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煙覺得,這不是在戰場上,不是非要拼個你死我活才能保證己方安全,在她有絕對的勝算的時候,她還是很樂意給對方留條活路的。

再者她也做不到動不動就開屠殺模式,取人性命簡單,難得是怎樣才能在不枉顧性命的前提下平息一場戰亂。

戰爭、謀反,從古至今比比皆是,每次都有無數人為此獻出生命。

無論是敵人還是友軍,他們都是有家人的,在他們死後,他們的親朋好友所受的痛苦絕不僅僅是失去一位至親而已。

一個人的死,會給很多人帶來痛苦,這種痛苦很大可能會延續至下一代,改變著他們的性情與生活狀態。

“不可能,當今昏庸,我們只是想推舉更適合這個國家的領袖,讓百姓生活的更好,怎麼會留下罵名。”

“成為王敗為寇,這句話你沒聽說過嗎?”顧南煙回道。

“況且百姓過的好不好不是你們說了算的,李密雖有些小毛病,可他總歸沒在大方向上出錯,也是個一心為民的君主。”

“而且嘉南國如今太平盛世,與周邊國家關係友好,百姓生活安穩不愁吃喝,在這個時代已是難得,而你們非要打破如今的平靜,引起爭鬥。”

顧南煙嚴肅問道:“你們覺得,百姓會感激你們還是怨恨你們!”

她聲色俱厲,清冷的聲音振聾發聵直擊核心,對方紛紛沉默下來。

為首那人卻不甘心:“說的好聽,那只是你維護昏君的言辭,當初如果靖王當政……”

“如果是靖王,嘉南國如今恐怕還在戰火之中。”顧南煙打斷他道。

“靖王治軍嚴明,在戰場上所向披靡,這個我不否認,可術業有專攻,作為一國之君,相較於殺伐果斷,更重要的是要能聽取人言。”

“你們捫心自問,你們所認識的靖王,是一個願意接受手下批評,取直取忠的人嗎?”

靖王雖勇猛,卻有些獨斷專橫,心思太過深沉,身邊的屬下有好有壞,他卻都可以取用,以維持手下勢力平衡。

可國家的統治體系裡,是絕對不能有蛀蟲存在的。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任由奸佞成長,便等於在一座房子的地基中埋下了一顆正在成長擴大的隱患,其中所蘊含的危險可想而知。

因此,即便李密時不時做錯事,她也只是找上門揍他一頓而已,絲毫沒有為百姓另擇君主的打算,即便她有這個能力。

因為李密是一個難得的願意接受別人批評的皇帝,而不是高高在上,視百姓如螻蟻的帝王。

只這一點,他就已經算是個明君了。

對方被顧南煙說的啞口無言,想要辯解,可想到明山城的盛景,以及沿途走來,幾乎見不到乞兒的街道,竟是無法反駁。

他眼神複雜的看了顧南煙一眼。

“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晚了,我等效忠靖王,受無塵法師之命,無論如何都不會空手而歸的。”

他緊了緊手指,將李延宗掐的臉都青了。

“王妃要打就打,便是將我等轟成煙粉,我等也不會退卻。”

說罷他視線掃向士氣低落的同伴,眼神一閃,從身後掏出一把匕首就朝李延宗後心扎去。

在匕首即將要刺入李延宗身體的時候,他眼中浮現出視死如歸的灑脫。

眼前的局勢跑是跑不了了,但他死也要把李延宗一起帶走,以完成無塵大師的囑託。

只當他最後一次為靖王盡忠吧。

只希望到了底下,靖王不要怪他殺了他唯一的兒子,他也是為了小主子好。

顧南煙有句話說的對,成王敗寇,失敗者留在這個世上只會被世人唾罵,小主子也得不了好。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上一刻雙方還在談判,下一刻對方便舉起了屠刀,要殺的還是他們一心扶持的主子。

這番變故讓眾人措手不及。

而看到顧南煙把大炮都搬出來的李延宗原本還很安心,結果轉眼被人被刺,眼神瞬間變得絕望。

他想到了還在明山城焦急尋找他下落的姐姐,絕望的閉上了眼,等著疼痛到來。

“噗嗤”一聲利刃入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炙熱的鮮血濺了他一臉,濃烈的血腥味瀰漫開來。

然而,一點都不疼!

是因為這人的手法太快,他還沒感覺到疼痛就要死了嗎?

李延宗沒忍住好奇,緩緩的睜開眼,想要看看自己的傷處。

一睜眼就看見顧南煙那張放大的臉,正在自己不足一尺的距離處。

李延宗嚇了一激靈,一屁股蹲坐在地上,險些沒被送走。

“死了嗎?”

顧南煙鼻尖嗅了嗅,似乎有些不待見他一臉血的模樣,抓起他的衣袍,粗暴在他臉上抹了幾把。

“沒死就趕緊起來,老子餓了。”要回去吃飯了。

李延宗覺得自己的臉皮都被擦掉了一層,火辣辣的疼痛喚回了他的神智。

“所、所以呢。”

你餓了跟我說做什麼,還湊這麼近,你是要吃人了嗎?

雖然情況危急,他還是沒忍住想象了一下自己被拆皮扒骨放鍋裡煮的場景,整個人都不好了。

再看看被顧南煙攥在手裡鮮血淋漓的衣角,他艱難的嚥了口口水。

“我、我都好幾天沒沐浴了,不好吃的。”

顧南煙:“……”

這孩子莫不是嚇傻了。

也對,莫名其妙兜頭一臉血,任誰都會害怕。

“不是你的。”顧南煙指指手上的血跡,在指指他身後。

“是他的。”

所以你個小弱雞怕個毛啊。

李延宗一開始沒明白她說的什麼,只下意識往身後看去。

然後就看見那個挾持了他的人鮮血淋漓的倒在血泊中。

脖子上還插著一隻白玉簪子。

許是因為用的力道太大,簪頭幾乎沒進了喉頭,鮮紅的血液正順著泉眼一般猙獰外露的喉骨汕汕而出。

李延宗心臟突突直跳,被近在眼前的血腥一幕刺激的差點厥過去。

然而他還是忍住心中懼怕,堅持著不讓自己暈過去。

“別怕哈。”

顧南煙見他臉色比方才更差了,只當他從生死關頭走了一圈,一時半會緩不過來。

還好心的拍了拍他的肩頭以示安慰。

順便擦乾淨了自己手上沾染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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