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嘯帶著十萬鎮北軍由北向南移動,終於在一個時辰之後踏入了建州縣。

打頭的是三萬騎兵,鐵蹄的踢踏聲很快驚醒了睡夢中的百姓。

本就不安的縣民見到他們更加惶恐,各家燈火逐漸點亮,整個街道熱鬧起來。

瞿子峰騎馬跟在瞿嘯身旁,回頭望向吳陰縣的方向,臉上滿是掙扎和愧疚。

“祖父,顧將軍他……”

他聲音有些哽咽,抿著嘴沒有將後面的話說出來。

瞿嘯抓著馬韁,神情悲慼的閉了閉眼。

“將軍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他深吸一口氣:“如今最重要的是要把這些百姓安置好。”

他看向鐵騎後的兩萬多吳陰縣民。

“同時還要在建州佈防,以免衛陽軍乘勝追擊連攻兩地。”

寧宗遠不知何故連夜偷襲,猛烈的攻勢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眼看就要撐不下去,顧曜果斷命他帶領大半軍隊疏散百姓迅速撤離,而他則帶人死守在城門口。

想到一個接一個倒下的將士,瞿嘯心中沉重。

“如今只有將建州縣守好,才能對得起為我們撤離拖延時間的五萬鎮北軍。”

他壓下心底的難過,重振精神帶著眾人繼續前行。

“瞿將軍,前面好像有人!”

他身後一個副將指了指正前方,聲音中有些緊張。

由於是深夜,他們看不清對方的人數,只能從踢踏的腳步聲判斷出是個不小的隊伍。

瞿嘯眯了眯眼,沉著臉抬起手做了個停的動作。

顧南煙神情嚴肅的看著迎面行來的鎮北軍,握成拳的手指緊了緊。

對方似乎也看到了他們,很快停下了步伐。

“前方何人!”為首的老者問道,聲音中帶著濃濃的殺氣。

阿獅蘭上前幾步,朝對方拱手道:“在下神風營阿獅蘭,不知閣下是何人。”

那人聽到神風營三個字頓了頓,隨後急切的問道:“可是南姐兒來了?”

他迅速下馬走上前:“我是你祖父的同袍瞿嘯。”

顧南煙皺了皺眉,她對鎮北軍並不熟悉,也從沒聽說過瞿嘯這個人。

她回頭看了眼駕著馬車的許順,後者趕忙上前。

“聽聲音確實像是瞿將軍,只是天色太暗屬下看不清對方的臉。”

阿獅蘭聞言從腰間拿出手電筒,開啟開關往對面照去。

瞿嘯被突如其來的強光照在臉上,條件反射的側過頭,用小臂擋住。

“瞿將軍!”許順驚喜道。

“主子,這確實是瞿將軍,屬下曾見過他幾次,不會錯的。”

顧南煙點了點頭,示意阿獅蘭關上電筒。

“我是顧南煙。”

她率先抬腳往前邁了幾步,身後的神風小隊緊跟其後。

瞿嘯激動的看著眼前這個身姿颯爽的姑娘,一張老臉不住的哆嗦。

“果然是你!”

他打量她幾眼,又往她身後掃了眼。

神風小隊挺直著腰板整齊的排成幾排,雖經過長途跋涉,面上卻絲毫不見疲憊,目光依舊堅毅有神。

看著這支嚴謹肅穆,氣勢逼人的隊伍,瞿嘯眼前一亮,突然覺得這才是一支精銳之師該有的樣子!

他幾乎能想象的到,若這些人踏入戰場將是如何的所向披靡。

然而,顧南煙此時卻沒他這麼多想法。

她眼神極好,雖然天色很暗卻絲毫不妨礙她視物。

她四下看了看,見隊伍前方並沒有顧曜等人的身影,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我祖父他們呢?”

