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頓套房的浴室內，暖風機輸送著暖氣，讓浴室的氣息氤氳起來。
滾燙的熱水溫度卻並不傷人。
套房的浴池並不大，但也能容納下兩具潔白嬌好的軀體，浮出水面的肩頭稍顯紅暈，水面也漂浮著花瓣。
良影天海和神谷聖子面對面的坐在浴池之內，都將頭髮盤在腦後以免沾溼吸水，水面如波浪般輕輕擺動。
前者倚靠在浴池邊緣，很愜意的斜躺著，將腦袋揚起枕在浴池邊的瓷磚上，胳膊放在兩邊任由著水的浮力飄在水面，臉上則升起享受的紅暈。
女性的耐熱能力比男性更強。
特別是有女朋友的男人，無論是出去住還是在家裡，只要有過讓女朋友先洗澡，自己後洗澡直接開啟淋浴的行為，總會有一兩次被燙的厲害。
如果沒有被熱水燙到，要麼是熱水快被用完，要麼就是沒有女朋友。
浸泡在這種滾燙炙熱又不會感覺到難受的熱水之中，最能釋放人積壓在身體裡的疲憊，讓藏在身體深處的倦怠感，沒一會兒就全都湧了出來。
良影天海遭逢大喜大悲，從昨天就繃緊一根弦，今天更是遭受到了重大打擊，這一泡差點小魂都昇天了。
長時間泡在熱水裡，都讓她有些迷迷湖湖的，不過剛才已經睡了很長時間，倒也不困，就是這種釋放疲憊的感覺讓她忍不住還想再小憩一下。
“年輕真好啊。”
這道感慨的女聲，讓迷迷湖湖的良影天海睜開了眼，疑惑的望過去。
“呃...那個...神谷夫人。”
“我看起來有那麼老嗎？”
“那我該怎麼稱呼您？”
“想怎麼稱呼都可以。”
良影天海聞言張了張嘴，有點說不出話了，你說了我怎麼叫你都可以結果我叫你神谷夫人，你還反問我是不是嫌你老，那我到底該叫你什麼。
以她們的關係，這輩子都沒見過幾次面，叫姐姐太親密了點，叫神谷桑的話，好像又有點太不尊重人了。
但好像這個神谷愛子的姐姐跟前輩也有一腿，其實叫姐姐也沒什麼問題，但話也不能明說，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叫什麼，腦子都快要燒了。
猶豫了好半天，還是沒想出來該怎麼稱呼，她只能彎腰抱腿，低下頭讓水把嘴掩蓋，咕嚕咕嚕的吐泡泡。
看見她這副樣子，端坐在浴池對面的神谷聖子笑了笑，栗色的童孔中閃過無奈，不過沒有再捉弄的意思。
“叫我聖子姐就好了，茶音那孩子就是這麼稱呼我的，你也可以這樣。”
“聖，聖子姐。”良影天海小聲道。
她也不是莽撞的人，知道眼前的雍容女人身份很高，大概是高到自己踮起腳勾著頭都看不到的高度，所以神態有些拮据，這是沒辦法改變的。
欺軟怕硬是人的本性，這一點就在良影天海的身上發揮的淋漓盡致。
就像她跟咲初小藤關係好，才沒體現出來，但御藥袋茶音家裡沒錢沒勢的她先天就不怕對方，甚至對吉川裕美她還能惡向膽邊生痛打落水狗。
“不用那麼緊張，我又不吃人的。”
神谷聖子看見她這副謹小慎微的模樣眼睛微眯，寬聲安慰了句便頓覺口渴，捻起手邊的葡萄送入了口中。
泡浴和蒸浴都是揮發身體水分。
在這個時候補充水分，是一種難言的享受，也是她自幼時來的習慣。
只是良影天海渾身都不自在。
剛才是身體的疲憊揮發出來所以才沒在意，但現在她微微有點擔心。
本來自己吃飽喝足，心神剛剛鬆懈之際，神谷聖子就突然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後，差點沒把她嚇個半死，結果又突然讓自己脫掉衣服跟她進去。
這讓良影天海就更害怕了。
源賴光不在這裡，套房裡就只剩下她們兩個，要是面前這位渾身貴氣的夫人要對自己做點什麼過分的事...
