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政?

群臣沒想到,那個素來以狂放不羈著稱的鋒王,居然說出這番話來。

不可思議。

權力與王座在前,有幾人不曾心動?要麼就是贏哲風坦蕩蕩,要麼就是他心思極其深沉。

一面是禮王,一面是鋒王,兩方各有勢力,太后如何平衡?

太后屏息,沉吟,“陛下清醒前立下詔書,頒佈了儲君之選。誰能讓陛下醒來,誰或將能有優先之權,改變皇帝的決定。”

太后甩了個鍋。她知道,一旦定下一個儲君,兩個王爺之間的奪位戰即刻就會爆發,大焱經不起這番折騰了。

這時,群臣之外,有幾名羽林衛靠近。

折羽和百草詩,已經將局勢摸得清楚。

太后的話音落,兩方劍拔弩張的氛圍,略微緩解。

“太后,這個艱難的決定,還是交由陛下處理好了。”這是一道女聲,在群臣外響起。

太后頓時喜出望外,未見人先喊名,“詩詩,詩詩回來了,快,到哀家跟前來。”

群臣自動讓出來一條路。

即使穿著羽林衛的服飾,折羽的威重並未減弱,上位者氣息磅礴。百草詩與折羽一併到了太后跟前,給太后施禮。

太后拉著百草詩的手,倍感欣慰,只是她馬上意識到不對,“怎麼這身打扮?”

百草詩的目光,從權臣之間一點點劃過。點了寒翠的雨霧眼眸,竟含了凜冽之氣。“啟稟太后,因為有人不想讓詩詩回來。詩詩與相公,一路九死一生。”

這就是語言的魅力。

說的不多也不少,但足以令人想見當時的風霜刀劍,慘烈畫面。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以後不管什麼魑魅魍魎,通通進不地,哀家給你做主。”

折羽的目光,落在禮王、鋒王、易昭弦身上,而後穿過人群,與後方的真一對視,這才薄唇輕啟,“太后,詩詩為陛下而來。讓她看一看吧。”

“去吧。”太后獲得片刻的輕鬆,這一刻,且放鬆精神吧。阿栩和詩詩回來了,不用她一個老太太死撐了。

百草詩在眾目睽睽中走進了內殿。

內殿中,梨花婆婆和谷賢院長正在醫治,婆婆眼睛佈滿了血絲,精神高度緊張。

在看到百草詩時,嘴唇都在顫抖,“詩詩,我終於撐到你回來了。”

“校長。”谷賢也如此稱呼。

百草詩扶住了梨花婆婆,“婆婆,谷大人,你們辛苦了,剩下的交給我吧。”

床上的焱武帝,再不復往日的威嚴,他靜靜地躺著,顴骨高聳,臉頰凹陷,骨瘦如柴。他並沒有為大焱鞠躬盡瘁,反而在追求長生不老的路上,把自己錘死了,何其悲哀?

她的手搭上了焱武帝的脈搏。

生機已不再,就算華佗、孫思邈來了,也是無濟於事。

但如果只讓他醒來,換一個迴光返照,百草詩能做到。在過來的路上,她已經想好了對策。

時間的沙漏在流失。

百草詩帶著兩名醫者,走出了內殿。群臣如潮水湧來。百草詩與折羽相視,那是安心的眼神。

“能治嗎?陛下現在怎麼樣了?醒了嗎?”

也有質疑的聲音。“看來所謂的焱京中醫藥大學校長、當代女神醫、女神農,也不過是自吹自擂了。”

太后自有判斷,她親歷百草詩創下的很多奇蹟。

“詩詩,你大膽說,怎麼做?”

百草詩環顧四周,聲音不疾不徐,“啟稟太后,陛下尚未醒來,但我,已有救治的方法。只不過這種方法,需要諸位配合。”

群臣竊竊私語,他們又不是醫者,能做什麼。

“太后,諸位王爺、臣工,我曾在一本上古醫典中看到類似的記載:陛下之症在於骨髓造血功能異常引起。現在我需要的是,在陛下的直系血親中,尋找與陛下之血符合之人,為陛下提供血庫。屆時,陛下定會醒來。”

古人對血統很迷信。這也是為什麼,眾多電視橋段中,會出現滴血驗親的名場面。

對於百草詩的說法,他們也不懷疑,而且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證明自己的孝心、忠誠,更重要的血統。

禮王第一個站出來,“詩詩神醫,用我的血,我是長子,是哥哥,當為表率。”

