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安陽京城最大的倌館春意樓宣佈結業。

並以每人一千兩的高價,遣散了樓裡的“公子”。

從事倚門賣笑這種職業的人,大部分都是無奈之舉,顧南煙之所以給出這麼高的遣散費,也是想給他們另一條出路。

若是不想再繼續幹這行的,大可以用這一千兩買間小宅子,只要不是大手大腳的人,剩下的錢足夠生活。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想過柴米油鹽的平靜日子。

還是有極少數人拿了銀子後,去了其他樓子繼續幹老本行。

這就不是顧南煙能夠控制的了。

每個人選擇的生活方式不同,她只是給他們指出了另一條路,不可能照顧他們一生。

春意樓結業後引起了不小的議論聲。

特別是那些時常光顧的達官顯貴,十分不理解背後東家有錢不賺的心理。

要知道春意樓若放在現代屬於高階場所,每日流水萬字起步。

一個月下來就是三十萬兩。

刨去公子們極低的提成,普通工作人員的工錢,以及酒水成本,每月少說能賺個二十萬兩。

這種收入便是一般大家族都難以達到。

可顧南煙還是毫不猶豫的將之關門大吉。

她雖然愛財,卻也不是什麼錢都賺的。

不過皮肉生意她不稀罕做,可不代表不能做別的。

春意樓結業當天,新任掌櫃便親自摘下了招牌,並帶著一夥工匠熱火朝天的開始改造樓內佈置。

以前的春意樓走高階路線,無論是裝修還是佔地面積都是這條街首屈一指的。

幹活的人在裡面整整忙了十天才算整修完畢。

這麼大的事,自然引起整條街的關注,都很好奇他們整日關著門,在乒乒乓乓的搞什麼。

有人猜測改成了酒樓,有人則覺得換湯不換藥,定是與之前差不多的行當。

因為這條街就是做皮肉生意的,一般人不會往這裡來,除了樓子做什麼都得虧。

整條街的姑娘公子們期待了整整十日,甚至還有人為此開了賭局,賭這家店是幹啥的。

押注最高的是“青樓”,排第二的是“酒樓”。

可結果卻讓眾人大失所望。

顧南煙既沒將之改做青樓,也沒開酒樓。

而是開了一間——鬼樓!

眾人:“……”

由於改裝後的春意樓大門緊閉,誰都看不到裡面的情形。

因此一開始所有人都不明白鬼樓是幹什麼的。

直到有一次,不知是誰家的龜奴沒忍住好奇,大半夜偷偷溜了進去。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樓內便傳出驚天地泣鬼神的驚聲尖叫……

那時已是三更天,正是歡客們春宵一刻的好時光。

龜奴這一叫直衝雲霄,穿透性極強。

直接將半條街的男人給嚇萎了……

於是紅桂巷度過了有史以來,第一次極不和諧的夜晚。

第二日,消失了整夜的龜奴現身街頭,披頭散髮瘋瘋癲癲的,嘴裡一直喊著“有鬼有鬼”,可將眾人嚇得不輕。

之前看著還算順眼,屬於萬花叢中一點綠十分顯眼的前春意樓,頓時有了一種陰森恐怖的既視感。

那隨風飄揚的綠色紗緞,以及門口掛著的綠燈籠,怎麼看怎麼恐怖。

再加上一夜之間突然變的破舊的門臉,掉漆的門框破損的窗紙,說它詭異那都是客氣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每次有人經過門口時,總有種涼風陣陣的感覺。

甚至有些人還曾聽到裡面傳來一種十分有韻律,“咯吱咯吱”的床板聲。

歡客們:也說不上為啥,就是有種不詳的預感……

鬼樓並沒有立刻開業。

反而是在十日後,綿雨濛濛的鬼節當日開了業。

與常規的開業方式不同。

鬼樓沒放爆竹也沒舞龍舞獅。

而是在天色將暗不暗的傍晚,由兩個上穿黑衣下著紅袍,臉色青白目光呆滯的中年男子吹了一曲嗩吶。

曲名——哭七關。

是一首有名的送葬曲。

吹嗩吶的大概是老手,吹了足足一個時辰,將這首曲子吹的哀怨至極,淒涼憂桑。

可謂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壓下了整條街的靡靡之音。

搞得那些歡客們喝花酒喝的像解穢酒,就差跟著哭兩聲。

歡客們那個氣。

各家老鴇子比他們更氣!

這還能不能好好生意了!

這裡是煙花之地又不是亂葬崗,瞎瘠薄吹什麼吹!!

七八個老鴇子齊齊找上門要說法。

接待她們的是鬼樓新任掌櫃。

這掌櫃的以前是賣棺材板板的,兼職斂屍送葬,幹了整整二十年。

掌櫃的見到她們,條件反射的摸了把淚。

張嘴就是一句:“諸位節哀。”

老鴇:“……”

“要死了你,咒誰呢!”幾個濃妝豔抹的女人不幹了。

“讓誰節哀,你們家才死人了!”

“就是,會不會說話呢?咱們好聲好氣過來跟你打招呼,你這什麼態度!”

“哎呦這個天殺的,哭了一晚上喪就算了,說話還不留口德,這種人可不能讓他在這禍害我們啊!”

“唉唉,我咋覺得胸口一陣陣疼呢,這人該不會真的會召小鬼吧……”

老鴇七嘴八舌紛紛斥責掌櫃,隨著最後一句話落下,齊齊往他身後看了一眼。

與外面慘綠慘綠的燈籠不同。

鬼樓門大開,裡面漆黑一片,黑的像是進去另一個空間一般,什麼都看不見。

老鴇們齊齊打了個激靈。

掌櫃的也知道自己說錯話惹了別人不高興,不由暗自懊惱。

東家是讓他來攬客的,不是讓他來得罪人的,咋就改不了老毛病呢!

他拍拍自己的嘴,歉意的笑了笑。

“瞧我這張嘴,老本行乾的久了一時改不了口,還望諸位見諒!”

他說罷深深一揖。

直起身後儒雅一笑。

“怪只怪諸位姐姐風姿綽約,看得管某一時晃神,這才口不擇言,冒犯了姐姐們。”

掌櫃的不到四十的年紀,長相算不得多俊俏,卻有一種人到中年的儒雅之氣。

特別是他笑的時候,猶如春風拂面,讓人忍不住多了幾分好感。

若是他不說,沒人能想到他之前是賣棺材的。

他一句一個姐姐的叫著,口齒清晰溫和,面帶得體的微笑,與這條街上尋歡作樂的男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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