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寧為從熟睡中醒來時才清晨六點。
時差並沒有帶給他深入骨髓的疲憊感，相反，此時他只覺得精力充沛。走到客廳，餘興偉還沒出來，他便先到浴室衝了個澡。
等他衝完澡出來時，餘興偉已經準備得妥妥帖帖。
“咦？餘哥這麼早就醒了？”
“其實早醒了，被餓的，看你沒起來，怕影響你。”餘興偉攤了攤手道。
“哦！那趕緊去吃早餐吧，我也餓了。”
等兩人來到餐廳，本以為此時大部分人應該還在睡夢中，卻沒想到已經人聲鼎沸。
更讓兩人唏噓這個世界果然很小的是，他們竟然又碰到了一個熟人，一個還不知道名字的熟人。
“咦，是你？太巧了吧？”正愁找不到位置的寧為將餐盤放到了熟人對面的桌上，然後跟餘興偉一起坐在了餐桌前。
熟人抬頭看了兩人一眼，然後一臉的鬱悶跟糾結，大概也在內心感慨這個世界還真特麼小。
“這次還是來擺海報的？還是想要在大會上推銷上次展示的那個軟體？”寧為好奇的問了句。
熟人複雜難言的點了點頭。
沒錯，熟人就是寧為跟餘興偉第一次在辦簽證時遇到的那個傢伙，還跟餘興偉爭論了兩句，本想秀一下自己的海歸身份，卻被圍觀大媽無情嘲諷的那位中年男子。
“緣分吶。兄弟貴姓啊。”餘興偉也感嘆了句。
“免貴姓陳，耳東陳，我叫陳國基。”熟人立刻回答道。
能參加這次會議，哪怕只是在會議外擺擺海報，也早看到了會議的日程安排，自然知道寧為又是來到大會上做報告的。能扯上點關係，自然有好處。
“原來是陳兄啊，話說在大會上擺這種海報，你到底圖啥？推銷你那套軟體產品？”寧為好奇的問了句。
陳國基點了點頭，說道：“沒辦法，國內這套軟體不太好賣，就算賣出去，也賣不出價，只能找機會在國外推銷一下。”
寧為點了點頭，大概能理解。
“其實陳兄啊，不是說你的軟體在國內不太好賣。而是你根本沒仔細研究過國內的市場。你得想想國內的物流行業的現狀。你這軟體上次我們看了，要獨立操作你這軟體，起碼也得是本科水平，還要學習一段時間才能熟練操作。除了那些大公司，幾個辛辛苦苦讀了大學的優秀理工生願意去一小作坊守倉庫？”
“而且大公司倉庫管理規範，但牛人多啊，人家也有一套自己系統，肯定不可能花大價錢買你的軟體。至於小作坊，先不說那些倉庫管理能不能熟練操作你的軟體，國內物流的現狀你又不是不知道？”
“人家寧可把貨箱加高、加大，直接多裝點，也比用你這軟體來最佳化划得來吧？更別提國內、國外物流價格完全兩種標準。只能說你這軟體從設計之初就沒有針對國內的情況來設計。拿到國外來推銷，最多也就是打個價格差。”
餘興偉撇了撇嘴，評價道。
這番評價也讓陳國基更尷尬了，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碰到的正是這種情況。
“其實我也知道，軟體設計之初還是沒做好市場調研。但是前期資金已經投入進去了，這套軟體前前後後已經燒了三百多萬呢，總得想辦法賺回來點。”陳國基長嘆道。
“公司在京城？”寧為問了句。
陳國基點了點頭，答道：“嗯，就在關中村邊上。”
“規模有多大？”寧為又問道。
陳國基略顯尷尬道：“小微公司，我們幾個留學生商量著一起創業就把公司開起來了，目前連股東帶員工大概30多人吧，因為招得人不太穩定，人數經常會有些浮動。”
