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缺的右手大拇指，再配上一張完好的右足骨骼X光片。
他不禁駭然。
難道……申主任說的為病人再造一根大拇指，是想擷取右足大拇指，移植到病人右手的大拇指位置？
這一招移花接木的奇妙構思，還真是腦洞大開。
非一般的人，絕想不出這麼個招。
古代把那些為皇帝建造宮殿的人稱之為能工巧匠，現代的醫生，其實也當得起這個稱呼。
雖說這個構思很大膽，很巧妙，但是移植難度非常高。
至少按照周燦的理解是這樣。
斷指再植的難度較低，那是因為斷掉的那截手指與斷口處的大小、組織部位、分部，全都一致。
血管、肌腱、神經、指骨，乃至面板，都可以完美對接。
但是右足的大腳指，與手部的大拇指，差別相當大。
這怎麼接？
要是手術失敗，病人的損失可就太慘重了。
不但要失去右足拇指，把原本好好的右腳搞到殘疾。而且還需要承受高昂的醫療費，以及手術帶來的痛苦。
那可真的是花錢買罪受。
“腳趾移植到手趾部位，這個難度、風險都是極大，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識這種手術呢！”
何醫生有些興奮的搓著手說道。
“腳趾代拇指術可是實打實的四級手術，你說難度能不高麼？”
單醫生的年齡比他大不了多少。
主治就是主治，見識可比他足多了。
“我們醫者需要勇於挑戰，敢於創新。腳趾代拇指術已經在魔都大醫院有過兩例成功病例。只要手術時小心、細緻、嚴謹，手術的成功率應該不會太低。我已經跟病人聊過萬一手術失敗帶來的風險，他表示願意搏一搏。”
申主任潛移默化的引導著手下這幫醫生的思維。
給他們樹立很好的醫風醫德，以及行醫理念。
一位優秀的主任醫師，能夠帶出一支優秀的團隊，除了技術過硬，他們這種崇高的醫者精神也能影響一代又一代的人。
“這臺手術有多個難點需要攻克，僅憑我一人之力難以完成。單醫生在血管吻合、神經吻合這一類的顯微精細手術方面比較擅長。到時候血管、神經的吻合交給你。池醫生在肌腱重建、修復方面是高手，這個交給你來做。我負責擷取病人腳趾，然後在病人右手拇指殘缺位置開出一個創口，實施趾骨與手部拇指骨頭的對接，以及後繼的皮瓣修復等工作。”
申主任作出了手術分工。
“擷取腳趾過程中，病人的止血、腳部創口修復、縫合工作需要由一個住院醫來承擔。你們兩人手下的住院醫，誰能勝任這項工作？”
哪怕是同一個組的醫生，也是有競爭的。
單醫生與池醫生都很優秀，但是光自己優秀還不行啊。
手下帶的住院醫如果同樣很優秀，可以獲得很大的加分。
“我手下的羊福海在止血方面做得很好，甘地醫生在創面修復方面很棒，由他們倆人共同承擔這個任務，應該非常穩妥。”
池醫生下手很快。
直接就幫著手下的兩個住院醫把鍛鍊機會搶了過去。
“我下面的唐醫生、何醫生，其實也挺優秀的。規培生周醫生的實力同樣不弱。”單醫生無論資歷，還是實力，都與池醫生有差距。
搶手術鍛鍊機會，她根本沒辦法搶過對方。
也就只能弱弱的幫手下醫生吭哧兩聲。
“擷取腳趾後的創面處理較為複雜，池醫生手下兩位住院醫，手術經驗更豐富。這次就由他們兩人處理好了。單醫生手下的醫生，到時候再給其它鍛鍊機會。”
申主任最終選了手術經驗更豐富的兩位住院醫。
羊、甘兩位醫生對視一眼，露出笑容。
唐醫生與何醫生則是神情闇然。
病人很快被帶進手術室，為了安全起見，對他實施了吸入式全麻。
麻醉醫全程監視病人的生命體徵。
手術很快開始了。
按照計劃進行。
申主任對病人的腳趾截斷後，先對其進行處理，然後冷藏。
緊接著開始在病人右手拇指位置開始為接下來的移植進行手術。
羊、甘兩位醫生早就忙活開了。
對病人的足部創口進行止血、磨骨、神經閉環等多項處理。
這兩人都屬於高年資住院醫，在手術間得到了很多鍛鍊，手術能力著實不弱。
羊醫生的止血本領，應該達到了住院醫中等水平。
無限接近住院醫優秀水平的樣子。
不過還差著一點。
甘醫生的清創水平同樣很優秀，勉強接近住院醫優秀水平的樣子。
怪不得池醫生對手下的這兩位信心十足呢。
單醫生手下的唐醫生與這兩人比起來，差距較大。至於何醫生，更是比人家差遠了。
剛開始的時候，羊醫生的止血做得相當不錯，甘醫生的清創也同樣做得可以。
