搐，倒在床上，眼睛向上翻，那個患者很快就死了。後來才知道，患者體內有主動脈夾層，破裂了。”
蔣薇也在旁邊分享自己的成長經歷。
主動脈夾層形成過程中，一般會產生不同程度的疼痛。
但是有的患者對疼痛的耐受力很強，對於一些不太強烈的疼痛根本不在乎，很容易忽視。
還有一種主動脈夾層最為可怕。
從形成到破裂的時間極短，這種死亡率基本上百分之一百。
除非能夠提前查出來，然後加以干預，比如放置血管支架，把血管內壁撕裂的部位封堵掉。否則神醫都救不了。
“受教了，我以後一定會謹慎再謹慎！真沒想到沒症狀的患者原來才是最可怕的。”
小護士對這兩位前輩的話，深以為然。
三人這時候已經來到了分診臺前面，只見一位三十四五歲的男子，臉色蒼白的躺在急救床上。
一看就知道是救護車拉回來的急救病人。
患者緊捂著胸口，臉色煞白，額頭已經冒了一圈汗，頭髮都打溼了。
表情也是極度痛苦的樣子。
呼吸似乎非常費力。
看到周燦過來，值班醫生如同找到了救星，趕緊讓開位置請周燦給患者檢查。
“感覺哪裡痛呀？”
周燦先是探了一下患者的頸動脈。
遇到這種疑似胸痛的病人，或者是突然昏迷倒地的病人，探一下頸動脈可以獲得很多診斷資訊。
比如透過頸動脈的強弱、有無，可以大致推斷出心臟的工作狀態。
有的患者還會出現頸強直，這對於腦膜炎、神經病變等疾病有一定診斷意義。
“這一塊，痛得厲害！好像還有左肩、背部那一塊，也是一陣陣的疼。”
患者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一副隨時可能嚥氣的嚇人模樣。
周燦聞言後，試著按壓患者示意的胸部位置。
患者只是哼哼了兩聲，壓痛反應不明顯。
有些患者因為疼痛都已經麻木了，所以自己都不知道是哪裡痛。只知道那一大塊很痛。
這時候就需要醫生憑藉自己的經驗與醫學知識加以甄別，最終鎖定真正的疼痛部位。
大家都知道，疼痛其實是對身體的一種保護。
哪個地方痛，說明那個部位的器官或身體組織正在發生嚴重病變。疼痛越劇烈，理論上來說，病變程度越嚴重。
另外，如果首先只有一點點痛，並且持續較長時間，疼痛一點點加劇。又或者間發性陣痛，基本都能說明是慢性疾病。
只有那種一開始疼，人很快就承受不住，從微痛到劇痛的進展時間很短，這種就要小心了。
基本上都是急性病變，兇險程度往往很高。
胸痛胸悶自不必說，哪怕是急性劇烈腹痛、頭痛，都要特別小心。
比如最常見的腦梗、腦溢血、急性尾炎、急性腸穿孔等等，如果醫治不及時，很容易失去寶貴的黃金搶救時間，最終喪命、致殘。
周燦按壓了患者的胸部，壓痛反應不明顯後，他心中有了底。
很可能不是心臟病變。
值班醫生可能聽說患者胸痛，並且發生了嘔吐，所以有些慌神。
既然痛區不在胸部，那就說明胸部疼痛屬於放射痛。
疼痛劇烈時，它可以不斷向四周呈一定區域擴散，甚至可以應射到很遠的區域。
比如頭痛醫腳的例子，有可能腳部病變引起頭部疼痛。
周燦開始向患者的腹部按壓。
“嗷……痛，痛……”
當週燦的手指按壓到上腹部中間位置，肚臍上方一點時，剛開始還沒有太大反應。稍微加重按壓力道，患者突然發出變了調的慘叫聲，身體也是勐地繃緊，脖子上的青筋綻現。
“看來真正的痛區就在這兒。不在上腹中間的淺表，而是在腹部深處。這個位置是胃和胰腺所在區域。胃處於較為淺表的上腹，與它毗鄰的胰腺卻在後方較深的位置。從他的症狀來分析，胰腺發生問題的可能更大。”
周燦一邊分析著患者的病情，一邊轉頭看向值班的謝醫生。
“患者的體溫和血壓量過了嗎？”
給患者查體時，血壓與體溫是兩個非常重要的參考依據。
“量過了，體溫度，血壓有些偏低，收縮壓已經只有80左右。”
謝醫生在急診也幹了一年多了，與剛進來那會相比，明顯有著很大進步。至少接診患者後，這些細節方面已經做得比較好。
不過此人屬於愚鈍型的醫生，診斷疾病時比較呆板，空有一肚子醫學知識，卻沒辦法靈活運用。
患者的體溫中熱。
收縮壓更是低於80毫米貢柱，難怪謝醫生會很慌。
胸痛合併低血壓，這讓人最先想到的就是主動脈夾層。
收縮壓的正常範圍是90到140毫米汞柱之間，低於這個值，在臨床診斷上就屬於低壓。高於這個值，則稱為高血壓。
相對來說，在臨床上出現低血壓可能有很多原因引起。
比如長期營養不良，甲狀腺功能減退，又或者服用降壓藥等等。
合併胸痛的低血壓最為嚇人，幾乎所有急診醫生都會第一時間懷疑主動脈夾層破裂，體內大出血。
周燦擁有六級止血術，六級病理診斷，對於各種體內出血的診斷都具備一定優勢。
經過初步診斷，他認為患者體內大出血的可能性比較低。