“哦，還行，以後有機會說不定能合作。如果你們程式設計水平過關的話，未來餘哥的實驗室可以把一些不太重要的部分外包給你們，我覺得你們那款軟體的使用者介面設計的還算不錯，挺有想法。”寧為點了點頭，說道。
“啊？那太好了！這是我的名片，餘總，以後請多關照。”陳國基立即站了起來，從兜裡掏出一張名片，微微躬身，雙手遞給了餘興偉。
從這態度餘興偉大概就能判斷這家創業公司目前的情況不算太妙，不過這有什麼關係呢？接過名片的餘興偉大概明白小寧總的意思，他也即將能有小弟了。
感覺還是很爽的。
雖然寧為不管是在外人面前，還是隻有兩人的時候，都還是很尊重他的，比如一口一個餘哥的叫著。但兩人的關係餘興偉拎得很清，誰是老大，不言而喻。
這大概也算是釋放了一個切實的訊號，未來老大要幹大事了，他不能太拉跨。
“嗯，等回國後咱們可以再聯絡。”餘興偉將名片收起，矜持的說道。
“一定，一定。”陳國基連聲應道。
……
等兩人吃完早餐，剛回到房間，馮少傑又衝了過來。
“你們已經起來了？老闆讓我來問你，準備好沒。你的報告會雖然九點才正式開始，但八點半最好就要過去。”
“早準備好了。早餐都吃過了。”
“那行，我先去隨便吃點，等會直接帶你們過去，就不去麻煩大會的工作人員了。你們等我啊。”馮少傑丟下這句話，又跑走了。
寧為看了下時間，還不到八點，便開啟了房間的電視，準備在房間裡等著馮少傑過來，然而馮少傑沒等到，卻等來了露西·羅恩跟那位公主大人。
這讓寧為感覺有些懵……這幫人是提前約好了，挨個來查房？
“馬上就要做報告了，你還有心情看電視？”露西·羅恩毫不避諱的走進寧為的房間，詫異的問道。
就這一個動作，寧為便感受到了原來皇室教育真的不一樣，雖然他沒關房間門，但人家公主就知道老老實實的站在門外，這女人卻敢直接闖進兩個大男人的房間……
“我說羅恩女士，你真覺得咱們已經熟到可以不用敲門就直接闖入別人的房間？”寧為忍不住吐槽道。
餘興偉則正襟危坐，像是什麼都聽不到一般。
“呵……如果不是我的導師讓我來看看你準備好沒有，我會一大早到你的房間來？再說，你敢不關門，憑什麼我不能直接進來？難道你有暴露癖？喜歡開著門換衣服？”露西·羅恩一臉鄙夷的說道。
“不，我從不穿露背裝，更從不穿隨時可能斷根的皮鞋。”寧為一本正經的回道。
本以為會觸怒眼前這個女人，然而露西·羅恩竟然只是展顏一笑：“我知道你想激怒我，但我不會在上當了。親愛的寧為教授，您準備好了嗎？尊敬的威爾遜教授讓我帶著您去今天大會的會場。”
“請幫我轉告尊敬的威爾遜，馮哥已經來過了，他等會會上來帶我們過去的，就不牢他費心了。謝謝。”寧為同樣很有禮貌的拒絕道。
“哦！那不好意思，請稍等一下。”說完，露西·羅恩拿出手機，當著寧為的面撥了一個電話。
“喂，馮，我已經到了寧為先生這裡，他不需要你帶他去今天會場了。是的，我的導師將這個重要的事情交給了我，好的。”
然後優雅的掛上電話，看著寧為說道：“看，寧為教授，時間到是還早，咱們還有時間慢慢討論該從哪條路去大會會場，您覺得呢？哦，還有這位餘博士，難道你們華夏男人都是像寧為教授一樣，沒有半點紳士精神，讓一位淑女一直在門口等待的嗎？”
“啊？哦，那啥，請進，請進……”
……
寧為發現了一個問題。
在公眾場合，當一個女人不被脾氣所控制，死不要臉的要貼著一個男人的時候，作為男人除了將雙手高高舉起竟然毫無辦法。尤其是當這個女人還是絕大多數男人眼中的美女的時候。
