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遠行
牛車沒有那麼多講究，就一頭牛拉著敞篷的木架子車。
九月初的天氣已有些涼意，五點鐘的時分，天色霧濛濛，秋風吹卷著落葉，悄悄落在良甜稚嫩的肩頭。遠處交織著時不時傳來的雞鳴狗吠，荒無人煙的鄉間小道，竟有幾分晦暗難測。
哪怕是手握金手指，良甜依然沒有安全感。
赤手空拳，身無旁物。
或許，只有身邊的‘家人’能給她帶去有些溫暖。
希望此行順利。
路不平整，土塊高一塊地一塊，牛車坐著也顛簸的很，兩三個小時的車程，簡直折磨人的心態，但比心態更受折磨的是屁股。
“終於到了！”李香荷撇了撇嘴，下意識揉了揉屁股：“這完蛋玩意是真難受！”
王婆子翻了個白眼：“嫌棄坐著難受，你咋不下車呢？你嫌棄它坐著不舒服，牛還嫌棄你吃的胖呢！”
良甜面無表情翻身下牛車，心裡則默默流了兩行淚。
她發誓，一定要整輛車！哪怕是腳踏車，也好過牛車啊！
此時不到八點，將牛車送到村長指定的地點，一行人浩浩蕩蕩往車站趕。
“我醜話說在前面啊，待會到車站的時候，都跟緊點，那可亂著呢，萬一走丟了或者被人販子拍走了，我可救不回來！”
良小玫好奇：“奶，你咋知道的？你坐過火車嗎？”她不是槓，她是真的好奇，畢竟村裡的老太太老頭，似乎這輩子都沒出過村。
王婆子翻了個白眼：“我沒坐過火車，難道沒有聽說過嗎？行了，省點力氣吧！”其實她早年來過車站附近，遠遠看過，那架勢，她此生難忘！
也不知道現在車站的狀況好點了沒
心裡揣著事兒，腳上走的倒是快，沒一會兒就到了車站。
嚇！那烏泱泱的，難不成都是人？
王婆子心裡一禿嚕，嚇得急忙往前跑，想要探查情況。
只見售票處站著一長串排隊的人，四周也沒下腳的地兒，或是站或是躺或是坐，全是人！
有的人在排隊買票，有的人在等候火車到來，還有的人則下了火車，等人來接。
烏煙瘴氣，擠擠攘攘。
“大海！你們快來排隊！”王婆子連忙朝後面招呼，生怕今天坐不上火車。
好在排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隊，終於輪到他們。
王婆子將介紹信遞過去，然後說出人數，提前數出相應的錢。售票員接過介紹信，先檢視介紹信的內容，看到事由是為了治病，眼神飛快瞥了一眼被良海揹著的良山。
“一個人78元，一共是70塊2毛錢。”
王婆子心疼壞了，這出個門一來一回竟然要一兩百，怪不得村裡人經常說想出去看看，卻沒有一個出去的！
但再心疼，王婆子給錢的速度卻飛快。等待排隊的過程，她可看到不少跟售票員爭執的人，無一例外，被人趕走了！
這個時代，不光是售票員脾氣大，國營飯店的服務員，供銷社的售賣員、郵局的郵遞員，都是這幅咄咄逼人、牛氣轟天的性子！
什麼顧客是上帝，這會兒可不興這些！
售票員接過錢，手動點鈔檢驗真假，才飛快地開出九張票來，並手動寫上車次、座次這些關鍵內容。
一般人還幹不了這會兒，需要讀過書的、手腳麻利的，性子還必須能震住人的！
王婆子拿上票，腳底抹油，飛快遠離隊伍。至於其他人，早就在王婆子的提醒下，早早離開隊伍。
不然，你動作慢了，耽誤後面的人買票，或者讓售票員不耐煩了，那可就要被罵了。
“奶，咱的車啥時候的？”良甜湊上去問。
“我也看不懂，你識字，你來看看！”王婆子也只是會寫自個兒名字，對其他的，她眼睛瞪再大也看不明白，這也是為啥把幾個小的也帶上的原因之一。
“10點45分，也就是說，咱下午2點左右才能到省城。”
王婆子點頭：“那還得會兒，找個地兒吃點東西墊吧墊吧。”一大清早起來，這會兒大夥早都餓的肚皮貼後背了。
火車站人多眼雜，誰知道里面有沒有混跡著人販子？王婆子一群人湊到一起，圍成一個圈，從麻袋裡扒拉出清早烙的餅。
“大海，你去那邊接點熱水去！”王婆子遞給二兒子一個碗。
搪瓷茶杯要幾塊錢一個，最重要的是要工業票才能買。
那玩意兒普通老百姓哪裡買得起？所以出來之前，只能帶倆碗揣上，不帶不行，總不能用手盛水吧？
良海一走，王婆子將烙餅先掰開幾份分給幾個小的：“先墊墊肚子，小口吃，別噎著了，待會水來了就著水吃。”
等良海端著一碗熱水回來的時候，差不多過去小半小時了。路上那麼多人，虧得那水沒有灑出來。
“那邊兒等著接熱水的人太多了，中間還有人把熱水不小心倒在別人身上，都打起來了。”
王婆子瞭然，估計二兒還被迫看了回熱鬧：“趕緊吃餅。”然後把熱水分到另外倆碗裡，三個人用一個碗喝水。
吃飽是不可能的，只能說讓肚子裡有點東西，不至於一直唱空城計。
吃完，王婆子趕緊把麻袋用麻繩繫結實，緊緊抱在懷裡。
這會兒可沒有什麼這個包那個包，這個箱那個箱的，能有蛇皮麻袋都算不錯的了。這種袋子大且結實，能裝很多東西。
此行出來，一個麻袋用來裝衣物，一個麻袋用來裝吃食之類的。
雖然不是啥特別貴重的東西，但是王婆子也怕被人盯上。
又過了會兒，只見人群突然紛紛站出來不少人來，各自或是背或是拎或是扛著行李，飛快往軌道處跑。
“快快！大家拉著手，帶好東西，準備上車了！”
幾個小的沒反應過來為啥拉著手，但是身體很誠實，十分乖順地手牽手，由王婆子帶頭往前跑。
人越來越多，完全沒有秩序可言。
良甜個頭不高，遠遠看去，只能看到烏泱泱的人。
這年代都是灰撲撲的色系，看著讓人腦瓜發矇。
突然一陣大力傳來，良甜被擠的差點摔倒，還好良小玫在旁邊，她長得比較結實，人性子也火爆，當即罵了一句：“不長眼啊，淨往人身上撞！”罵完拉著良甜，飛快往前面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