“本王也可。”這是贏哲風。

百草詩一眼掃過去,目光幽深犀利,“禮王純孝,用血之前必先化驗,因為即使直系血親,也存在著血不相符的狀況。現在我需要,每個成年皇子和公主來驗血。”

這個抽血化驗的過程,是極其神奇的,對於眾臣工來說,卻是顛覆認知的。因為她拿出了不屬於這個時代的針頭和針管。

從禮王、鋒王,到贏哲哲、贏哲雲,十一皇子嬴哲宇,每人一小罐血。這個過程是公開的,每個大臣都能看到。當尖尖的針頭,扎進了胳膊,很多臣子也是一個激靈,對百草詩的陰影加重。

百草詩還解釋道:“之前我開大學時,向陛下建言,打通產學研之通路。這個抽血化驗法,比滴血更科學。現在已經抽完,只待和陛下之血進行比對,這個過程,大概要半個時辰。”

折羽垂下了眼眸,至此他完全明白了百草詩的用意。

詩詩說,如果舉世為敵,就覆了天下。她做的第一步,是公開折羽的血統。不管其他皇子的測試如何,最後的結果只能有一個。

只有血,才是最好的明證。

為了他,詩詩做到了這一步。真的是既大膽,又天馬行空,出人意料。

而後,百草詩帶著人入殿。並在之前吩咐下去,給眾臣準備了冰鎮酸梅湯。幾個被抽血的皇子,得了些紅棗,美其名曰以形補形。

等待的過程是焦躁的,半個時辰後百草詩出來,臉色添了一絲白。

眾臣在她嚴肅的面容上,看到了不可思議的答案。

“以上皇子、公主的血都不可。太后,我需要擴大抽血的範疇。增加旁系和孩童的樣本。”

群臣譁然。

最強烈的憤怒,來自贏哲風。“百夫人何意?我等皆為陛下血脈,怎得我們的血,不能救助陛下?如果我們不能,還有誰可以?你這是對皇室血統的質疑。”

百草詩知道,這也是她將面臨的質疑。不過,她早就準備好了說辭。

“奉王殿下,你的血是否符合,我說了不算,醫學是標準。試想一下,你身體流的血,還有一半來自你的母妃,她與陛下並無任何血緣關係。是以你的血不能用,也在情理之中,你是從了自己的母妃而已。”

贏哲風:“……”

這麼說,好有道理。這時,妃嬪之中,姒妃牽著贏哲仁的手過來,“仁兒,現在到了你盡孝心的時候了。別怕疼,詩詩姨媽會很快的。”

贏哲仁嘴巴諾諾,小小孩子的心靈承受力,還是很低的。“母妃,我怕。”

百草詩變出了一顆飴糖給他,“小殿下別擔心,很快的。”

太后也站了出來,“算哀家一個吧。”

鎮海王、汛王此時也站了出來。

第二波的測試結果,依然沒有人符合。

易昭弦冷冷看著百草詩,“到底符合不符合,全憑你一張嘴皮子,誰知道你有沒有做手腳。”

殺人誅心,如果百草詩引起信任危機,那自然最好了。

百草詩毫不畏懼,與易昭弦對視,“醫者仁心,你可以懷疑我,我仍要堅持我所想。我能承諾的是,一旦找到合適的血,我必能讓陛下清醒。”

她轉向太后,跪下,“太后,唯今之計,只能擴大供血範圍,如果沒有直系血親,我就要在旁系血親以及陌生人中尋找樣本,這個過程會相當耗時。”

忽然,群臣中有個唯唯諾諾的聲音,“其實,陛下的直系血親還有一個,被關在宗嗣府裡的*明王。”

太后當即下令,“把明王帶過來,如果明王救治陛下有功,免去他的一切罪責。”

這時,折羽站了出來,向著太后施個叉手禮,“太后,請讓我試一試吧。”

群臣的視線,全部集中到了折羽身上,一個傳說浮上心頭。

今天是驗證的時候了嗎?

贏哲哲、贏哲禮、贏哲風,不約而同看折羽。

太后以手抵著唇,悲切之情呼之欲出。“阿栩,小五!”

群臣:“……”

他們聽到了什麼,太后叫禮部尚書折羽什麼?阿栩,小五?焱武帝第五子,有天縱之才的五皇子嬴哲栩?

甚於塵囂的傳聞,不敢相信,卻又如此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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