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在視野中逐漸遠去,海平面上不知何時升騰起一股霧氣。
霧氣濃郁,能見度也就1米,坐在船上幾乎就要看不到船頭。
不多時,梁橫已經看不到濱海市碼頭,也看不到如下餃子一般被植物推入水中的巨大蟑螂了。
他再次看向深淵探測器,只見錶盤上的數字又回到了1。
‘看起來,深淵的層次並不是固定不變的。’
梁橫心中思考。
‘我剛剛接觸到了第二封信,沾染深淵的氣息更多了,所以才進入了深淵的第2層,看到了那群巨大化的蟑螂。’
‘隨著時間推移,深淵的氣息散去了一些,我又回到了深淵的第1層。’
‘那麼,當深淵的氣息完全散去的時候,我豈不是能回到深淵的0層,也就是現實世界?!’
梁橫內心的喜悅很快被眼前的現狀抹殺掉了。
——他發現自己已經完全迷失在了這片濃霧海域之上,找不到回去的航向了!
他下意識看向大副。
三爺爺說大副是優秀的領航員,但從碼頭出海到現在,無論他怎麼尋求幫助,這傻鳥都沒有半點要為他“領航”的意思。
‘該……該死的……’
惶恐和不安籠罩心頭,他注視著迷霧,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麼,因未知而生的恐懼如潮汐一般沖刷著內心。
注視著籠罩眼前整個世界的無邊迷霧,爺爺曾經說過的那句話湧上心頭——
船離了岸,人就成了沒根的浮萍,任由雨打風吹……
他等了許久——估摸著有那麼將近半個多小時的時間,海水連個波紋都沒有,平靜極了,周圍依然是一片大霧,根本沒有半點濱海市碼頭的影子。
也就是說,他已經完全迷失在這片海域上了。
他始終注視著黃銅手錶,在這兩個多小時的時間裡,黃銅手錶上顯示的數字1再沒有發生變化。
也就是說,這片迷霧之海海面上的深淵氣息濃度,已經能夠支撐他停留在第1層深淵。
梁橫感覺這深淵就好像是一個漩渦,一旦被吸進來,就很難出的去了。
在遇到這種情況之後,梁橫也大概明白了當年三爺爺的處境——
在沾染上深淵的氣息之後,三爺爺被拉入深淵的第1層,在這片海域迷失了航向,丟失了回家的路。
隨著繼續前進,三爺爺遇到了更多來自深淵的東西,並因此沾染了更多深淵的氣息,所以在深淵中越陷越深,直至完全不可自拔!
冰冷的霧氣凍得他吸溜了一下鼻涕,也讓他漸漸冷靜下來。
他再次看向船頭的大副。
自從出海之後,大副就沒有再說話,就那麼安安靜靜立在船頭。
‘話說回來,人會因為接觸深淵氣息而被拉入深淵,其他生物不知道是不是這樣?
按照三爺爺的說法,無法判斷大副到底是第5層深淵的原住民,還是被其他人帶到第5層深淵的。
但聽三爺爺話裡的意思,在深淵第5層發現的大副,顯然擁有某種不平凡的能力。’
梁橫思考著信裡的內容,回過味兒來:
‘聽三爺爺的意思,深淵的層次越深,其中發現的物品擁有的能力就應該越強。’
他出言試探,想要看到大副更多的能力。
大副只在聽到“三爺爺”這三個字的時候,那雙暗淡猩紅色如無稜寶石一般的眼睛在暗淡的天光之下閃閃發亮,說出這麼兩句話:
“大副正在待命!”
“前路是艱難忐忑的,所以我留了大副和船艙裡的東西給你。”
除了這兩句話之外,在梁橫試圖把腦袋探出船隻的時候,大副還會閃爍著那雙猩紅眼睛,吐出一句冷冰冰的話——
“不要直視大海之下。”
海里,有沾染深淵氣息的東西嗎……
梁橫正襟危坐,不敢再把目光直接投放到海面之下。
——除此之外,大副就再沒出現過其他的反應了。
這禿毛鸚鵡到底怎麼用?
既然三爺爺說大副是“優秀的領航員”,那它至少應該帶領他去往正確的航向才對。
也或許,大副並不會透過語言進行領航?
