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谷聖子抱著衣服剛進來，只是站在那裡，整個客廳的氣氛就變了。
源賴光對此沒有感到意外。
他察覺到所有人的眼神開始奇怪了起來，特別是御藥袋茶音，童孔中驟然緊縮了下後便抿著嘴低下了頭。
“聖子小姐。”
源賴光率先開口，準備收拾今天的局面，看了眼她懷裡的衣服，表情很是自然的問道：“你是來還衣服的？”
“好像我來的不是時候。”
神谷聖子笑著回應了句，視線卻沒放在幾個女孩身上，反而朝著四周掃了眼，細長眼眸微微眯起來說道：
“伯父和伯母在哪？剛才我在門口時看見伯父了，想著得來拜訪一下。”
“他們去廚房做飯了。”
源賴光回答道。
“親自下廚嗎？”神谷聖子臉上表現出微微驚訝的模樣，但很快又恢復了平常，捋了下鬢髮輕笑著說道：“如果您不嫌麻煩的話，我可以讓家裡的廚師過來做的，各種菜系的師傅都有。”
她的語氣和神態，都像是正常拜訪的模樣，讓人挑不出來半點毛病。
但就是因為太自然了才怪異。
再加上她本來就強的氣場，哪怕今天沒穿高跟鞋，身上也有種俯視一切的姿態，特別是無視了其他女孩。
“不用了，他們挺喜歡做飯的。”
源賴光感受著愈來愈發怪異的氣氛，問道：“你不回去換身衣服嗎？”
“剛才穿你的衣服，再加上一路上車裡的暖氣，已經基本上都暖幹了。”
神谷聖子唇角微微勾起，抬起手示意了下抱著的衣服微笑著開口道。
她這句話重點在於衣服。
起碼說完之後，坐在沙發上的良影天海和咲初小藤都忍不住看了眼。
而御藥袋茶音仍舊低著頭。
源賴光看向神谷愛子，只從她臉上瞧出了虛偽的笑容，微微眨動著的眼神，似乎是在說想看自己的笑話。
很好，雙一流的確是綠茶。
整理了下思緒，源賴光意味深長的看著她問道：“你打算留下來吃飯？”
“難道不行嗎？”神谷聖子問道。
在源賴光有些無語的時候，本來坐在沙發上的良影天海忽然身體稍微前傾了些，大膽的看向了神谷聖子。
“不好意思，稍微打斷一下。”
良影天海視線望來，語氣稍有遲疑的說道：“您好，請問您是前輩的...”
這遲疑中還帶著質疑的語氣，再配上那隱隱有些敵對的眼神，明顯會讓人感覺到有故意針對的嫌疑存在。
起碼在這個時候，只有她充當了出頭鳥，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就很值得被人矚目，更容易被看出心思。
反觀坐在對面的御藥袋茶音則似乎有意削弱著自己的存在感，哪怕聽見良影天海開口都沒有抬頭的意思。
神谷聖子美眸微眯，扭頭看向了大師，語氣玩味的道：“詢問別人的身份卻不自我介紹可是很失禮的做法。”
說罷這句話，她並沒有給良影天海回話的機會，反而是嘴角噙著笑容又看向了御藥袋茶音，紅唇微啟說：
“那孩子應該知道我吧？我是神谷愛子的姐姐，同樣也是源君的朋友。”
她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訴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說完了還似乎覺著站著很累，挪動腳步走向了沙發。
掃了眼周圍的位置。
神谷聖子沒有猶豫的就坐在了裝透明的御藥袋茶音身邊，還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麻煩往那邊坐些吧。”
御藥袋茶音被她拍了兩下。
沒吭聲的就往旁邊挪走。
良影天海見狀微微張開了嘴巴。
結合之前這個氣場很強的女人所說的話，她是認識御藥袋茶音的，而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就直接讓了位。
這在良影天海眼裡，無疑是一種示弱的行為，嚴重點甚至有些丟人。
因為她們本來的意思，就是要對源賴光興師問罪，雖然她們知道不可能真的興師問罪，但也能主持公道。
可現在他又帶了一個陌生女人回家，很明顯這女人同樣也是個敵人。
可御藥袋茶音怎麼對敵人的？
本來嘲諷自己的話呢？要對簿公堂的決心呢？那不屑一顧的姿態呢？
甚至就連她看向源賴光，發現對方都沒有絲毫意外，就好像那女人是神谷愛子的姐姐，就身份無比尊貴。
想到這良影天海愣了下。
因為她想起了剛才神谷聖子所說的話，剛進門就問前輩的父母，在得知去了廚房之後還揚言讓廚師過來。
有私人廚師的家庭...
的確不可能是普通的中產家庭。
等心緒不寧的良影天海反應過來之後，神谷聖子卻又笑著看向她：“怎麼了？這位同學好像有些問題要問？”
“啊不，並沒有。”良影天海心裡隱隱後悔，勉強笑著道：“我只是有些意外而已，畢竟前輩的朋友好像不多...”