反過來，同樣在公眾場合，當一個男人想要死皮賴臉的貼上一個女人的時候，這女人往往只需要大喊一聲“你想幹嘛？”然後直接呼一巴掌，就可能讓這男人直接社死，甚至可能因此捱上一頓胖揍。
所以當寧為發現自己已經無法靠犀利的語言，把露西·羅恩氣走之後，似乎只能選擇妥協。
當然還有一種選擇，可以讓餘興偉直接抗起這女妖精然後把她給丟出去……
但是想到餘興偉畢竟不是孫悟空，沒法扔掉這女人後一個筋斗雲直接翻回國內，所以這個念頭只在大腦中盤旋了一秒鐘，便被放棄了。
所以只能在心底哀嘆一聲後，選擇了預設。
等到伊莎貝爾終於在餘興偉的盛情邀請下走進房間，跟露西·羅恩坐到了一起，這位哈佛天才女博士拿出了一個隨身碟，在寧為面前晃了晃，然後驕傲的說道：“其實昨天我想讓你喝一杯，是想讓你知道我在通讀你那篇論文之後，設計一個小程式，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看看。”
寧為眨了眨眼，問了句：“哦？”
餘興偉立刻站起身，從房間將自己帶的膝上型電腦拿了出來，走出房間的時候，還直接開好了機。
老套路了，餘興偉早已經習慣了，一般這個時候就是露西·羅恩進入男女疊加態的前奏。當然，寧為的電腦肯定是不能亂插外來隨身碟的，但他的無所謂，反正裡面沒什麼重要檔案。
“果然，華夏除了某個生性惡劣的傢伙，其他人還是很有紳士精神的。”露西·羅恩說完，姿態優雅的將隨身碟插到電腦上，直接安裝了隨身碟內的小程式，然後點開。
很明顯這個程式的確是剛開發不久，使用者介面充斥著理工實用就好的簡陋美感。
“看出來嗎？這是一個資料遷移軟體，比如我要將D盤上的資料完整遷移到E盤中去，哦，對了，餘博士，這臺電腦上D盤上沒有重要資料吧？”露西·羅恩大概掃了眼軟體讀出的D盤跟E盤容量後，問了一句。
餘興偉搖了搖頭，這本就是他用來娛樂的電腦，用於工作的電腦根本沒帶過來。
“讓我看看，這是兩個不同的硬碟，可以進行超級壓縮跟傳輸。”
“那請寧教授看好了。”
說完，露西·羅恩在第一個對話方塊中選擇了D，在下方的對話方塊中選擇了E，隨後點選確定。
下一刻程式介面變成了一個黑框，黑框上方無數的數字開始密集落下，黑框下方也產生無數的數字射向上方，隨後兩邊的數字開始碰撞，當相同數字撞到一起時直接湮滅，不同的數字則擦身而過，直到遇到相同的數字。
就這大概二十多秒後，黑框不在彈出資料，當最後一個數字在黑框中消失後，彈出一個對話方塊，提示資料遷移完畢。
露西·羅恩再次開啟我的電腦跟兩人展示了一下，果然D盤內容已經被清空，而E盤多出了許多內容。
餘興偉看寧為一眼，他記得自己D盤內大概儲存了15G的內容，雖然談不上很大，但十五秒鐘就經歷了全盤資料轉移，這速度的確是相當快了。
雖然這跟寧為寫這套理論的初衷相去甚遠，畢竟只是在電腦內部兩個硬碟之間進行資料轉移，跟大資料無關，但餘興偉依然驚歎於露西·羅恩的實力。
果然不愧是哈佛的天才女教授，雖然總是被寧為吃得死死的，但跟他比起來，真的強大太多了。
寧為天天在他旁邊耳提面命的，他都還沒完全將那套理論吃透，更別說做出這種哪怕不太完整的成果。
露西·羅恩洋洋得意的看向寧為。
然而寧為只是翻了個白眼，然後毫不留情的諷刺道：“羅恩女士，所以這就是你驕傲的資本？我敢打賭，你這個軟體是這兩天甚至昨天才寫完吧？自己都沒進過完備性測試吧？或者你用來測試的遷移檔案，根本是一堆垃圾資料檔案？沒錯，速度好快，但你肯定沒測試過這樣轉移的檔案是否還能執行，對吧？”
