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吳三安
晨曦，小山村的天才矇矇亮，只是晨霧攏住了村長的竹林，小石階上有未化的殘雪，可這倒沒有阻擋青苔肆意生長。
吳三安在村長家旁邊的小泉裡，隨意捧了手水洗臉，拿了根竹枝沾點草木灰漱口。
村長大概是人老了，做什麼都慢吞吞的，燒幾個餈粑都慢吞吞的把它們從火堆裡面拿出來。
三安順著小石階，坐在屋門口，村長拿著幾個餈粑出來，和三安並排坐在屋門口的門檻上。
三安有些時候倒是很奇怪村長這個人，像他這麼大歲數的老人家，人家腦袋上都沒毛了，牙齒都掉光了，就村長這個人，滿頭的白髮，牙口還利索。三安都在想，村長當年上山當道士的時候是不是已經得道成仙了，不是這樣的話，怎麼村長這人越老身體還越好呢？
一點點光破開竹林的霧，慢慢灑在落滿竹葉的土地上。
“三安啊，你現在還想你孃親嘛？”村長不知為何問到這個話題。
三安看了一眼村長，村長沒看他，只是望著前面的竹林。
老實說，三安對他孃的印象已經不夠清晰了，畢竟在很小的時候，他孃親就離開他了。
老爹給的解釋說，孃親是被她家的人給帶走了。三安一直信著，他很是希望他的孃親能夠回來看他一眼。
“不想了，大爺。”三安說著，不過這話說著挺違心的，人家的娃娃，從小就有孃親在後面跟著，就只有他，所有人都有孃親喊他的小夥伴回家吃飯的時候，就只有他一個人呆在田野上，等著自已老爹一起回家，等著誰家能給他口晚飯。
“是嗎。”村長只是出神的看著他，這孩子也是個苦命的小傢伙。
村長的眼神開始迷離，他想起當初他爹帶著三安回來的時候。
吳逸風活了這大半輩子，世道上的腌臢事他也見多了，只是可憐了吳三安這個小娃娃。
人家都在母親懷裡撒嬌的時候，他只能自已呆在田埂上，想著誰會接濟他吃頓晚飯。
逸風緩緩喝了一口清茶。思緒漸漸回籠，三安這小子，總有一天會離開這個小山村的，吳澤不管怎麼勸都是沒用的。
“哎~也不知那小子怎麼想的，這麼多年一招半式都沒告訴過你。”村長晃晃腦袋，就算想保三安的平安，不希望他出去闖蕩，但這小子鐵了心了想出去你還能攔著？
吳三安專心致志的啃著自已手裡的餈粑，倒沒聽清楚村長在說什麼。反正他也習慣了，村長可能是老了有癔症，總愛一個人神神叨叨的。
這山裡的霧還沒消乾淨。
爺孫倆草草解決掉早飯，便拿個揹簍準備上山，採點春筍，順便收拾收拾條上山頂的路來，今年清明的時候好方便大家上山祭祖。
這剛準備出門呢，就看見山下有人急忙忙的跑上來。
“大爺！大爺！不好了，不好了！”來人身穿粗布麻衣，臉黑黢黢的 手上還拿著個彈弓。
吳三安定睛一看，來人這不正是黑娃子嘛？這黑娃子，啥事這麼咋咋呼呼的，難不成是他姐姐跟誰家公子哥訂婚了？
訂婚了沒告訴我！不行不行，絕對不能就這樣把翠翠姐從我身邊奪走。
吳三安這樣想著，急忙跑過去攔著黑娃子。
“咋了？黑娃子？出啥事了？“三安急切的問道。
“山匪……山匪……進村啦，我姐……我姐被他們搶走啦！“黑娃子氣都沒喘勻，就連忙把事情講了出來。
“這有啥子稀奇的哦，孫哥每次下山，一不搶錢而不搶人，用得著這麼驚慌不？“三安懶洋洋的回道，這片山上的土匪是個好人，本身算有點武藝，時不時的三安還會上山去找孫棟去玩，每次孫棟都會給他一些好吃的帶回去。
“不是嘞，不是孫哥，是……另一批山匪了嘛！”黑娃子解釋道。三安聽完回身就往村子裡跑。
“安哥，你去幹啥？“黑娃子在後面喊著。
“回村子一趟！！！你快去找村長！”說罷，跑得更快了。
……
