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已經終止。

據商會稱,雪蓮已被神秘客人購入。

有人悻悻,有人唏噓,但沒人敢質疑裴氏商會。不看僧面看佛面,這就是裴氏商會的底氣。

百草詩也回到了包間,她的臉上帶著勝者的喜悅,卻落入了一雙冰寒的眼眸。

折羽凝望著她,用眼睛說話,“你不相信我嗎?我自己可以搞定!”

百草詩也望著她,煙籠寒水月籠沙的眸子裡,只有他。她笑笑,無聲,“知道啊,你最了不起!可我是大夫啊,你要聽我的。”

“大夫也不能和惡鬼做生意。如果那樣,我情願不治。”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鬼,請你快點好起來,保護我啊。一日為夫,就要對我負責呦。”

這是一場眼神的對話,無聲的交流。

但折羽讀懂了百草詩。她就是那種人,嘴上說著最柔弱的話,卻做著最堅硬的決定。他能做的,唯有儘快康復,或許他可以將一日延長,再延長。

百草詩也讀懂了折羽,他的憤怒,他的不捨,那一刻高高在上的謫仙人,沾染了人間煙火。

接下來,百草詩簡單交代了一下事情始末。

而後與眾人一道回了亳來客棧。

到客棧的第一件事,百草詩喚出了真一樓。她彎腰九十度,行了一個大大的禮。

“真一公子!”她無比虔誠而鄭重地叫出他的名字,“明日巳時一過,請你十二時辰內一定守在折羽門外,不能讓任何人、任何刀劍暗器、任何活物接近他。你可能會受傷,會流血,請你堅持住。”

真一樓望著這個他教了不到一個月的女子,那一刻他看到了勇氣和堅毅。

他的答覆很簡單,“我在,折羽在。”

他從墨非戰那裡接受的使命,護折羽與百草詩平安。

除非流盡最後一滴血。

他亡,敵人的刀劍才可能接近折羽。

**

百草詩沒再說什麼,接下來她去了鐵嵐歆的房間,並請來了南槊。

“南大當家,請你助我。”

南槊沒有去拍賣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張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鐵嵐歆問:“南槊,你說過願意為我做任何事,還算數嗎?”

南槊的回答,一個字:“算。”

這就足夠了。

**

百草詩去了母親房間。

“娘,小樹,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們只管呆在自己的房間,不要出來。如果有人闖進來,就用毒。”

她留了三瓶毒,塞進了百小樹的手裡。

百李氏默默點頭垂淚,不給女兒拖後腿。

“姐!”百小樹的聲音是沙啞的。聽姐姐的話,快快變強大。

**

從房間出來後,百草詩看到了兩頭狼。

她俯下身,摸了摸福寶的頭,“飛盧將軍,保護好爹爹,等我回來。”

福寶用自己的頭蹭百草詩,撒嬌賣萌。

百草詩又看了看母狼,“飛盧夫人,你要幫著你相公哦。”

**

交代了一圈,百草詩最後到了綠頭翁的房間。

她二話沒說,雙膝跪地,磕頭,“師傅,我把他交給你了。”

綠頭翁將百草詩扶了起來,摸摸她的頭髮,“丫頭,苦了你了。”

“他平安康健,我什麼都願意。”

不知何時起,他成了心之掛牽。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客棧,向著裴氏商會走去。

在她身後,折羽沉默地送她。

她若有所感,驀然回首,嘴角上揚。“待我回來,願你健康。”

折羽揮著手,五指兩短三長。

**

第二天,巳時。

裴氏在亳陽的醫館掛起了大大的招牌,新晉郎中坐診,承諾藥到病除,妙手回春。

裴氏的聲譽本就隆盛,掛上這樣的招牌,更是吸引了一城百姓觀摩看熱鬧。

其時,百草詩帶著幕籬,出現在診室。

她的第一個病人,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子,魚骨卡在了喉嚨,疼痛難忍。

百草詩看過之後,吩咐裴氏為她配的小藥童,“去,將我的白芍取來。”

小藥童愣了一下,因為得了上面的吩咐,百草詩出診,本草藥材由裴氏提供。結果第一個病人,百草詩就用了自己的白芍。

白芍取來,百草詩揪了幾個花瓣,道:“細細咀嚼,咽汁吞下。”

百姓們不可思議,從來沒聽說過吃花能治魚骨的。

小孩子很聽話,依言照做,果然一會就將魚刺順了下去,喉嚨也不痛了。

百姓們大為驚奇,排隊的人立刻增多。

一聲大喊擾亂了秩序,就見兩個容貌酷似的大漢,抬著一個面色蒼白、虛弱不堪的婦人,慌慌張張地來到裴氏醫館。噗通一聲,前面的大漢跪下,淚流滿面,“求大夫救救我媳婦兒。”

時值八月下旬,天氣已見涼爽,而婦人路過血腥氣撲鼻,血漬已經滲透了蓋在其上的被子。

百草詩只看了一眼,就判斷出這是產後血崩。

她走到近前,探出手指,在夫人肚子上輕輕一摁,“是否有腹痛之感?”

夫人痛的說不出來話,卻點頭如搗蒜。

百草詩當即吩咐,“芍藥二兩,肉桂去粗皮、甘草(炙)各一兩……”

**

巳時一過,從裴氏商會運送的高山雪蓮,抵達了亳來客棧,正式交到了綠頭翁手中。

房門砰地關上。

商會的人前腳剛走,客棧的屋頂上方,落下了四個人,各站東南西北一角。

其中一人舉長劍,手握劍柄,向瓦片而落。只待掀了屋瓦,進入客棧內部。

他沒能得逞,因為一道劍氣裹挾著雷霆之勢已至。只一招,那人身首異處,化作一蓬血花。

真一樓未作任何停頓,長劍挽了一個劍花,劍氣蕩起一個渾圓,將其餘三人皆盪開,在空中化作血雨。

兩劍斬四人,雲淡風輕。

真一樓以劍拄瓦,亦如天地間的一柄劍,巋然屹立。

他用了最消耗內力的打法,給所有宵小一個震懾。

客棧下方,南槊望著真一樓不算雄壯的身材,肅然起敬。而鐵嵐歆,眼睛看直了。

這就是折羽說的,可以幫她練兵的大總管!她只覺得殺回玉蓉城,有望了。

飛盧將軍舔了舔鼻子,伏在灌木後,伺機而動。

這一天,他們都為了一個人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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