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很明智地沒有追問下去。

她知道,自己與凡娜是不同的,儘管自己從名義上也是一名“神職者”,甚至還擁有真理學院的註冊認證,但比起真正與那些危險的隱秘力量正面對抗,自己更擅長的其實只是純粹的研究與思考——她確實能夠從邪教徒的頭腦中撬出秘密,從群體幻覺的低語聲中揪出異端留下的陰影,但這和審判官的工作截然不同。

她自己缺乏對某些威脅的敏感性。

可凡娜是常年與異端和隱秘力量正面對抗之人,她可能已經敏銳地察覺了某種陰影的存在——今天的下城區之行,恐怕是不小心觸動了什麼東西。

在快要到家的時候,海蒂問了個問題:“……那間古董店有問題麼?”

....古董店一切正常,”凡娜控制著車子慢慢減速,神色中若有所思,“但我們的城邦裡……可能有不正常的地方。”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晝夜交替的鐘聲和來自中央蒸汽核心的汽笛聲同時鳴響,在夕陽中穿透了城邦上空的雲層,在上城區,街道兩旁的瓦斯燈早已提前半小時點亮,海蒂來到家門口,聽到身後車子的聲音漸行漸遠。

晚上城市會宵禁,但這禁令僅針對缺乏自保力量的普通人,教會的審判官顯然不受影響——凡娜在返回大教堂之前還要去博物館那邊檢查一圈,跟負責現場封鎖任務的守衛者們碰個頭,她的休息日往往如此,從來沒有真正休息過。

海蒂又不小心回憶起了自己被攪黃的休息日,不由得嘆了口氣,開門回了家。

寬敞的客廳中亮著燈光,卻看不到人,家裡到處都很安靜,僱傭來負責打掃漿洗的日間女僕在太陽下山之前就回去了,這幢巨大的房子裡顯得有點冷清。

不過海蒂早已習慣她的父親是個一旦鑽進房裡就別想輕易叫出來的人,母親的身體不好,也時常在臥室休息,這幢對於三口之家而言有點過於寬綽的宅子每天大部分時間都是如此安靜的。

但這並不意味著大房子裡就少了人情味——海蒂和自己父母的關係很好,一直都很好。

她輕車熟路地換下外套,放好帽子和手提醫藥箱,看了一眼正亮著燈的房,沒有去打擾可能正在潛心閱讀文獻的父親,而是如往常一樣來打父母的臥室,敲了敲門:“我回來啦――您正裡面嗎?”

母親的聲音從門裡傳來帶著無奈和一點裝出來的氣惱:“都多晚了才回來!”

海蒂在門口吐了吐舌頭,迅速整理了一下表情,這才帶著笑推開門,一邊滴滴咕咕地念叨:“我跟凡娜一塊出門的,你們還用擔心麼,她一隻手都能打遍全城……”

房間裡的燈光較為昏暗,因為太過強烈的光照會刺激到母親的眼睛——母親在十一年前的工廠洩露事故中被化學煙霧所傷,眼睛的情況一直不好。

海蒂適應了一下屋裡昏暗的光線,才看到母親正靠坐在床頭,那是一位很和藹的老太太,穿著軟和的睡衣,正藉著手感編織一種普蘭德城邦特有的繩結工藝品,她在昏暗燈光的陰影中抬頭看了海蒂一眼,語氣中有些無奈:“你就整天跟凡娜混在一塊吧,遲早你也跟她一樣嫁不出去,我可是知道的,她其實每週末都偷偷往婚姻幫助中心跑,然後挑一個人揍一頓,教堂天天收到投訴……”

海蒂臉上表情頓時有點微妙:“這……您別這麼說……凡娜如今已經是審判官了……”

“審判官怎麼樣,那也是在咱們家吃了好幾年午飯的——她那個叔叔當了執政官之後滿腦子就只有城邦,”老太太叨叨咕咕,手裡的動作仍舊飛快,“要我說,那孩子就是因為她叔叔的教育出了問題,腦子格外的一根筋,洗禮上還非要立什麼誓言,立就立吧,還直接三大誓言一起上的,人正常的修女都是挑一條就行,她非要三個一起立來證明自己的虔誠,結果把自己卡的到現在都嫁不出去……”

聽著母親這絮絮叨叨的唸叨,海蒂只能滿臉尷尬地陪著笑,好不容易等來老太太唸叨到一半喘口氣的機會,她才抽出空來看著母親手中的工藝品轉移話題:“您已經快編完了?”

