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層浪,安陽帝的話瞬間讓所有人怔住。

只有顧南煙翻了個白眼,想說什麼卻被傅拓扯住衣袖。

“這不可能!”寧貴妃回過神後情緒激動的怒吼。

雖然她對顧南煙的身世有懷疑,可此時安陽帝親口承認,卻又讓她覺得難以置信。

“顧南煙今年剛剛及笄,可皇后在十六年前就死了!”

雖然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見到那女人的屍首,皇上是親眼見過的。

不止這樣,便是收殮以及下葬這些事也都是他的人一手安排,她親眼看著棺槨被送入皇陵,又怎會……

一個念頭自腦中閃過,寧貴妃猛然看向安陽帝。

“難道是你……”

“不錯,是朕安排了皇后的假死。”安陽帝沒有否認,眼神中帶著一絲悲切。

“不止如此,朕還讓人將她偷偷送出了宮,原本想將她安排在城外的宅子中養胎,誰知中間出了些意外……”安陽帝閉了閉眼。

當年衛家被誅,衛皇后確實試圖自盡過,不過被宮人及時救了下來。

他帶著孫御醫匆匆趕到,把脈時卻發現她已有身孕。

當時寧宗遠剛剛接手衛陽軍,朝中局勢不穩,對於該如何處置出身衛家的衛皇后各執一詞。

安陽帝深知寧家一脈定然不會容許這個孩子出世,經過幾日內心的掙扎,最終決定將她送出宮去。

原本想等她生下孩子後再慢慢想辦法把她接回來,卻低估了衛藍對他的恨意。

在前往京郊的路上,衛藍用不知道從哪得來的迷藥迷倒了一眾護衛後隻身逃離。

安陽帝怒極命人暗中尋找,最後在安陽國與嘉南國邊境找到了她。

雖然對於一向養尊處優的衛藍,如何獨自一人安全到達邊城尚有疑慮,可當時的安陽帝卻管不了那麼多,只想將她抓回去。

他的人一路追到了吳陰縣城門外,眼看就要將人抓住,卻被路過的顧慎打了個措手不及。

安陽帝看向神情複雜的傅拓,又轉向面無表情的顧南煙。

“當年對衛家的處置朕從不曾後悔,唯一後悔的便是將你母后送出宮去。”

“不然也不會讓你流落在外,你母后也不會才二十出頭就客死異鄉,都是那個該死的顧慎!”安陽帝咬牙道,神情無比陰鬱。

顧南煙嗤笑,對他這種推卸責任的行為十分不屑,在她看來衛皇后若是留在宮裡,結果恐怕會更糟。

顧慎曾跟她說過,衛藍看似雲淡風輕卻時常在深夜輾轉難眠。

雖然言談舉止與常人無異,精神卻一天比一天差。

想來是衛家的事對她的打擊太大,她努力像個正常人一般活著,不過是想平安生下肚子裡的骨肉。

因此她才會在顧南煙出生後,知道以顧慎的為人定會幫她照顧女兒時沒了求生意志,不過短短一刻鐘便沒了氣息。

她的結局從衛家盡數被斬時就已經註定。

傅拓顯然也是這樣想的。

“這與顧伯父有何關係,難不成讓母后呆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就能長命百歲嗎?”

想到母親,傅拓看向安陽帝的眼神帶著恨意。

“若不是您不顧祖宗立下的規矩,與寧家聯手誣陷外祖通敵,又將衛家上下幾百口滿門抄斬,母后又怎會整日鬱鬱寡歡連活下去的意念都沒有!”

“孤又怎會被困於東宮不見天日,整日任人欺凌!”

“煙煙又怎會從生下來便沒有了孃親的疼愛!”

傅拓越說越激動,雙手止不住的顫抖,狠厲的瞪著安陽帝。

“放肆!”

安陽帝怒吼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你懂什麼!”他急喘幾下,緊緊咬著牙根似乎在平息心緒。

“朕既然做了皇帝就要為國為百姓著想!”