山村中，許多人都圍在那老柳樹旁，其中有位中年婦女哭得極其傷心，她身旁有個糙臉漢子，死死的握住手中的鋤頭，三安看了一眼，那手都捏的慘白了。
三安上前，拉住那糙漢的手。
“牛叔，我老爹呢？“三安問道。
“二哥他今天進鎮了，還沒有回來。”牛叔一字一字的答道，老爹他跟村長學過一點拳腳。
這附近有山匪不是什麼很稀奇的事情。曾經也有匪子下山打劫，可曾經在這附近的山匪是有點義氣的，不管是災年還是豐年，那山匪都只劫一點東西，給附近的村民們留活路，況且有了這群山匪，其他山匪也搶不到他們頭上。在這片官府管的不寬的地方，這群山匪倒是接替了官府的工作。
曾經，那群山匪來他們青村打劫過，可是被村長和老爹他們給打跑了，從此以後，那群山匪不僅沒有打劫過，還對他們青村的人給了很多幫助。
現在，山匪們居然又下來打家劫舍，看來不是這附近的山匪頭子了。
三安想著，手緊緊的握著，這村裡的人都算是他的親人，現在親人有難，讓他怎麼不心焦，可是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牛叔，你知道我爹出門多久了嘛？”
可是牛叔只是搖了搖頭。
“二蛋，我看見了，吳老二卯時就出去了，現在應該也有一個時辰了。”一旁一個老奶奶說道。
三安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家老爹進鎮的話，都會起很早，他腳程又快，現在應該也在回程路上了。
“牛叔，您先別急，我爹應該在回來的路上了，您別急，等他回來再商量好嗎？“
牛叔一個人呆呆的站在那，手捏的越來越緊，不同意有什麼辦法，難道他能一個人去闖土匪寨嘛？他只是一個本本分分的農民罷了。
正想著，牛叔覺著自已的肩膀一沉，向後望去，就發現村長已經站在他後面了。
“大伯。”牛叔恭恭敬敬的打了聲招呼。
“阿牛，你等會兒吧，那幫土匪短時間也不會對你家翠翠做些什麼的。”村長說道。
“我知道的，大伯……我……“牛叔本來就不善言語，這兩句話倒是給他的臉都憋紅了。
“我……我就是急，自已女兒在那幫子人手裡，我……你說翠翠那娃子，她萬一……萬一。”牛叔開始有點語無倫次了。
“我懂，我懂。”村長嘆了口氣，接著說道：“要不這樣吧，我一個人先上去，我一個老頭子，他們也看不起我，對我不會怎麼的。武哥的腳程快，讓武哥現在往鎮裡去，看能不能碰見老二，看見他了，讓他先上山跟我匯合。”
“大伯，不行啊，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先上山呢？萬一你有什麼……”牛叔一聽村長的話，就連連搖頭。身邊的許多村民也在勸著。
“行了，就這麼定了，武哥你現在就出發，去找老三。”村長呵斥了一聲，隨後向著一個青年漢子說道。這村裡的大夥都知道，吳逸風決定的事情，就是十頭牛的拉不回來，也都默不作聲了。
見漢子點了點頭，村長也跟著漢子一起出了村子。
“大爺爺，我跟著你一起去！”吳三安在身後喊著，他擔心孫棟出了事情，又擔心翠翠姐遭遇不測，更擔心大爺爺一個人上山，就算他幫不了什麼忙，但他腳程快，萬一有什麼不測，他好回來通知大家。
吳逸風看了眼三安，想著讓他明白點東西也好，這娃子不管吳澤怎麼攔著，也不可能把他攔在這個村裡的。於是便答應了下來，讓三安跟著他上了山。
半路，
“大伯，您小心啊，我這就去找二哥，您別一個人上山啊。”
“行了，快去吧。”村長揮揮手，直到看不見那漢子後，就慢慢悠的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