她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反抗。
聽說上流社會的人怪癖很多，老牛吃嫩草不是罕見事，至於她們倆都是女性，不是想想就更覺得激動了。
但良影天海知道她身份尊貴。
再加上抱著不能反抗大不了就跑掉的心思，這才跟對方進了浴室，結果就是正常的泡澡，不過是一起泡。
可泡澡就泡澡，也沒說什麼其他的話，就讓她感覺有點不太正常了。
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況。
她只在南禪寺的時候遇到過。
良影天海轉頭望向了她，咬了咬牙之後最終決定主動出擊，躊躇片刻後悶聲問道：“您是準備拉攏我嗎？”
“拉攏你？”神谷聖子眼神詫異。
“對啊，就比如，嗯，準備給我幾個億，或者其他的東西，把我安插在前輩身邊，掌握前輩的一舉一動，讓我隨時彙報，用錢收買我忠貞的心。”
良影天海把手從滾燙的熱水中掏了出來，摸著光滑的下頜想起來上次在南禪寺的時候，那個很可怕的女人開出的條件，神色認真的出聲說道。
雖然不知道她們這種貴婦人是怎麼跟前輩扯上關係的，但明顯就是有其他心思，否則也不會跟自己洗澡。
想通了這一點，良影天海的眼神逐漸變的警惕了起來，接著不動聲色的腳趾抓緊地面，看著她的臉說道：
“不過我可以提前告訴你，我良影天海不是那樣的人，您就算給我再多的錢，就算是十個億，嗯，就算是十個億我也不會背叛前輩，絕對不會！”
神谷聖子聞言臉色一陣古怪，看著她猶豫的臉色，以及眼睛裡一閃而過的心痛，嚴重懷疑自己要是真拿出十億円，這孩子就能立馬變張好臉。
她眼帶異色的上下來回打量了良影天海好幾遍，眼裡的好奇和好笑快要溢位，都想敲開這個小女孩的腦殼看看裡面是什麼了，倒挺會腦補的。
怪不得總是辦不成事，以她的眼力如今看人，只是簡單接觸就瞭解了良影天海的性格，知道對方是那種很容易就被搖擺心智又敏感的小女孩。
不過事出必有因，她既然能這麼輕車熟路的說出這種話，神谷聖子微微沉思後卻似乎明白了些什麼東西。
她將沾染了葡萄汁水的手指放在浴池裡晃了晃，細眸微眯，片刻後便輕聲問道：“你之前有過這樣的經歷？”
良影天海臉色一懵，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但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能說的話，隨即點點頭道：“有過。”
“那人是誰？”神谷聖子微微蹙眉。
“好像叫...叫...我忘了。”良影天海皺著小臉努力回憶，想了半天也沒說出來名字，但瞧見神谷聖子的細眉越皺越深，心裡頓時一跳，福至心靈般的說道：“但我記得她好像姓水澤吧。”
聽到這個姓氏，神谷聖子的眉頭舒展開來，眼神莫名的也開始閃爍。
“真是玩的太過火了。”
她心裡這麼想道。
屢次跟自己作對招惹源賴光，以她對後者性格的瞭解，似乎掏槍頂住她嚇唬嚇唬，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找你不是因為這件事。”
神谷聖子嘆了口氣忽然說道。
良影天海聞言一愣，臉色小心翼翼的問道：“呃，那是因為什麼事？”
“覺得你這孩子很可憐，有點太讓人心疼，所以才叫你過來泡澡解乏。”
神谷聖子抬起手臂，架在浴池邊撐住下頜，看著她泛紅的臉頰說道。
“啊...呃...”良影天海張了張嘴。
突然聽到可憐這個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更多的是不怎麼理解。
平心而論，如果這話是從別的人嘴裡說出來，她毫無疑問的認為這種可憐是種輕視，跟別人紅臉也正常。
這要是御藥袋茶音說的。
她今天就能跟她刺刀見紅。
但從神谷聖子的嘴裡說出來，良影天海卻感覺對方並不是嘲笑，反而更偏向於那種看見路邊小貓的心疼。
這大概就是陌生與身份的差別。
就像一個人遇到了困難，心情不好走在大街上時，朋友即便陪伴一路安慰可能也覺得正常沒什麼用，但一個陌生人見狀要是來拍拍肩，留下兩句簡單的安慰，恐怕都能心裡觸動。
但被人可憐了也不值得高興，良影天海聞言片刻後眼神便漸漸暗澹。
“您說我是不是很失敗？”
她微微低著頭盯著浮動的水面。
“的確很失敗。”
神谷聖子澹聲說道。
聽見這毫不猶豫的肯定，良影天海沒有生氣，反而眼眶都漸漸紅潤。
她下意識的又摸了摸肚子。
但經過今天上午的排便，這會兒別說那種微微隆起的感覺了，都往裡凹陷了些，而且一摸她就感覺難過。
本來她都能感覺到孩子的心跳。
但現在想來就是心理作用。
這讓她更感覺自己是個笑話。
“我不知道您跟前輩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但我覺得您跟那個水澤夫人大概不一樣，所以要是願意的話，我就多說幾句，算是給您宣洩宣洩了。”
良影天海眼眶紅潤，耷拉著腦袋聲音悶悶的，還帶著種哽咽的感覺。
她真的是快要憋瘋了。
以前她的話能跟香原直子和高木惠美傾心，但後來主動遠離她們投入了咲初小藤的懷抱，本以為終於找到了自己真心向好傾訴心裡話的朋友。
結果卻是造化弄人，得知前輩更喜歡阿藤後，她也跟阿藤漸行漸遠。
這陣子一直都沒有運氣好過。
無論做什麼都是失敗。
這些積壓的負面情緒就像一堆堆嗜血的螞蟻，每日啃食著她的心臟。
“說吧。”神谷聖子點點頭。
“我跟御藥袋...關係並不好。”
“過年時就看出來了。”
良影天海聞言抬了下頭，但很快又低了下去，抿了抿嘴唇緩聲說道：
“其實我跟前輩認識的很早，一開始我也是圖著前輩...嗯...他很有魅力...”
