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她看到了黑暗中折羽暗玉生光的肌膚,高挺而美好的鼻樑弧度,他親暱地呼喚著她的名字。
“羽寶……”
“叫相公。”
百草詩叫不出。
她無數次幻想,折羽從大狼狗變成小奶狗的模樣,嬌嬌地纏著她,像那些看過的狗血小言,求親親抱抱舉高高。但真的實現了,卻又不敢相信,只覺得不可思議。
“詩詩,他們每個人都有紅包,我沒有。”
開始進入撒嬌模式了嗎?聲音都帶著怨念。
提起紅包,百草詩就氣不打一處來,“都怨那個臭皇帝,太狗了!”
寂靜的夜裡,有輕笑之聲,折羽的手指落下,颳了下她的鼻子,這是他們日常互動折羽的標誌性動作。“敢罵當今天子狗的人,你大概第一個!其實,你可以不必給他的。”
當時,折羽已經直白地拒絕了焱武帝。
百草詩對手指,“我我我,我心想著,皇帝看到了裡面的銀票,會不會不好意思,再補我們一份新年大禮,那我就賺了。誰承想……”
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復還。
這也是折羽同意了百草詩送出紅包的理由。但同意歸同意,就此掀篇是不可能的。
“那你要怎麼補償我?我當時傷懷地都沒吃飽。”
百草詩下意識去摸自己的口袋。她今天打包各種美食和糖果,兜裡總該揣點地,然而什麼都沒有。
驚!
“羽寶,我是怎麼……”
完成空間轉移的?
“你呀,真以為自己是鮫人公主嗎?沉在水裡猶不知。我救你上來的。”
那種感覺很奇妙,原來她不是做夢,是真的感受。
“詩詩?”
“嗯?”
“你做好準備了嗎?”
“什麼?”
“做我的妻子,我的夫人。”
折羽的告白,比這來的早,百草詩也明白了他的心意。但相處中,還謹守著最後一道禮儀。
也許是出於她穿越的考量,有也許是對原主身體的擔憂,又也許,是對未來的恐懼。
折羽是男主,是天命之子,在原著中,和他攜手天下的人是沈黎清。
而當他登臨大保時,後宮有三千佳麗。
“羽寶,”百草詩開口,“我所期許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你,能給我嗎?”
這樣的思想,放諸這個時代,算是妒婦行為,不可理解吧。
折羽很認真地想了想,鄭重說道:“詩詩,我們現在就是。在我深陷泥淖、最落魄、最孱弱的時候,身邊只有你。那麼,不管未來榮耀加身也罷,飛黃騰達也罷,也會只有一個你。”
只有一個你,這簡直是世上最浪漫的情話。
百草詩捏了下自己胳膊,確認自己沒做夢,讓自己保持冷靜不要哭出來。
這大概就是愛情吧?
她在異世飄零中,遇見了親人,結識了友人,邂逅了相守一生的人。
夫復何求?
“羽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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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廊間,燈籠下,臺階上,兩個男人各自拿著一瓶紅曲酒,在碰杯。
“兄弟,今天從我頭上飛過的人,是你吧?”利劍平問。
真一樓不說話,灌了一口酒。
“你功夫這麼好,和誰學的?”
酒瓶相撞的聲音更大了些,真一樓朝房間處掃了一眼。
“你是怎麼變成公子和夫人打手的?想到你這樣的高手和我一樣,我總算舒服了些。”原來,這是個找心裡平衡的。
“聒噪!”
按照除夕的習俗,當晚所有的燈籠、燭火都要點燃的。整個栩王府只有一間房是黑暗的。
利劍平忽然掩口。他可不敢得罪對方,打不過的。
“今晚要守歲,打起精神來。”真一樓站起來,望向蒼茫夜色。
他還記得當初墨非戰收留他說的話。真一啊,你要幫著我守住這一切。
以前是雲昭皇室,後來是雲昭百姓,再後來是關聯雲昭命運的一個人,又一個人。
也許啊,這一生的使命,就在一個“守”字。
守得雲開見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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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愈發寧靜。
懷中的女孩如一株本草,帶著天地自然的馨香;又像是一團軟玉,馥郁雋秀透骨而出。如雲一樣輕柔,如月一樣皎皎,便讓一顆心沉醉。
他修長的手指,穿過了她的長髮,喜歡她的柔順,她的藥香,以及修煉武學後更健康、更完美的一切。
遇見詩詩之前,他以為自己不會愛。
他有著那樣不堪回首的過往,相恨相殺的父母,於人間感情之事,早已冷眼看透。然而今日,他感受了快樂。
至此方知,人間還有這樣一種快樂。
這種快樂似草藥,喚作百草成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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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於百草詩,感覺又完全不同。
她的腦海裡,迴盪著白樂天的《琵琶行》。
溫柔如折羽,輕吻在鬢邊,如夢似幻。
轉軸撥絃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她進入了一個夢境,感受著他一點一滴化開的熱情。
她忽然有點遺憾,為什麼沒有早一點敞開心扉?不過,一切依然是最好的安排,現在的她,更堅定自己的內心和選擇。
“羽寶,羽寶……”
她很喜歡叫他的名字,呼喚也像軟絮一般,在心上輕輕拂動。
“詩詩,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對不對?”不知從何時起,他亦會這樣患得患失。大抵得到過人間眷顧與溫暖的人,都不願再放手。而他的詩詩又太好。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百草詩“嗯”了一聲,有些話無法宣之於口,但她對自己的心,一如以往,堅如磐石。
琵琶曲已皆近尾聲,銀瓶乍破水漿迸,歸於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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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折羽悠悠轉醒,看見身邊的她睡得香甜。
他掀了被子一角,想去倒一杯水,赫然發現緞被之上,也盛開著一朵碩大的紅梅。
詩詩她……
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只因內心已認定了她,然而此刻才發現,她才是那個將一切獻給了他的人。
這麼好的詩詩。
“羽寶?”大抵察覺了身邊的空曠,百草詩翻個身,咕噥了一句。
極大的歡喜充滿了心田,“我在。”折羽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一個吻又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