“編了拆,拆了編,現在總算有點滿意了,”母親笑了起來,在昏暗中向海蒂展示著那一條彷佛絢爛綬帶般的絲絛――細的絲繩用特殊的手法編織起來,上面留有結構複雜的鏤空,並綴著漂亮的石子和彩珠,這是普蘭德城邦特有的一種工藝品,手法複雜且耗時頗長,被認為具有祝福、除邪的功效,“也不知道完工的時候你能不能找到一個好小夥子……”

海蒂看了那已經快完工的繩結綬帶一眼,小心翼翼地提建議:“那要不……您再拆一次,興許就來得及……”

“你就氣著我吧!”

海蒂趕緊陪著笑,轉身就出了房間。

母親唸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海蒂隨手關上了房門,隨後躡手躡腳地邁步準備前往廚房,但剛要走,便看到自己的父親正站在走廊上。

氣質儒雅、頭髮花白稀疏的莫里斯有點無奈地看著鬼鬼祟祟的女兒:“我早聽到你回家的動靜了……又惹你母親生氣了?”

海蒂趕緊擺擺手:“沒有沒有,我們閒聊呢。”

“把禮物送到鄧肯先生手上了?”莫里斯又問道。

“送到了——鄧肯先生很高興,”海蒂點點頭,緊接著又忍不住多看了自己的父親兩眼,“不過我真沒想到,您竟然捨得把自己心愛的藏送人……”

“那只是一本藏品——他救下的卻是你的命,”莫里斯澹澹說道,“事實上我甚至覺得這還不夠呢,過兩天得再登門道謝才行。”

海蒂突然想起了自己今天給妮娜做催眠治療時的“小失誤”,表情頓時有點尷尬:“也不用……這麼鄭重吧?”

“不是鄭重不鄭重的問題,鄧肯先生救了你的命,而我不光是你的父親,又是妮娜的老師,另一方面,鄧肯先生還是個求知慾旺盛熱心學習的古董商人,從社交角度,這份關係是值得培養的,”莫里斯隨口解釋道,“我喜歡那位鄧肯先生常說的一個詞,這是一種‘緣分,……”

“好好好,您的想法有道理,有道理,”海蒂一聽父親這個自己都不怎麼擅長社交的人又要跟自己傳授社交的禮儀,頓時有點頭疼,“那您下次去的時候拜訪就拜訪吧,別再亂買東西了行嗎……”

“那得看有沒有出現能吸引我的藏品,”莫里斯隨口說道接著他想了想,彷佛不經意般問道,“你今天是跟凡娜一起去的?”

“啊對,她今天正好休息我坐了她的車。”

莫里斯又想了想,表情有點猶豫:“感覺……你跟凡娜走得很近啊。”

“我這些年一直跟她走得很近啊?”海蒂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們從小就認識的……”

“不,我只是覺得……”老先生突然有點吞吞吐吐,他也不知怎的,這時候突然就想到了之前拜訪古董店的時候那位鄧肯先生跟自己說的一句話:

“女校,也可以……”

“父親?”海蒂看著表現反常的父親,忍不住出聲。

“啊,沒事。”莫里斯頓時驚醒過來,覺得自己剛才的念頭好像有點過於離譜,趕緊一邊收攏一邊嘗試轉移話題以防止被女兒看出端倪,而就在這眼神一晃之間,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海蒂的手腕上。

那串代表著智慧之神拉赫姆之庇護的手串上,缺失了一顆紅瑪瑙。

老人的表情勐然一變,但他緊接著注意到了海蒂完全如常的表情,於是趕緊強行控制住自己的心緒,一邊努力鎮定一邊貌似隨意地開口:“你手上的手串是不是掉了個珠子?不小心碰掉的?”

“手串?”海蒂一愣,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她看到了那缺失的一段繩結,表情卻相當理所當然,“這裡不是本來就少一個麼?”

本來就少一個?

莫里斯慢慢控制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同時也在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和思維流動,彷佛是生怕自己過於激烈的“想法”會引來某些危險的注視,與此同時,他也開始回憶,回憶自己最後一次看到女兒手上的手串時那東西的模樣。

過了兩秒鐘,他完成了對自己思維的控制和防護,這才放緩情緒,用和平常一樣的語氣隨口問道:“對了,你今天只去了那家古董店,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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