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接過湯碗,湯已經不燙了,陳夫人幾乎一口氣喝完了雞湯,長長舒了口氣,曲大奶奶接過碗,緊張的看著陳夫人,春妍更是一顆心提到喉嚨口,一臉恐懼的看著陳夫人。

陳夫人抬眼掃到春妍那一臉驚恐,頓時厭惡的皺起了眉,“你這是什麼鬼樣子?你們大奶奶平時是怎麼教導你的?”

緊盯著陳夫人的曲大奶奶回手就甩了春妍一記耳光,“夫人別理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小賤人,再喝一碗吧。”說著,也不吩咐春妍了,自己親自動手,又倒出來大半碗,遞給陳夫人。

陳夫人大半碗雞湯下肚,反倒比剛才更覺得餓了,接過曲大奶奶遞過來的湯,又是一口喝完。

曲大奶奶接過碗,順手放到几上,往後退了半步,緊緊盯著陳夫人,這目光過於緊迫,陳夫人覺出了不對,狐疑的看看曲大奶奶,又看看捱了一記耳光,反倒更加驚恐的春妍,剛要說話,只覺得肚子裡一陣疼痛,下意識的抬手按在肚子上,“怎麼……”

沒等她說出話來,曲大奶奶惡虎撲食一般,撲上去,拎著旁邊的薄錦被將陳夫人連臉帶頭裹住,用盡全力,緊緊壓住。

陳夫人全憑本能,奮力掙扎,曲大奶奶乾脆撲上去,整個人壓在陳夫人身上,死鏹按著那張薄錦被,直用力到牙呲欲裂。

春妍兩隻眼睛瞪的不能再大了,張著嘴,直直的看著壓著陳夫人,用力用到臉和手一起變形到可怕的曲大奶奶,和拼命掙扎,接著抽搐成一團的陳夫人。

被曲大奶奶壓在身下的陳夫人再一陣抽搐後,身子軟癱,接著一陣惡臭,曲大奶奶彷彿沒聞到惡臭,又用力壓了好一會兒,才試探著鬆開一點,再鬆開一點,慢慢拿開錦被,看著兩眼圓瞪,張著嘴彷彿在尖叫的陳夫人,急忙擰過頭,倉皇的滾下榻,連連往後退了幾步,後背撞到春妍,一把揪過春妍,惡狠狠吩咐道:“快去,把她……把她的眼睛合上!”

春妍只覺得下半身溼漉漉,哪裡挪得動腿,喉嚨咯咯有聲,挪不動步,也說不出話,她已經嚇到半死了。

茶水間咣噹一聲,躲在茶水間偷看的伴月,嚇的重重摔在地上。

曲大奶奶幾步竄出去,眨眼就從茶水間將偷看的伴月揪進屋,揚手先甩了幾記耳光,再一把把伴月推到榻上,咬牙吩咐:“不怕死的東西!正好!你去,你不是要侍候你家夫人嗎,去侍候啊!快去!要不然……”

曲大奶奶陰測測的聲音,聽到伴月和春妍耳朵裡,彷彿來自地獄,雙拳緊握、瞪目欲喊死在榻上的陳夫人,相比於曲大奶奶,就一點兒也沒可怕了。

兩個人都嚇的三魂六魄飛走一大半,一次又一次將陳夫人的眼皮合上,嘴巴合上,又給陳夫人換了衣服,再用錦被緊緊裹住。

先從陳夫人的正院起,綏寧伯府零零落落響起了哭聲,正心神不寧炒著菜的王嫂子聽到哭聲,手裡的炒勺咣噹一聲掉進了鐵鍋裡。

她明明買的是巴豆!是巴豆啊!

綏寧伯不在府裡,沒人知道他在哪兒,姜婉和姜寧哭的傻子一樣,阿孃說死就死了,這一守三年孝,她倆得多大了?還怎麼嫁人?

曲大奶奶淡定無比的抹著眼淚,寸步不離的守著陳夫人,眼睛不錯的看著王嫂子,以及伴月、春妍幾個將陳夫人稀裡糊塗的按進只不知道從哪兒找出來的棺材裡,一陣叮叮咣咣,將棺材釘的死死的。

到傍晚,靈堂有模有樣的搭了起來,姜婉和姜寧你挨我我挨你跪在棺材旁,高一聲低一聲的哭著,曲大奶奶一身重孝,坐在只小馬紮上,悠閒自在的將紙錢一張張扔進化紙盆裡,她讓人買了一兩銀子的紙錢,她不是要錢麼,都化給她!

王嫂子從曲大奶奶身邊,慢慢挪到靈堂邊上,又從靈堂邊上,挪到靈堂外廊下,透過紗簾,看著搖曳燈光下,兩根手指一張張夾起紙錢,含著笑扔進化紙盆的曲大奶奶,越看越恐懼,長相清秀的曲大奶奶,在她眼裡,漸漸幻化成一隻青面獠牙的夜叉。

王嫂子渾身寒森,發著抖,跪在地上,一點點往外挪,挪下臺階,挪到遠離那片陰森的燈光,雙手撐地爬起來,不顧一切的往家裡跑。

春妍麻木的跪在靈堂角落裡,兩隻眼睛直勾勾看著那具黑漆可怕的棺木,心裡亂的連一句整話都沒有,她不敢閉眼,一閉上眼,就會看到陳夫人那張圓瞪著雙眼,正在呼喊的扭曲的臉,可睜著眼,她又看到漆黑的棺木旁,坐著化紙的更加可怕的臉。

擠在她旁邊的伴月拉了拉她,春妍一無所覺,伴月又拉了拉,春妍依舊毫無知覺,伴月用力捏了下,再用力拉了拉她的胳膊,春妍這才覺察到,脖子僵硬的擰過來,看著伴月。

“大爺遞過話,說是,明天一早就到家了。”伴月俯到春妍耳邊,用手捂住,聲音極低道。

春妍聽到了,又彷彿沒聽到,茫然無覺。

伴月急了,偷偷掃了眼曲大奶奶,用力拽著春妍,將她拽出靈堂,躲在個黑暗的角落裡,再次俯耳過去,低低道:“大爺明天一早就回來了,到時候,咱們得告訴大爺!”

“什麼?”春妍回過了一絲活氣。

“我是說,明天大爺回來,咱們得把夫人是怎麼死的,告訴大爺!”伴月再說一遍。“要不然……大爺是個精明人,這事瞞不過去,咱們要是不說,到時候……”伴月聲調全是哭泣,“……到時候,咱們……全家都沒有活路,明天大爺一回來……就算說了,只怕也沒有活路,也活不成,大爺……”

伴月想著大爺從前處置的那幾場,一陣悲從心來,大爺不會饒了她們的,她,還有春妍,都活不成了。

“咱們……活不成了。”伴月腿一軟,蹲在了地上,雙手捂著臉,從指縫不時溢位的絲絲悲聲,飄在夜色中,如同地獄裡的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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