聽見她遲疑的語氣，以及有些拮据的模樣，神谷聖子想了想給了她承諾：“今天的事我不會告訴第二個人。”
良影天海聞言沉默了片刻。
隨後認真的點了點頭。
深吸了口氣才慢慢的訴說起來。
“總之我跟前輩在一起，剛開始確實是因為貪心，想讓前輩給我買點東西之類的，我其實還挺虛榮的，所以看前輩長的好看又有錢才非常上心。”
“但前輩他不是正常人，我的意思是他好像，好像能看破我的心思，有的時候明知道我要什麼就不給我，但又總會在我意外的時候給我驚喜，可能我不是發自心底的喜歡前輩，但時間久了我也不知道我對他是什麼了”
“反正我本來不是個好女孩，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開始想要得到前輩的歡心，但好像每次快要得到的時候都會出現意外，我感覺我就是個徹底的失敗者，我已經有點想要退出了。”
良影天海的語氣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元氣，說這些話的時候很平靜，也沒有把失敗的原因歸咎於別人身上。
但她話裡的灰心喪氣，卻讓神谷聖子微微蹙眉，其實她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想到良影天海今天的遭遇之後，她真的從心裡有點心疼這孩子。
看著垂頭喪氣的她，神谷聖子片刻間想了很多，也想起源賴光每次都能猜中自己想法的事，但想到這孩子剛才說的話，她便丟擲了一個問題。
“你確定你不喜歡源君嗎？”
“我...我...”
良影天海抬起頭，張開紅潤的嘴唇蠕動幾下，卻最終沒能說的出來。
她真的喜歡源賴光嗎。
明明是衝著前輩的長相和有錢才主動貼上去再不要臉的留下，想盡辦法懷上孩子，這難道也是真喜歡嗎。
“我不會把這些話跟他說。”神谷聖子忽然話鋒一轉：“但我建議你去說。”
“為什麼？”良影天海愣住了。
“愛和喜歡是要表現的。”
神谷聖子緊盯著她，先是解釋了一句，隨後又語氣認真的輕聲說道：
“這種情緒會讓人失去理智，如果你不是真心的，又怎麼會逐漸變笨。”
“變，變笨？”
良影天海聞言有點懵了。
但神谷聖子不說話了。
她愣了好大會兒，腦海裡反覆著剛才對方說的話，漸漸的好像有層迷霧被吹散，她半響之後想通了什麼。
對啊，自己越來越笨了。
而且還經常會衝動。
要是以前的自己，根本就不會對一個人這麼上心，更不會笨到每次都被別人像是戲耍一樣都灰頭土臉的。
她好像是真的喜歡上了前輩。
但前輩可能不知道她是真心的。
就拿懷孕這件事來說，她只是想著能夠留在源賴光身邊江山永固，但換位思考一下，她感覺前輩會認為自己可能都會裹挾著孩子漫天的要價。
想道這裡良影天海猶如醍醐灌頂般的悟了，看神谷聖子眼神都變了。
她似乎看見了一條光明大道，但本來被迷霧覆蓋，這會兒卻被神谷聖子這股清風給輕易吹開，這簡直就是自己的貴人，是自己的至聖先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