聽到這話，露西·羅恩愣了愣，然後看向餘興偉問道：“你D盤裡都是些什麼？”
“大都是電影啊。”餘興偉二丈摸不著頭腦的問了句。
聽完，露西·羅恩立刻點開了E盤，找到剛才標註了D的遷移資料夾，然後找到了那些檔案，開始挨個點選。果然，一個接一個的開始報錯。
所以轉移的電影檔案，竟然沒有一個能開啟。
露西·羅恩愣住了。
“那個，我打個比方啊，比如我的理論有十層樓那麼高，而你大概就只在第一層轉了一圈，就覺得自己行了。讓我猜猜啊，話說你是不是昨天晚上熬到很晚，連夜把這玩意兒封裝好，然後隨便測試了一下，看到效果不錯了，就睡覺了？說不定晚上還做了個夢，夢裡都是我看到你的軟體一臉驚詫的樣子？”
寧為看向露西·羅恩問道，目光中的嘲弄，足以讓人抓狂。
然而露西·羅恩只是默默的將隨身碟直接拔了下來，然後坐正了身子，說道：“好吧，那麼請問尊敬的寧為教授，我的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出在我的論文你根本沒讀完，如果你讀懂了論文引理13、引理17跟引理32所證明的定理13，就能判斷出在現有的檔案儲存格式下，根本就做不到這種高速的資料遷移。沒有預先設計好的索引比對目錄，遷移的資料只能是一堆亂碼。我早說過，如果你能把去什麼宴會，穿什麼晚禮服的嚴謹態度用於科學上，你的成就不止於此。但很可惜，我的金玉良言，你從沒聽進去過。寫的這是什麼垃圾？”寧為如是道。
“好了，時間差不多到了，露西，不如我們還是趕緊帶著兩位紳士去會場吧。威爾遜教授說不定已經等著急了。”一直在旁邊的伊莎貝爾開口建議道。
“好的，請等我們收拾一下東西。”
說著寧為竟然主動動手開始幫著餘興偉將電腦關機，然後跟餘興偉一起走進了房間。
“小寧總，等會你可得小心點這女人。我覺得她現在情緒大概比較不穩定。”餘興偉建議道。
“先不說這個，回頭她的軟體千萬記得別刪了，估計她也沒時間做什麼加密，記得把程式碼儲存好，好好研究一下，回去之後可以發給興趣小組那些成員，很有學習價值。”寧為小聲說道。
“嗯？有用？”餘興偉愣了愣。
“怎麼會沒用？實驗室裡的測試軟體只需要根據她的程式碼在加工就好了，想想看可以省多少時間啊！我不是說了嗎？她雖然大部分沒讀懂，但小部分肯定還是讀懂了。當然，大資料是要做網路遷移的，所以這些程式碼還遠遠不夠，但在高壓縮這塊，她應該是做到了。問題大概出在資料還原的時候。”寧為隨口解釋了句。
“你必須得承認，那些哈佛的教授們並沒有看走眼，雖然那個女人偶爾表現的有些瘋，很多時候智商跳線，但她也的確是個天才。”
“所以剛才您都是忽悠她的？”
寧為點了點頭。
餘興偉不吭聲了，他還是太純良了啊！
所以高智商的人都是這麼相互算計的嗎？難怪寧為搶著直接把筆記本關機……
……
於是去大會主會場的路上，寧為保持著十二分的警惕，遠離露西·羅恩，然後他大概自己都沒意識到，這樣一來，他就跟伊莎貝爾公主走得很近，而餘興偉則被迫走到了哈佛女天才的旁邊。
好在露西·羅恩似乎受了打擊，並沒有注意這些。
而當四人來到主會場外時，讓寧為意外的情況也發生了，今天竟然有好多記者，當他來到時，好多閃光燈同時閃了起來。
這一刻，伊莎貝爾似乎也有些意外，連忙停下了腳步，但似乎有些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