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佩玲多聰明個人,怎會看不出他只是暫時蟄伏,想等殿試結束秋後算賬。

想通箇中關節的顧佩玲也不怕,冷笑著掏出一張紙拍在他面前。

這是當初於賜寫給她的保證書。

自己賴以生存的嫁妝都敢拿出來貼補婆家,她怎會沒留一手。

從一開始她就讓於賜寫了保證書,確保他高中後不會休棄自己。

為了有說服力,她還讓於賜將自己嫁妝的去處寫了上去。

嫁妝不是一次給完的,每次於賜問她要銀子,她都讓他寫在保證書上。

為了什麼,給了誰,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有這些東西在,於賜少不了一個賄賂罪,最後功名不保。

當時的於賜急需銀錢,趕在上邊行動前拖延流放時間,也就沒想那麼多,痛快的寫了。

沒想到卻成了顧佩玲的把柄,威脅他不準休妻。

原本直接拿出這張紙,於賜也會忌憚。

可顧佩玲覺得,必須給他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於是在會考當時,於賜前腳出門,她後腳便將人告了。

面對罪證,於賜如遭雷擊,這才想起還有這茬,深恨這女人陰險。

然後伸手就去搶。

顧佩玲早有防備,閃身躲過。

於賜陰沉著臉讓她交出來,她不交,於賜就動手。

二人打的昏天暗地,最後不知怎麼抄起了傢伙。

於賜被打破頭,血流不止暈倒在地。

還好他那很少出房門的妹妹於佳路過,震驚之餘趕忙去附近請了大夫。

血止住了,顧佩玲也被官差帶走。

走的時候還捏著那張保證書,神情毫無畏懼。

第二日於賜清醒,可能因為有那張保證書懸在頭頂,掙扎著下床,親自將她接了回來。

並對官衙的人說,頭上的傷是他自己不小心磕的。

民不舉官不究,他都這樣說了,官衙還能怎麼著?

放人唄!

人是放了,於賜頭上的傷卻一時半會好不了。

在古代面聖是件很神聖的事,他若是敢帶傷進宮,分分鐘被人參一個君前失儀,殿試參加不了,還得挨頓板子。

不能參加殿試,大半年心血毀於一旦。

於賜恨顧佩玲恨的牙癢癢。

顧佩玲也有點後悔,暗道自己沉不住氣,若是等殿試結束她再鬧,於賜同樣不敢休她。

可是在後悔也晚了。

她的嫁妝沒了,官夫人也沒做成。

跟於賜的關係還鬧的那麼僵,可謂人財兩空。

夫妻倆互看不順眼,天天吵架。

顧南煙讓人打聽到這些,聽完後十分唏噓。

她看人可真準,顧佩玲果然是個作精。

到哪哪亂。

跟誰在一起誰倒黴。

她是一點都不覺得於賜的遭遇可憐。

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她還想著於賜當真考取了功名,想辦法壓一壓他。

這都不用她出手,人家自己把自己解決了。

接下來於賜再有手段,也只能等著被流放。

……

宮中御書房。

李密面前擺著三份答卷,眉頭緊鎖,似乎有些為難。

“顧雲澤才學過人,今日一見果然不愧京中第一才子,狀元之選非君莫屬,只是這榜眼與探花……”

他挑出兩張答卷,一手一張,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十分為難。

這二人都是有才之士,給出的答案不相上下,一時難以抉擇。

“老太傅怎麼看?”李密放下卷子揉了揉眉心,把問題拋給下方的白太傅。

“老臣不敢妄言,端看陛下抉擇。”白太傅恭敬的道。

李密揉著眉心的手頓了頓,看他一眼,視線挪到御案一側的十幾張答卷上。

放在最上面那張,字型狂放如游龍,又帶了些灑脫,卷面算不上工整,也絕對不亂。

那張答卷上方寫著人名——顧從遠。

其實相比他手中這兩張,顧從遠的答案更得他心,想法雖顯青澀,卻很有見地。

見識也比這兩張廣博。

可問題是……他是顧家三房的人。

顧正康那種為了名利陷害親父的卑鄙無恥小人,教出來的兒子能是什麼好東西。

別說榜眼探花,進士之名他都不想給!

更何況三房與那丫頭不對付的很,他要真選了顧從遠的卷子,紅榜出來後,那丫頭不得進宮打死他!

李密渾身抖了抖,趕忙拿起那張卷子,直接放在最後一個。

白太傅:“……”

白太傅只當沒看見,依舊垂眸站在原地。

前二十他們一眾閱卷官選出來了,接下來的排名要看皇上的意思。

他不能多說。

皇上將那捲子放在最下邊,也就是說,顧從遠排名二十。

白太傅暗歎一聲。

皇上最討厭不孝父母的人,怪就怪顧正康那不成器的拖累了從遠。

不然就算不中榜眼,一個探花總是跑不了的。

白太傅也沒想到,他這個臨時收的學生竟如此好文才。

就算與他哥哥比,也差不了多少。

他只教了他幾日,等於白得了這麼好一個學生,卻什麼都幫不了他。

白太傅愧疚不已,想了想試探道:“皇上,其實從遠的文章也不差,雖然有些想法新奇了些,卻很有見地……”

白太傅還沒說完,就被李密揮手打斷。

李密端起印著雙龍戲珠的茶盞,撇去浮沫喝了一口。

“朕聽說你將顧從遠收在門下,如今他可算朕的師弟了。”李密垂著雙目,語氣意味不明。

白太傅心中一驚。

皇上的師弟可不是誰都能當的!

若是個名聲有瑕之人,很可能牽連到皇上。

他趕忙朝李密拱手,腰彎的更低了。

“皇上乃天子,老夫雖教過您幾日,卻不敢以老師相稱,從遠那孩子更沒那個福氣。”

他以為看在顧南煙的面子上,皇上多少會給顧從遠幾分面子,可眼下看來,卻是不可能了。

白太傅又是一嘆,然而他卻不知道,李密根本不知顧南煙帶顧從遠拜師的事。

前幾日學子們在太傅府門口靜坐,顧南煙親自出面解決,他也只以為那是為了顧雲澤,怕他受影響不能安心溫書。

李密抬起頭,盯著白太傅半晌。

白太傅年紀不小了,說實話還不知能活幾年,他實在不明白,這麼聰明的人,怎的臨老犯了糊塗,與那種人牽扯在一起。

這不是在打將軍府大房二房的臉嗎!

若是惹怒了那丫頭,你讓朕怎麼自保!

李密苦逼的一張臉都皺成了菊花。

說到底,他最怕的還是顧南煙不高興。

也不是單純的怕,就像他疼愛旭兒與招兒一般,誰要惹他們不開心,即便錯的是兩個兒子,他也會遷怒那人。

李密見白太傅彎著腰,整個人顫顫巍巍的站不穩一樣,最終嘆了口氣,讓人給他端了張凳子坐下。

白太傅這麼大年紀還要留在宮裡批卷子,也是真的為難他了。

“恩師,朕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顧從遠的身份你應當清楚,朕斷不容許這種人站在朕的朝堂之上,您可明白?”

“若是讓顧正康這種人的兒子在朝為官,文武百官怎麼看,百姓怎麼看,豈不是亂了綱常!”

白太傅自然明白,他嘆息道:“是老夫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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