這話落在神谷聖子耳朵裡，卻讓她浮現了奇怪的表情，將抱著的衣服輕放在旁邊，她撐著下巴微笑著道：
“以源君現在的身份，已經脫離了正常學生的認知，同學你所說的朋友不多恐怕只是假象，我在生意上和源君有些合作，這樣的關係很意外嗎？”
這樣的說法有關係並不意外。
畢竟良影天海也知道源賴光是有身份的人，而且有著自己的產業，甚至到今天她都不清楚源賴光的權勢。
總之是遠超自己的家庭就對了。
但普通的合作關係，可不會單獨出去約會，就算是商務洽談，良影天海也不相信還需要邀請來家裡做客。
她心裡暗自警惕起來，觀察著對方雖然早已經幹了但仍舊有些凝結的髮梢，還有源賴光那衣服上的水漬。
你們倆都已經這麼溼了！
還跟我說是普通的關係嗎？
心裡雖然這麼想，可良影天海卻不敢再質問了，就光看御藥袋這個大綠茶的反應，就知道對方很不簡單。
“沒什麼，不意外。”她勉強笑著道：“我叫良影天海，是前輩的朋友。”
說完後她稍微猶豫了下。
看了眼身邊腦袋都快要埋進胸裡的咲初小藤，一時又有些想法產生。
“但她是前輩的...”
“我認識這位同學，之前還有過一面之緣，應該是源君的女朋友吧？”
還沒等良影天海介紹完神谷聖子就點了點頭，微笑著看向咲初小藤。
“啊？是...我是...”
又被點名的咲初小藤抬起頭，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她，支支吾吾的道。
神谷聖子似乎知道她的性格。
見她這樣也只是笑著點了點頭。
然後抿著唇瓣便不開口了。
氣氛一時間又沉寂下來，只不過相對於別人，神谷聖子臉色更自然。
按正常的程序來說，本來源賴光既然開了口，其他女孩就應該出聲緩解氣氛了，可由於神谷聖子這個陌生人的到來，反而讓她們更不願開口。
良影天海已經保持沉默，咲初小藤膽怯生澀，御藥袋茶音更像是置身事外，完美的充當了個漂亮的花瓶。
“說到現在都口渴了麼，我去泡壺茶過來，無聊的話就開啟電視看看。”
最終還是源賴光站了出來，一錘定音的扔下了這句話，沒有給任何人反駁的機會：“我順便再換身衣服。”
“那我也先回去換衣服吧。”
神谷聖子也忽然站起來說道。
源賴光點點頭，也不管她什麼心思，看了眼其他默不作聲的女孩，又將目光挪向一側道：“天海，你也來。”
良影天海的眼睛倏然瞪大。
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甚至心裡還萌生了害怕的情緒。
嚥了下嘴裡的口水，她忐忑不安的站了起來，跟上了源賴光的腳步。
......
別墅二層樓的茶室之內。
源賴光將茶壺放下。
看向了坐在椅子上的大師。
“知道為什麼我單獨叫你來嗎？”
“我，我說錯話了，對不起。”
良影天海正襟危坐，像極了被老師叫到辦公室的小學生，扭捏了半響後小聲道：“我承認我剛才有點大聲。”
“......”源賴光無語了片刻。
“你沒有說錯話，剛才對聖子小姐的疑問也都正常，沒什麼不能問的。”
良影天海聞言愣了下，臉上浮現出了疑惑的表情：“那到底是為什麼？”
“因為你已經越界了。”源賴光往杯子裡倒了茶，扣上碗蓋在手中翻轉。
“越界？”良影天海有些懵。
看著她愣住的表情，源賴光只是平靜的道：“你知不知道有人跟蹤你？”
“那人是誰！竟然這麼無恥！”
良影天海瞪大了雙眼，從發懵的狀態很快退出，臉上就露出了慍怒的表情，倏然間拍著桌子憤憤不平道。
源賴光看著她無語了半響，最終豎起手指朝著自己的方向道：“是我。”
良影天海還想繼續拍桌子。
臉上的怒氣仍溢於言表。
可忽然聽到他說的話後，動作立馬就剎住了車，然後輕輕的放下來。
她低著頭臉色稍微呆滯了下。
半響後才反應了過來。
嬌美的臉上眨眼間露出了一抹微笑柔聲問道：“前輩是在保護我嗎？”
“......”源賴光點頭：“是保護你。”
雖然說這變臉變的太過生澀。
但起碼證明大師很聰明。
沒有不智的揪著某些話題繼續。
不過既然大師沒發現跟蹤，就證明以普通人的觀察力，應該是發現不了的，看來保鏢的業務能力還可以。
他沒有在這上面多想，只是用手指摩挲著茶碗，斟酌片刻後開口了。
“因為我身份的特殊，很可能就會跟一切稍有權勢的人對上，所以給你和小藤特意在暗中安排了保鏢存在。”
“會有私人空間存在，比如你在公寓裡面睡覺，不會存在無死角監控。”
“當然，說的好聽是保護，不好聽點你也可以認為是監視，如果你不想要的話，我也可以隨時都撤掉他們。”