瞿嘯頓了頓,想起前線的情況,剛剛還眼神灼灼的雙眼瞬間黯淡。

“你祖父他……為了給我們爭取撤退的時間,正在吳陰縣帶領剩餘的鎮北軍拖著安陽大軍。”

“你大哥顧雲戈也留了下來,情況……不容樂觀。”瞿嘯情緒低落的道。

他看向顧南煙,再次說道:“顧將軍囑咐老夫一定要走官道,遇到你後讓我給他帶句話……”

他似乎有些不忍心說出口,鬍子抖了抖才開口道:

“他說你是顧家的驕傲,能做你的祖父他很開心,若是他回不去,以後顧家就麻煩你多照顧著些,多去看看你祖母。”

瞿嘯說到這,一個五大三粗的健壯老頭,竟然紅了眼眶。

“你祖父還說,他相信你的能力,讓你隨我們一起好好守住建州縣,不要浪費時間去吳陰縣救援,做無謂的犧牲。”

“若是以後還有機會見面,他一定會跟你好好請教那本兵法上的內容。”

瞿嘯聲音哽咽了一下,幾乎控制不住掉下淚來。

顧曜的性子他很清楚,但凡有一點取勝的希望,他都會帶著鎮北軍殺出一條血路,而不是讓他們落荒而逃。

而他說的這些話,無疑是在交代遺言!

顧南煙安靜的站在那裡一言不發,一張紅潤的嘴唇緊緊的抿在一起,身上的氣息愈發陰沉,整個人似乎與黑夜融合了一般。

就連久經沙場,不知砍死過多少人的瞿嘯都被他渾身的煞氣驚了一跳。

“丫頭,你還好吧。”他不確定的問道。

顧南煙卻沒回答他,她直直的盯著瞿嘯的雙眼問道:

“城門為何會失守?”

瞿嘯一愣,隨即嘆息一聲,看了眼悔恨交加的孫子,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這事是子峰的錯,我問過他,他說他也不知道令牌什麼時候丟的。”

瞿嘯坦誠的看著顧南煙,鄭重道:“你放心,老夫會親自上書皇上,將子峰的過錯一一稟告,按照軍法處置他,絕不會因為他是我的孫兒而包庇!”

顧南煙聞言嗤笑一聲,眼神冰冷的望著瞿子峰。

“軍法?”

瞿子峰遺失令牌頂多被打十軍棍!

就算造成的後果嚴重,因為他是無心之失也罪不至死。

再加上瞿嘯的身份,最終結果也就是被趕出軍營或是多挨些板子罷了。

“我祖父與大哥受他連累,此時是生是死還未可知,若是他們出了事……”

顧南煙惡狠狠的看向瞿嘯。

“老子讓你們祖孫給他們陪葬!”

她的聲音洪亮有力,在安靜的夜晚傳出去很遠,好多鎮北軍都聽到了。

隊伍瞬間嘈雜起來。

瞿子峰原本還在愧疚,聽顧南煙對他祖父不敬,立馬不幹了。

他從馬上翻身而下,幾步跑到顧南煙面前。

“公主殿下,這事原本就與我祖父無關,你要算賬儘管來找我,我瞿子峰一人做事一人當,請你不要牽扯上無辜的人!”

顧南煙的行事風格他也早有耳聞,生怕顧曜他們出事後她真的找瞿嘯的麻煩。

畢竟她是皇上親封的公主,若是真的想對瞿嘯不利,也不是什麼難事。

顧南煙見他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冷冷的勾了勾唇,抓住他的領子就往旁邊扔。

瞿子峰只覺脖子一緊,之後便是一陣天旋地轉,左側身體摔在地上一陣劇痛。

“與他無關?”

顧南煙不等他起身,一腳踩在他胸口上,冷著臉道:

“他教出你這麼個蠢貨,自己也是個沒腦子的,活著也是浪費糧食!”

顧南煙身上殺伐之氣濃郁,彷彿煞神一般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瞿子峰被她的氣息震懾住,一時間連身上的疼痛都忘了,怔怔的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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