只是很快就出現了問題。
甘醫生清創時，把結紮好的血管又給弄開了。
然後發現神經閉合也不太好做。
更要命的是縫合。
創口處理的深度不夠，創面過寬，兩邊的皮根本拉不攏。
一步錯，步步錯。
只見兩名醫生手忙腳亂，差點沒打架。
病人的大拇指截斷後可是有著動脈血管。鮮血噴濺得到位都是。
羊醫生與甘醫生兩人的衣服上都被噴了不少。
甘醫生的臉上甚至都有著點點血跡。
這種場面，申主任看得直皺眉。
池醫生則是幫著手下醫生打圓場。
“他們可能第一次獨立處理這種斷肢創口，所以經驗多少有些不足。”
“老師，能否讓我手下的唐醫生與周燦兩人接手試試？我看羊、甘兩位醫生確實經驗不足，身上的白大褂都快要被染出新花樣來啦！”
單醫生趁機再次出手。
一個幽默的比喻，形象的指出了兩人的狼狽。
羊醫生與甘醫生不禁一陣臉紅。
都是有經驗的高年資住院醫了，因為配合不夠好，再加上預判不足，弄得一團糟。
“機會理應人人平等，讓唐、周兩位醫生試試吧！不然單醫生該說我偏心嘍！”
申主任也有些看不下去，便同意了單醫生的請求。
他也想借這個機會看看周燦的手術能力。
傳言終究是傳言，只有親眼所見，他才能心中有底。
昨天親眼見識了周燦的分離水平，那真是驚豔。
“單醫生讓一位住院醫與一位規培生接手，這個安排挺有意思呀！”
池醫生的目光看向走出的周燦。
對於唐醫生的本領，他還算了解。
讓他好奇的是，單醫生沒有讓手術能力較差的何醫生出戰，而是讓一個規培生出手。這個安排肯定有深意。
說明她對這位姓周的規培生很有信心。
池醫生這兩天也聽到有人說，骨外科來了一個很強的規培生。
只是按照他的想法，規培生再強能有多強？
很快，周燦就讓他見識到了規培生的手術水平能強到什麼程度。
只見周燦接手後，第一時間對病人的足根部做了捆紮。
出血立止。
然後不慌不忙的用鑷子夾住一根攣縮較為嚴重的血管，將其拉長後，單手在血管較深處的根部實施結紮。整個過程嫻熟而自信。
處理完這根血管後，再處理第二根。
“周醫生，為什麼羊醫生剛開始結紮這幾根血管還算順利，後來清創導致血管的結紮鬆脫，再想結紮它們就變得十分困難呢？”
唐醫生那真是不恥下問。
周燦的操作把他看得一愣一愣的。
大家同在單醫生手下工作，周燦表現出色，他也是跟著臉上沾光。
羊醫生臉紅歸臉紅，他對這個問題的答桉也非常想知道。
“人體的血液系統有一套自我保護機制。比如這根血管，如果斷了或者是破了，它就會開始出血。這時候，身體為了止血，會控制這根血管不斷攣縮變小。別說是這種小血管了，就算一些大動脈血管，時間過長，對於治療也是極為不利。”
周燦詳細的解釋其中的原因。
羊醫生的止血、結紮能力都只能算是比較強。
處理新鮮創口的血管，或許沒啥問題。
但是甘醫生後來清創時，導致血管的結紮鬆脫，或者直接把血管再次弄斷。
再想結紮的難度可就高多了。
因為這時候，血管已經縮排去，並且變小了。
羊醫生聽了後，大為受教。
同時，看到自己處理起來十分困難的血管，到了周燦手裡，就跟玩似的。
人家的止血、結紮水平，明顯高出他一大截。
這水平，甚至不比池醫生弱。
一個規培生比主治還強？
他下意識的扭頭看向旁邊的池醫生。
然後就看到池醫生的眼睛瞪得老大，如果不是戴著口罩。嘴巴很可能張得大大的。
池醫生估計也是被周燦展露的手術實力給嚇到了。
咕噥！
他艱難嚥下口水。
“單醫生，這是哪找來個這麼厲害的規培生？怪不得你叫他與唐醫生一起處理病人的傷口呢。”
“呵呵，現在知道他的厲害了吧！誰叫你不帶規培生的，這回讓我撿個了個大便宜。”
單醫生手下的兩個住院醫，根本沒辦法與池醫生的手下醫生比。
現在有了周燦，那就不同了。
一個規培生就能打倆。
周燦快速處理完血管與神經，看向唐醫生。
“清創交給我，你來磨骨，行嗎？”
“沒問題。”
唐醫生這人有個最大的優點，那就是不爭功。樂於讓新人表現。
周燦對病人的足部創口予以清創。
那可真是一點都不留情，一些多餘的肉、肌腱等組織，該切掉絕不留著。
最終形成了一箇中間內凹，四周表皮保留的內陷式創口形狀。
【清創經驗值+1。】
這一點經驗值賺得可真不容易。
【恭喜你的清創術升到四級，當前經驗值1/10000，主治醫生下等水平。】
這門醫術終於升到主治級別了。
可真不容易。