“近百年來安陽國看似興盛,實則每年都在衰敗,衛家的存在等於將皇權一分為二,朝中雙方勢力爭鬥不斷一直在內耗,再這樣下去不出百年我安陽國必然會被各國蠶食殆盡。”

“到時候別說老祖宗立下的規矩了,便是老祖宗的皇陵都會被人給拆了!”

他的激動的鼻翼不住呼扇,一張臉漲的通紅。

安陽帝出手的力道不輕,傅拓的臉上很快紅腫起來,他卻絲毫不在意,抹了把嘴角的血跡。

“即便如此,又何至於如此趕盡殺絕!”

“雖然當時孤的年紀尚小,卻也清清楚楚的記得,母后曾多次跟您提過外祖父想要交出兵權卸甲歸田的事。”

“可您當時怎麼說的,您說‘天下未安,朕還需老將軍扶持’!”

“是您強行將本有隱退之意的外祖留下,轉頭卻殺了衛家全府!”

傅拓神情悲痛欲絕,想到衛家出事後日日落淚的母后,一雙眼佈滿了血絲。

顧南煙聞言十分驚訝,顧曜也曾跟他說過衛老將軍的事。

在他的印象中,衛老將軍為人心胸開闊待人和善,是一個閱歷不俗且對權勢視如糞土的人。

她當時還在想,既然這人如此厲害,又怎會不知功高蓋主定然會被當權者忌憚這一道理,若是及時抽身說不定能保住一家安寧。

顧南煙皺眉看向安陽帝。

若真如傅拓所言,這位帝王也確實算得上心狠手辣了。

兒子的仇視,再加上顧南煙不贊同的目光,似乎將安陽帝渾身的力氣抽離。

他腳下晃了晃,許公公驚呼一聲險些扶不住他。

“太子殿下,您誤會皇上了。”許公公伺候了安陽帝三十多年,見他這副模樣十分不忍。

“雜家可以作證,皇上當時並沒有想殺衛家任何一人!”

他看向寧貴妃的方向,神情複雜。

寧貴妃此時的表情已不像方才那般慌亂,她嘴角掛著一抹冰冷的弧度,摘下手指上一根護甲在手中把玩。

“本宮也可以作證,皇上當時確實沒想殺了衛家人,畢竟帝后情深他又怎會忍心傷害那賤人的親人。”

她淡淡的掃了一眼眼神陰沉的安陽帝,嘲諷的勾了勾嘴角。

“臣妾這些年來兢兢業業的管理後宮,對皇上忠心不二,辛苦將四皇子撫養成人,本以為您早已忘了那賤人。”寧貴妃說到這陡然沉下臉。

“可眨眼十幾年過去,你卻還留著那個賤人的血脈,不僅如此,便是臣妾與您同寢之時,嘴裡念念不忘的依舊是衛藍!”

她將摘下的護甲一把摔在地上,上面鑲嵌的寶石迸了滿地。

“自那時臣妾便知道,指望您良心發現,將皇位傳給四皇子是不可能了。”

“於是你就毒害朕?”安陽帝語氣沉沉。

寧貴妃抿著嘴低笑:“臣妾想要的東西您不肯給,我自己來取又有何錯?”

此時的她與方才楚楚可憐的樣子大相徑庭,神色間帶著些許瘋狂。

彷彿破罐子破摔一般,在見到安陽帝看著顧南煙時眼神中透露出的感情後,徹底卸去了偽裝。

她轉向一旁的傅閬,笑著伸出手給他緊了緊衣襟。

“皇上也不必費盡心機挑唆閬兒。”

面對傅閬眼中的惶恐,她不慌不忙的拍了拍他的胸口。

“臣妾既然敢帶駐軍進宮,自然做好了被您怪罪的準備,總歸我兒明日就要繼承皇位,臣妾也不介意讓您多罵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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