良影天海聽的一愣一愣的，但忽然反應過來有危險的存在，立馬悻悻的道：“這個前輩還是不要撤掉了。”
她坐在椅子上有些扭捏。
過了會兒才又試探性的問道：“那前輩剛才說的越界，是指什麼事情？”
“當然是因為小藤。”
源賴光毫不猶豫的說道。
也就是語氣非常強烈。
頓時讓良影天海的身體顫了下。
“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你應該也瞭解她的性格，有些膽怯甚至自卑。”
“這個我知道。”良影天海忙不迭的點頭，小心翼翼的道：“所以我也儘量幫她樹立信心，變成個正常的女生。”
“可你也不該裹挾她。”
“裹挾？”
“為了滿足你自己的私慾，讓她打著女朋友的旗號，去針對御藥袋桑。”
良影天海怔了會兒，立馬臉上浮現慍怒：“肯定是御藥袋說的吧！？”
然而對於她的怒氣，源賴光只是搖了搖頭，抿了口茶水後又開口了。
“她並沒有告訴我，只不過最近你的行為太明顯，已經是利用小藤了。”
“這句話我不知道你是否認同。”
“但我想說的是，我履行的是公平交易原則，你大可不必給了我什麼卻不索取，然後故意出營造我虧欠你。”
源賴光平靜的聲音，以及這不帶感情的語氣，已經讓她害怕起來了。
同樣他越說一句話。
就越是像揭開了大師本來偽裝的一層面具，將事實都暴露在了外面。
“我沒有...”她的聲音開始心虛。
“如果你怕我生氣而毀約，我現在就可以滿足你的要求，物質上有什麼需要的話，對我來說只是一個數字。”
源賴光聞言微笑起來，可就是這樣的微笑，讓良影天海更心驚膽顫。
前輩真的會立馬不要自己。
這樣的想法瞬間就出現在腦海。
良影天海低下了頭，立馬老老實實道：“對不起，我知道錯了，前輩。”
說罷後她咬著嘴唇耷拉下腦袋。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咲初小藤學的低頭大法，的確得了幾份精髓，甚至眼淚還很快就無聲的啪嗒掉了下來。
綠茶的眼淚不值得相信。
但擺出認錯的態度才是他要的。
如果只是待在一起，互相交流進步或者做其他事，源賴光本來都不會問的，但裹挾小女生的態度卻不行。
看著肩膀聳動的良影天海，源賴光終於是鬆了口：“你自己把握就好。”
“我明白了。”她嗡聲說道。
茶室裡面安靜了一會兒。
源賴光喝了第二杯茶。
感覺嗓子裡比剛才潤了許多。
而坐在椅子上的良影天海悄悄的抬起頭觀察了下他的表情，片刻後擦掉眼淚站起來繞著桌子走到他身邊。
她咬著下嘴唇輕搖了搖源賴光的手臂，甚至還蹲下身體仰望著他道：
“前輩您別生氣了，我也是下意識的利用阿藤，以後不會再這樣做了。”
見源賴光沒反應，良影天海咬著嘴唇的力氣更大了些，目光挪向了平行的桌子下，紅著臉細若蚊聲的道：
“要不要我幫您消消火？”
源賴光聞言愣了下，轉頭看向良影天海，卻發現對方的臉都紅透了。
順著她的目光向下望了眼。
他的眼皮子不禁跳了跳，再看向良影天海今天塗了亮晶晶唇彩的粉嫩唇瓣，沉默了會還是強壓下了火氣。
“今天還是算了，你去把茶包放進壺裡泡一會兒，等會拿到客廳裡吧。”
得到了這樣的答桉。
良影天海在心裡鬆了口氣。
可轉瞬間又有些失望。
抿了抿自己的唇瓣，她按照源賴光的要求站了起來，走向旁邊的大型燒水壺那裡，找到茶包後放進裡面。
而源賴光則喝著綠茶進行降火。
現在這個時候的確不合適。
畢竟現在他體力很少，半個小時恐怕也不夠用，下面還有人在等著。
正當他喝下第五杯茶時，背對著他的良影天海忽然轉過身，躊躇了下才下定決心問道：“我有件事想問您。”
“你說吧。”源賴光點頭道。
“我們對於前輩你來說，除了那份交易之外，究竟還是什麼樣的存在？”
這個問題還是很值得思考的。
從交易開始，其實就已經不是純潔的關係，但時間長了總歸有感情。
可現實本來就不是烏托邦。
像柏拉圖式的愛情，在這個需要柴米油鹽的世界，是絕對行不通的。
就像複雜人假設，感情也絕對不是純粹的，裡面也包含著七大罪，最有力的證據，就是模擬器給的提示。
所以她們對於自己是什麼存在。
這個問題，源賴光稍作思索後便有了答桉，招了招手讓她坐在腿上之後，輕聲道：“你們都是我的翅膀。”
良影天海聞言張了張嘴。
眼睛也慢慢的瞪大。
甚至表情都開始呆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