相對來說，清創術的使用機會還算可以。1000臺一級手術，大約能有350臺左右的清創機會。
只可惜每次清創，只能獲得1點經驗值。
不像注射、止血、縫合、結紮這些醫術，一臺手術可以賺取多點經驗值。
這門醫術升級後，他驚喜的發現清創本領也是隨之大幅提升。
比如同樣一個創口的處理，他現在已經能夠預判出怎樣清理創口，更有利於縫合，更有利於傷口癒合。甚至對創口的後續是否容易感染、癒合後是否會對病人的生活造成嚴重影響。
都能有一個清晰的預判。
除此之處，清創時面對神經、血管、重要器官組織、腫物，都有了更全面的認知。
處理方式也會更完美。
比如，眼下這個本來已經處理完畢的創口，他的清創術升到四級後，他的認知提高了。
很輕鬆就發現了一些做得不足的地方。
又重新對創口做出了一些修理。
就拿那根神經來說，之前只考慮怎樣關閉它。對於這個創口癒合後，會對這根神經有什麼樣的影響，幾乎一無所知。
現在再看，他就能清晰的發現，傷口癒合後，只要穿著鞋子走路，趾骨就會不斷壓迫刺激這根神經。
肯定會對病人造成影響。
於是，他加以改進，將其移到妥善位置，多了脂肪層的保護，有了緩衝，就不會有事了。
這只是一個處理細節。
卻充分顯示出他的清創水平大大的提升了一步。
有時候，主任與主治之間的水平，可能就是毫釐之差。
但是在手術中，這個毫釐之差，卻可能謬之千里。
比如，腫瘤清除術，主治把腫瘤掃除乾淨後，靠近神經位置留下了一點點微小隱患。他的能力有限，不敢割過去了。
主任則是將那個隱患徹底清除。
兩人的差別看似就一點點，預後卻是天壤之別。
主治沒清理乾淨，腫瘤細胞發生轉移，可能導致病人很快復發。
主人做的手術徹底清理乾淨了，病人不會再復發，能一直健康的活著。
醫術，越到高深境界，差距就越小。
往往都是體現在細微處，就只是毫釐之差。
周燦的清創術晉升到四級後，心中著實歡喜。
“唐醫生，磨骨就交給你啦！大約磨平到這個位置，最好能把趾骨的前端稍微修圓一點。”
這麼做是為了病人的傷口好了以後，不會因為骨頭太過稜角分明，把皮肉刺穿。
“行！”
唐醫生好歹是個骨外科的高年資住院醫，磨個骨，他還是沒問題的。
很快就磨好了。
“周醫生，咋樣？哪裡還要修一修嗎？”
“磨得非常棒！”
周燦豎起大拇指，檢查完創口沒問題了。開始為病人縫合。
病人的創口，他縫合成了鴨嘴形狀。
這也是截肢類創口較為常見的一種縫合處理方式。
主治中等水平的縫合、主治中等水平的結紮，再加上主治下等水平的清創，處理好的傷口，足以打高分了。
縫合完畢，他並沒有越級向單醫生或者申主任彙報。
而是毫不倨功的給足唐醫生尊重。
“唐醫生，您看可以了嗎？”
手術的絕大部分工作都是他完成的，最後卻向實力不如他的唐醫生請示。
這也深深獲得了唐醫生的好感。
沒人會拒絕與一個如抹春風的人打交道。
“我看縫合得非常好。”
唐醫生臉上全是笑容。
“單醫生，請您幫我們檢查一下病人的足部創口的縫合是否還有需要改進之處。”
單醫生此刻正在看著申主任建造移植的介面呢。
聞言走過來仔細檢查了一遍。
“你倆縫得相當好！等會手術完畢，我再請申主任看一下。”她對周燦、唐醫生兩人的表現，那是滿意到了極點。
為她掙足了臉面。
平時，他手下的醫生什麼時候贏過池醫生的手下醫生？
今天是唯一的一次。
也是首次。
“我靠，縫得這麼完美，打死我都不信他只是個規培生。”
羊醫生與甘醫生看過後，深深為之震撼。
今兒個算是開了眼。
真的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周燦不止在一個醫術領域越過他們。而是在多個領域，近乎全面超越。
這讓倆人感到相當挫敗。
“單醫生，打個商量唄！我平時手術挺多的，要不讓這個周醫生跟著我鍛鍊鍛鍊？”池醫生看到周燦如此優秀，直接打起了他的主意。
到了主治級別，很多時候都是單獨帶著助手做手術。
他們的收入，也與手術提成掛勾。
還有，評審副主任時，學術是很重要的一環，手術累積量，以及手術質量，完成過哪些高難度的手術，都是很重要的評審標準。
池醫生應該屬於高年資主治醫生，已經開始為衝擊副高職稱努力了。
能得到一個強大的助手，對他評審副高有不小的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