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萬,還差四萬。

而她現在,剛好有四萬。

如果把這四萬都給爸爸的話,那……

不行!

李宏麗眼神躲閃,不敢去看李萬福,匆忙走向屋裡。

“我沒錢!”

李萬福對於李宏麗實在是太瞭解了。

她從小就不會說謊。

本來李萬福只是來碰碰運氣。

但是現在看來……

看著李宏麗一直捂著的羽絨服,即便現在已經供暖,屋裡邊的溫度很高,她進屋都沒有脫衣服的意思。

李萬福眼珠子一轉,皺起眉頭,滿臉愁容。

坐在椅子上,哀嘆一聲,說:“是我們把你逼的太緊了。在你這樣的年紀,本來也應該有美好的愛情。

都怪我!沒有本事!要不然的話,你也不用這樣!”

看著痛苦的李萬福,李宏麗心裡不忍。

緊緊捂著口袋的手也慢慢放了下來。

正要說什麼,李萬福抬起頭來,紅著眼睛,滿臉的淚水,說:“可是,你弟弟他……他說……如果不能娶這個姑娘的話,那他就離家出走!”

李宏麗咬咬牙,還是沒有鬆口。

李萬福突然憤怒起來,抓住李宏麗的胳膊,大聲喊道:“難道你就忍心就這麼看著你弟弟連個媳婦都娶不上嗎?你可是他的親姐姐啊!你於心何忍啊!”

李宏麗費力掙脫開李萬福,喊道:“我都已經給家裡邊拿了四萬多了!還不夠嘛!你們到底還要要多少!”

李萬福手指哆嗦著指著李宏麗,紅著眼睛,罵道:“你就是個白眼狼!枉我們養了你這麼多年!是不是外面有男人了,就不聽家裡邊的話了?”

李宏麗難以置信地看著一直敬重的爸爸。

她真沒想到李萬福竟然能夠說出這種話來。

“我沒有!”

李萬福冷哼道:“沒有?沒有你的錢哪兒來的!就靠在那個蛋糕店打工?你的工資不是才八百塊錢嗎?你哪兒來的四萬多塊錢?

還不是那個男人給你的?

你能要來四萬,就不能再要四萬嗎?他想娶你,他不得給點兒錢嗎?

要不然這麼多年,難道我們白養活你了!”

惡語傷人六月寒。

李萬福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刺,狠狠地刺在李宏麗的心上。

即便是在溫暖的房裡,她此刻的內心,卻無比的冰冷。

為了弟弟,他們可以不折手段。

但是為了她呢?他們能做什麼?

李宏麗想不到。

猶記當初退學的時候,父母是怎麼跟她說的。

“你弟弟要上高中了,成績不好,還得交一筆借讀費。家裡邊已經供不起你們兩個了。你退學吧。”

要知道,當初李宏麗的學習成績並不差,是有希望考上大學的。

而當時的她,基本上沒有猶豫,便聽從了家裡邊的話,退學了。

退學之後,她便開始打工。

掙到的錢除了生活開銷的一部分,她基本上全都給家裡了。

她自認為做到了作為姐姐,作為兒女能夠做到的一切。

但是她得到了什麼?

冷嘲熱諷嗎?

慘然一笑,她實在懶得再跟爸爸爭吵了,說了一句:“你等著。”便回了房間。

李萬福冷哼一聲,抹了一把臉,哪兒還有眼淚?

不一會兒的功夫,李宏麗從屋裡邊出來,將三沓錢放在李萬福跟前,說:“這是三萬塊錢,是我現在全部的積蓄。

拿上趕緊走吧。”

李萬福翹著二郎腿,哼著小調,坐在椅子上,在手指上蘸了點兒唾沫,開始嘩啦呼啦數錢。

數了幾張,看著還在跟前站著的李宏麗,眉頭一皺,說:“在這兒杵著幹嘛?給我煮碗麵去,也不知道問問你爹吃沒吃飯,沒良心的東西,白養活你了。”

李宏麗現在已經不想跟李萬福多說一句話。

帶著氣,進廚房,噼裡啪啦動靜極大。

李萬福停下手中的動作,瞄了一眼廚房的李宏麗,看了看臥室的房門,悄悄走了過去。

看到掛在衣架上的羽絨服,輕手輕腳摸了過去。

往內衣兜裡邊一摸,硬邦邦的。

掏出來一看,果然還有一萬。

將錢揣進自己懷裡,小心掩上門。

走回客廳,拿上桌子上的錢,不再停留,向著門口走去。

路過廚房的時候,衝著李宏麗喊道:“別做了!不吃了!什麼東西!氣都讓你氣飽了!”

說完,摔門而去。

聽著屋裡邊的迴音,李宏麗的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一般,不受控制,掉落下來。

緩緩將火關上,將鍋裡邊的水倒掉,涮了一遍鍋,放回櫥櫃。

走出廚房,卻看到臥室掩著一道縫,裡邊有燈光傳出。

她記得清清楚楚,她剛才出來的時候,將裡邊的燈關了,把房門也關嚴了。

想到了什麼,跌跌撞撞推開門,摸向羽絨服的內兜。

沒了!

是不是放在其他地方了?

她將這間房子翻了個遍,連床墊都搬開了。

什麼都沒有找到。

看著滿屋的狼藉,李宏麗笑了。

笑著笑著,哭了。

哭著哭著,感覺胸口憋的厲害。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吼聲。

喊著喊著,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堵在了嗓子眼,猛然咳嗽兩聲,頓時感覺胃裡邊翻江倒海。

李宏麗捂著嘴,用最後的堅持推開了衛生間的門。

再也堅持不住,晚上吃的東西一點兒不剩從嘴裡,鼻子裡,噴到了地上。

此刻,她根本就沒有辦法呼吸。

腦海當中,卻浮現出了賀燿的身影。

他應該不想看到如此狼狽的自己吧?

而這樣的自己,又如何能夠配得上那麼高貴的他呢?

好半晌之後,她終於緩過勁來。

趴在水龍頭上,狠狠灌了幾口冰冷的自來水。

抬起頭,望著鏡子中本來很漂亮,此刻卻如此憔悴的容顏,內心從未有的平靜。

洗了把臉,重新走進廚房,拿出鍋,倒上水,放在煤氣灶上。

她沒有開燈,看著煤氣灶上橘黃色的火苗,嘴裡邊呢喃地唱著:“

あの蒼ざめた海の彼方で(在那染成青色的海洋遠處)

今まさに誰かが傷んでいる(現在有人正在痛苦著)

まだ飛べない雛たちみたいに(就像仍不會飛的雛鳥般)

僕はこの非力を嘆いている(我感嘆著自己的無力)

急げ悲しみ翼に変われ(悲傷啊,快變成羽翼吧)

急げ傷跡羅針盤になれ(傷痕啊,快化作羅盤吧)

まだ飛べない雛たちみたいに(就像仍不會飛的雛鳥般)

僕はこの非力を嘆いている(我感嘆著自己的無力)

夢が迎えに來てくれるまで(在夢想尚未來到之前)

震えて待ってるだけだった昨日(昨日只能顫抖地等待)

明日僕は龍の足元へ崖を登り(明天我也將登上山崖前往巨龍的腳下)

呼ぶよ「さあ、行こうぜ」(高喊一聲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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