梁橫開始仔細認真打量大副,企圖從它身上發現更多資訊。
此時忽然一陣暗潮從水下經過,大副的腦袋也跟著發生了輕微的轉向。
梁橫看著大副這不太明顯的動作,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他用一隻漿劃了水,並立刻發現,當船身開始轉向時,大副的腦袋也跟著轉動了方向——
大副的腦袋,似乎始終都只是朝著一個方向的。
梁橫兩隻漿一起上,朝著大副腦袋正面所指的方向劃去。
他已經在迷霧籠罩的海上飄了半個多個小時,現在不過只劃了幾分鐘的時間,面前的迷霧竟已經隱隱散去,露出迷霧之後若隱若現的小島。
大副真的在為他領航!
他終於明白,大副僅僅只是話說不利索罷了,它自始至終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在為他領航,只是他沒有發現。
‘怪不得三爺爺說大副的能力需要開發。’
梁橫大概理解。
‘因為大副的能力需要有正確的使用方法!’
當視野中的小島逐漸開始清晰時,大副竟又開口說話了。
它深沉且富有磁性的男低音和它的禿頂一樣油膩:
“【帕島】,深淵1層茫茫如星辰一般眾多的島嶼之一。
作為【迷霧群島】的外圍島嶼,帕島上人口不多,且僅僅只有一個村子。
在籠罩整個深淵的【天災】之中,帕島居民們依靠島上那一丁點可憐的地下田過活。
由於資源貧乏,帕島的居民在迷霧群島商會的幫助下,在島上建立了一座電子廠,為掌握迷霧群島的商會加工一些廉價的電子產品。
帕島居民們過著安貧樂道的日子,可最近突然出現在島上的災難,卻打破了此地的寧靜祥和。
某種東西入侵了帕島,並將這裡變成了可怕的樣子,如果不盡快採取措施,整個島嶼將被拖入深層深淵之中。”
嗯?!
這聽起來可不像是什麼新手任務!
梁橫有點慌,點著大副光滑的腦袋:
“喂,別搞我啊。
我肉身凡胎,可經不起什麼折騰!”
大副並沒有再次扭轉腦袋,眼神直挺挺的注視著視野中已經完全清晰的帕島。
後面是完全未知的霧海,下面是大副嚴令禁止直視的大海,前面是島嶼……
島嶼總比另外兩個方向安全吧?!
小木舟很快靠岸。
梁橫上了岸,大副便飛到了他左邊肩頭,再次一動不動。
梁橫用纜繩把小船系在岸邊的白楊樹上,下意識看了一眼手錶。
深淵探測器上的數字依然是1。
根據梁橫的經驗,當深淵探測器上的數字是1時,周圍的環境還算安全。
當數字跳到2的時候,也就是進入深淵的第2層時,就會出現和比人還高的巨大蟑螂一個強度的怪物——
也或許是陷入同樣危險程度的環境。
深淵的第2層就已經這麼可怕,不知道三爺爺當年是怎麼一路航行到深淵深處的……
帕島上同樣瀰漫著大霧,只是島上的大霧比海上的要稀薄很多,能見度少說得有個10米左右。
梁橫原地轉了兩圈,發現大副的腦袋依然指向一個方向——那是帕島內部的某個方向。
‘似乎是穩了。’
他心想,大副腦袋的指向,多半是代表著某個物體,也或者是某種線索。
三爺爺在信裡明確說過,大副會帶他進行一些真正啟航前的準備工作,會讓他在面對真正的深海之前擁有自保的能力。
那麼,大副腦袋所指的方向,或許就有他需要進行的“準備工作”。
這要在他這一次到達大副指向的地點之後,才能做出確切的結論。
他朝著大副腦袋所指的方向走去,不到兩分鐘時間,面前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他下意識看向手腕上的黃銅深淵探測器,只見錶盤上的數字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2。
梁橫心臟狠狠一跳。
與此同時,一個看起來有著中華人面貌的少年從迷霧中跑了出來,少年穿著一身電子廠標配的靜電隔離服,手裡還抓著根麻繩。
嗯?這少年看起來並不像巨型蟑螂一樣可怕啊?
下一刻,少年手中麻繩另一頭的人也出現在視野之中——
那是個女孩,同樣穿著一身電子廠標配靜電隔離服,戴著一隻生鏽的鐵頭套,麻繩的另一頭就拴在鐵頭套上。
她頭髮亂糟糟的,臉上的面板也已經潰爛,尤其是那雙渾濁的眼睛,和梁橫在電影裡見到過的喪屍一模一樣……
梁橫立刻反應過來,那女孩竟是一隻喪屍!
大副所說那入侵了帕島的“某種東西”,竟然是喪屍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