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煦在見了明黛之後,身體情況大幅度好轉,已經能擺脫監護儀,自己坐起來。

寧疏看他格外安分,藥和飯都按時吃,一副要乖乖聽話好好養病的架勢,沉默之餘,也讓保鏢不用繼續守在門口防止他逃跑。

寧疏清楚,這都是因為明黛。

作為親哥的自己,或苦口婆心,或發飆震怒,都不能讓寧煦做出這些改變。

明黛不過是來了一趟,隨意說了兩句話,便輕易地做到了。

哦,還有比這更讓人心塞的。

面對自己這個親哥毫無求生意志的寧煦,在明黛到來後,身體迅速好轉,醫生都說這是醫學奇蹟。

寧煦心裡重要人物的排序,已經昭然若揭。

寧疏說不出的憋屈,索性暫時離開醫院,回公司去了,已經有堆積如山的事情等著處理,之後幾天估計又是無休止的加班。

寧疏回公司去的當天晚上,放了學的陸宇過來探病。

和陸宇同行的還有顧靈思。

剛走到寧煦所在樓層,陸宇忽然捂住肚子:“等等!靈思姐我先去趟衛生間!你先過去吧!”

顧靈思下意識問:“寧煦病房裡有衛生間吧?”

陸宇漲紅了臉:“我這拉肚子……還是去公共衛生間吧!”

陸宇也是要臉的,怕顧靈思追問,趕緊拔腿就跑。

顧靈思都沒來得及叫住他。

轉眼陸宇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顧靈思只能獨自走向寧煦的病房。

門口已經沒有守著的保鏢,所以顧靈思能夠輕而易舉地靠近病房門。

握住冰涼門把手的那一刻,顧靈思忽然覺得忐忑,隔著玻璃先往裡望了眼。

病床上的寧煦,面前小桌擺著臺電腦,病房內光線昏暗,電腦螢幕螢藍色的光映著寧煦的眉眼,曾經驕縱意氣的少年,莫名顯出種風雨如晦的陰鬱,深邃俊挺的輪廓宛若黑水裡隱隱浮現的嶙峋山石,幽深黯淡,陰詭森然。

一股涼意頓時順著顧靈思的脊背攀爬而上。

顧靈思還沒來得及反應,屋內的人似有所感,目光凜冽而至——

無邊的寒氣立刻從四面八方籠罩而來,顧靈思好似被什麼恐怖動物給盯住了,瞬間產生的凍結反應讓她挪不開腳步,只能呆滯地站在那裡充當雕像!

隔著玻璃的那雙少年的眼睛,鬼氣森森,怨毒滿滿,鮮豔的嘴唇冷不丁咧開。

“啊!”

顧靈思險些腿軟跌坐在地!

這時候,病房內才幽幽飄來一個聲音:

“顧靈思,進來吧。”

顧靈思打了個寒顫。

總覺得這聲不是要叫她進去,而是要索她的命。

本能想要逃離之際,腦海裡又浮現出這兩天家裡的氛圍。

校慶之後,父母就對她格外冷淡,父親恨她關鍵時刻丟臉,母親覺得是她緣故惹了夫妻吵架,唯有哥哥顧長明待她如初,還會安慰她。

自從得知明黛已經和她那對父母劃清界限,證明了並非親子關係,顧靈思就惴惴不安地擔心身世將會敗露。

現在唯一一個可以穩固她在顧家地位的寧顧聯姻,目前來說毫無希望,顧靈思不得不把目光轉向寧煦。

以前寧煦跟在她身後,顧靈思是懶得多看的。

知道身世前,心高氣傲的她覺得只有寧疏這類將來位高權重的家族掌權才配得起她;知道身世後,惶恐不安的她更是明白只有寧疏這樣地位穩固的世家子才能成為她的倚仗。

所以寧煦從來不在顧靈思的目標範圍內,顧靈思總是用姐弟定義兩人的關係,就是不願意再多越過半步。

但是現在……已經由不得顧靈思挑了。

儘管寧煦曾經親口承認喜歡明黛,但顧靈思想,這麼多年來的青梅竹馬感情總歸不是虛假的,哪怕藉著寧煦作為橋樑再次接近寧疏呢?

——這是顧靈思今天來的真正目的。

因為有目的,有謀劃,所以容不得顧靈思隨便離開。

哪怕她覺得病房裡的寧煦看起來莫名奇怪,那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往裡走。

房門推開,室內竟然比走廊還要低上幾度。

“小、小煦。”顧靈思哆哆嗦嗦地擠出笑,“房間裡沒開暖氣嗎?”

寧煦啪地合上電腦,慢騰騰往後一靠,臉色蒼白得像個妖鬼,幽幽地問:“你冷嗎?”

顧靈思用力點頭:“嗯!所以能不能……”

話還沒說完,寧煦先打斷了她:

“可我覺得不冷呢。”

那語氣,竟比房間內的溫度更涼!

怎、怎麼回事!

顧靈思腦子停頓數秒,終於想起懷裡抱著的花束,勉強擠出笑,以輕快的語氣:

“這是我特地去選的花,怎麼樣,漂亮吧?”

寧煦慢條斯理地掃了眼,輕嗤。

盡是不屑和輕慢。

連要接過花的意思都沒有。

顧靈思笑容都快掛不住了:“小煦,你不喜歡這花嗎?”

寧煦嘖了聲:“花當然沒問題,只是不喜歡送花的人。”

顧靈思不由得攥緊花束。

很快,她的笑容消失,憂傷地看著寧煦:

“小煦,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或者誰說過什麼話讓你誤會了我?你怎麼突然就變了,我以為你對我是不會變的,哪怕你有了喜歡的人,我也會永遠都是你的姐姐……”

“別演了。”

寧煦手撐著腦袋,無聊地打斷她。

顧靈思被噎得說不出話!

沒什麼底氣地反駁:“你、你什麼意思……”

寧煦歪頭笑得特別燦爛,說的話卻是刻薄又狠毒:

“哇,你現在的演技是真的不行啊!我以為你從出生起就演技很好的,沒想到不是啊!所以顧家那群蠢貨是怎麼被你迷惑的?連鳩佔鵲巢都不知道?”

“小煦!”顧靈思終於失態地低吼,“什麼鳩佔鵲巢!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在你說不是顧家女兒這件事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寧煦笑意愈發的濃郁,一臉的這有什麼好驚訝的。

顧靈思一陣陣腿軟,手上的花束啪地掉在地上。

嬌嫩花瓣四散零落,寧煦看了,嘆氣:

“多好的花,怎麼就摔了?不過比起在你手上,摔地上更好,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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