主動脈夾層破裂的很多症狀與這位患者高度重合，但是並不意味著一定就是主動脈夾層。
在臨床上，症狀重合的疾病多如牛毛。
衡量一位醫生的診斷水平高低，就是看這個醫生能否快速、精準的綜合諸多症狀，一步步對患者做有針對性的檢查，然後篩選掉一些症狀重合度較高的疑似疾病，診斷出真正的病因。
說起來簡單，想要做到這一步卻是極難。
幾乎所有的醫生一輩子都在朝著這個方向努力，不斷學習，積累診斷經驗。最終真正能達到高水平的醫生，卻是十不足一。
周燦藉助系統的優勢，可以用一兩年的時間達到別人需要二三十年，甚至更久才能達到的境界，這是他目前最大的優勢。
很多醫生花費二三十年，可能也就把止血術提升到了六級，但是沒辦法同時把其它多項醫術全都提升到這個高度。
這就導致他們在診斷中存在一定片面性。
知識面註定會很狹窄。
周燦卻是打破了這個常規，可以同時把多門醫術升到六級以上。相當於同時把多位有著三十年以上診療水平的主任醫師合而為一，這就相當恐怖了。
絕對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
其實從最近這陣子，他在急診、兒科、心胸外科室幾乎無往而不利，破解了許多主任醫師們會診後也沒能解決的疑難病例。這就足以看出他同時擁有多門六級醫術到底有多牛。
學無止境。
他並沒有因此而停滯不前。
相反，他仍在努力提升各門醫術，爭取把它們推到七級水平。
到得那時候，不說全世界第一，在國內應該再難找到能與他相當的專家。
謝醫生看著周燦給患者檢查，也不敢有任何催促，只是急得暗自跺腳。
我的親孃呀，患者的情況都已經這麼緊急，症狀也是與主動脈夾層破裂高度重合，周醫生還在考慮啥呢？
他可真是不著急啊！
不管是謝醫生，還是旁邊的護士，沒一個人敢催促周燦。
沒有主任醫師在場的情況下，周燦就是絕對的領導。
是現場最高階別的醫生。
哪怕有主治醫生在場，仍然如此。
“體溫中熱，血壓低，上腹中部的深處劇痛……”周燦的眉頭皺得很緊，他需要迅速撥開重重迷霧，尋找到真正的病因。
至少需要有一個明確的診斷方向。
如果不是主動脈夾層破裂，卻當成這個病來檢查，無疑會浪費寶貴的搶救時間。
在所有人的耐心一點點被消耗時，家屬終於第一個爆發了。
“這人都快要不行了，你們能不能請個年紀大點的醫生來診治啊？年輕醫生沒經驗，磨磨蹭蹭，遲遲沒有結果出來，一直這樣乾耗著，你們不急，我們這些患者的親人著急呀！”
家屬們情緒很激動。
“包子有肉不在褶上，醫生並不是年輕就一定經驗差，水平低。周醫生是我們科室極為拔尖的高水平醫生，他正在專心給你們的親人診斷病因，你們不要吵到他。否則，耽誤了患者的治療，一定不是你們希望看到的結果。”
蔣薇再一次站出來替周燦解圍。
她就像一面盾牌，擋住來自家屬的攻擊和不滿。
“我們主任正在ICU搶救一位急危重症病人，只要那邊的情況稍微穩定一點，他馬上就會趕過來。周醫生看著年輕，水平並不比主任的水平低，請你們多一點耐心。”
謝醫生同樣幫著周燦說話，維護周燦的形象和地位。
這種事情沒人會教你。
屬於職稱自動進化出來的技能。能學會，並且運用好的人，很快能夠得到提拔重用，步步高昇。榆木疙瘩腦袋的人，則很可能幹一輩子仍是底層。
經過兩人的安撫後，家屬的情緒安定了許多。
周燦一直在專心思考著患者的真正病因，對於家屬的謾罵並沒有理會。
“你感到口渴嗎？”
他突然詢問患者道。
“嗯，很想喝水！”
患者吃力的回答。
此時，患者的呼吸變得急促了許多，很是粗重，讓人更加憂心。
“是什麼時候開始感到不舒服的？”
“好像前天早上起床就感到不太舒服了。”
“今天解小手沒有？”
“還沒有。”
“現在有尿意嗎？”
“好像沒有！”
周燦聽完患者的回答後，點點頭。
“他的脈搏細，心率快，中熱，血壓低，上腹深處劇烈疼痛且持續很長時間，並且在加劇，甚至放射到了背部與肩膀。還伴隨口渴，少尿，這說明他的胰腺很可能出了嚴重問題。初步懷疑是急性胰腺炎，立刻抽血查血常規，同時查一個空腹血糖。然後立刻送超聲室查一個腹部B超。”
有了診斷後，周燦如同三軍統帥，發出一連患的命令。
迅速為患者進行一系列實驗室與超聲檢查。
“居然不是主動脈夾層！”
謝醫生在旁邊聽得一愣一愣的。
確實沒想到周燦的初診結論竟然是急性胰腺炎。
謝醫生深深的感受到了與周燦之間的差距。
“沒什麼問題的話立刻安排做檢查，千萬不能拖。你帶著患者去做這些檢查，有了結果立刻找我或者值班的主任醫師。”
周燦深知急性胰腺炎的死亡率相當高，絕不敢大意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