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珍珍懷孕是個意外。

全家人卻很驚喜於這個意外的到來。

特別是衛泓,大過年的硬是讓人進宮請了個有這方面經驗的嬤嬤,不顧人家年節後上任的請求,愣是把人拖到了丞相府。

然後命下人將府裡的門檻都給拆了,又讓人仔細檢查,但凡有哪裡的地面不平整,通通用柔軟的沙土填平。

衛泓顯得格外緊張,親自指揮下人們幹活,期間面上的笑容就沒斷過,不知道的還當懷有身孕的人是他!

寧天祿也沒閒著,請教過黑著臉的嬤嬤後一溜小跑去了灶房,集齊所有在灶房工作的人將孕婦能吃的不能吃的一一囑咐了十幾遍。

然後急慌慌出門,半晌後拎了一打平安符回來,十分有規劃且平均分配到房間的每個角落。

顧南煙:“……”

如此膚淺的行為,被顧南煙鄙夷的不行。

回頭就不知從哪拿了幅自己的畫像貼在柳珍珍牆頭。

柳珍珍嘴角一抽,看了眼畫上“送子娘娘”四個大字,十分無語的問道:“這哪來的?”

隨著代表的身份不同,她的每幅畫像的造型都不一樣。

比如當初給人當門神的時候,畫像上的顧南煙穿的是一身鐵甲橫眉立目,整體顯得更英武一些。

而被掛在大梁國各家後輩房中的畫像,則是一身儒衣,頗有教化世人的大儒風範。

至於眼前這副……

不管是衣著打扮還是畫風,都像是嘉南國的風格。

在這裡是絕對買不到的,只能是從嘉南國帶來的。

柳珍珍無語的看她一眼。

剛想問問她帶這玩意做什麼。

然而還沒等她問出口,顧南煙十分淡定又淡然的又掏出一幅畫,顛顛的給她貼房門上了。

黑衣銀甲,上書“門神.顧氏南煙”。

柳珍珍:“……”

柳珍珍哭笑不得,當初得知自己被百姓供奉為神,還特意畫了神像的時候,她可清清楚楚看到了這丫頭那副不屑的表情。

結果反過頭來她自己倒是收藏上了。

別人家姑娘收藏自己的畫像都是些唯美有意境的。

她倒好,收的都是些啥?

不是橫眉立目滿臉兇相,就是慈眉善目彷彿要立地成佛。

對此顧南煙是有話說的。

“什麼叫有意境?在畫上添些花花草草就叫有意境了?”

“錯!”

顧南煙嚴肅著一張小臉,鄭重的敲了敲顧氏門神畫。

“這才叫有意境!”

她一副老學究的樣子道:“意境源於生活更要貼近生活,無需新增額外的東西就能將一個人的身份氣質表現的淋漓盡致,讓那些不懂書畫的百姓能一眼看出畫中人是誰,這人是做什麼的,這才叫意境!”

顧南煙一本正經的瞎扯淡。

“就比如這副門神畫來說,簡簡單單的一副人物像,沒有任何背景圖案,卻能讓百姓感覺到心安,以至於貼在家裡做守護家宅之用,這還不叫有意境?”

“再看看其他常見的人物像,不是站在樹下就是仰望月色。”

她嘖嘖兩聲搖頭道:“畫的都是些什麼?”

“今天葉落無聲入地化泥我好難過,明天月有陰晴圓缺我好孤獨,這是畫的人物像嗎?”

“那是山水風景圖!重點突出的是景色給人帶來的心情變化,而不是本人的出塵氣質!”

說到這,顧南煙挺了挺小胸脯,整個人貼在門神圖上問道:“你再看看這副,是不是很好的詮釋了我的氣質?”

柳珍珍看著抄著手縮著脖子,面露期待的顧南煙。

再看看昂首挺胸,手握長槍的兇巴巴門神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嗯……你說的對,確實符合你的氣質。”

她笑的前仰後合,幾乎笑岔氣。

顧南煙臉黑如墨。

是你還笑!

老子哪說的不對了讓你笑成這樣?

不許笑!

顧南煙腮幫子都氣鼓了。

許是覺得自己這樣有點對不起她的一番好意,柳珍珍用盡全力抑制住翻湧不斷地笑意。

“咳,你說的很有道理,謝謝你南姐兒。”

見她面色依舊黑黢黢的,柳珍珍摸了摸眼角笑出來的眼淚溫聲哄她。

“我記得還有一幅點世圖……咳,你那有嗎,有的話借給我用一用可好?”柳珍珍憋著笑道。

顧南煙的臉色這才好了些。

“本來是沒有的,今日算你運氣好,不知從哪刮來一陣大風,從牆外吹進來一張……”

見柳珍珍肩膀抖動的愈發厲害,顧南煙又要黑臉。

“是是是,今日的風確實大了些,灶房的幫廚周娘子差點都被吹跑了。”她說的一本正經,顧南煙卻看出了她在胡說八道。

灶房只有一個周娘子,人還不錯,就是好吃懶做了些,時不時的半夜遛進灶房找吃的,那飯量四捨五入都趕上虎虎了!

就她那體重……

顧南煙呵呵。

別說大風,颶風來了都穩如泰山!

顧南煙懶得理她,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

她將那張身著儒衣的《點世圖》正兒八經的貼在柳珍珍床尾處,想了想似乎覺得不滿意,摘了下來重新貼到床頂,以確保柳珍珍睜眼就能看到她的畫像。

點世圖,點撥世人之意。

然而這卻不是她貼這張圖的用意。

看著那張謫仙般慈眉善目的畫像,顧南煙滿意的摸了摸下巴。

聽說孕婦經常看誰的畫像,將來生出來的孩子長的就像誰。

只要從現在起這女人一直看她的畫像,那她兩個小外甥一定會長得跟她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

嗨森。

囑咐柳珍珍好好休息,顧南煙心滿意足的揹著手溜達走了。

她不知道的是,衛泓與寧天祿打了同樣的主意。

只可惜晚來一步,最好的位置被顧南煙佔據。

二人誰也不敢取代她的重要地位,只得遺憾的……

將自己的畫像貼在床頭和床尾。

柳珍珍滿頭黑線。

我謝謝你們啊!

不覺得整個房間變的很詭異嗎!

她睡一覺起身,睜眼就是顧南煙,起身又看到衛泓,側身又見到寧天祿,下床看到的是滿屋子黃色符紙。

這是讓她養胎?

萬一晚上起夜,這不得把孩子都嚇出來!

柳珍珍有苦難言,不忍拂了他們的“好意”,只得多吞了兩顆顧南煙給的安胎丸。

隨後摸著肚子坐在床邊嘆息。

攤上如此不靠譜的長輩們,倆孩子打從孃胎裡就要學會堅強啊。

丞相府上下度過了忙碌又喜氣洋洋的一天,到了晚上,熱氣騰騰的年夜飯擺上桌。

四人圍坐在一起,聽著遠處傳來的爆竹聲,氣氛溫馨又祥和。

衛泓坐在主位,眼眶紅紅的。

他怎麼也沒想到,此生竟還有與親人一起跨年的時刻。

雖然只有他們四個人,他也已經很滿足了。

桌上有顧南煙愛吃的醉蟹,是衛泓親手醃製。

有專門為柳珍珍這個孕婦準備的補品,是衛泓問過嬤嬤後從頭至尾盯著廚子做的。

還有一罈老酒,是衛泓剛到大梁時埋下的,期盼著有一天可以跟兒子把酒對酌。

衛泓的視線一一掃過三個小輩,眼淚瞬間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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