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禮堂裡前排坐滿了人,其實還有一百多個位置,但為了會場紀律考慮,徐大江收緊了口子。

事實上讓一些本科生參與這種報告會沒什麼意義,甚至是有害無益。

他自己也抽時間大概瞭解了超螺旋座標系這套體系,以他的知識儲備尚且感覺到想要理解那些抽象概念有多吃力,對於那些還沒有完整梳理代數分析的本科生而言,很容易讓人產生對數學的畏懼心理。

對於喬澤來說,今天到場的人顯然比他預計中要多出許多。

不過正如徐大江預料的那樣,對於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喬澤並不在乎。

只是他覺得起碼禮堂裡有一半人,會因為這次報告會浪費許多時間。真不是喬澤看不起其他人,而是他已經發現,數學是一門非常需要積累的學科。

所謂的抽象,是因為數學中的所有概念都是層層遞進的。後續所有知識都建立在前人搭建好的框架之下。

所有新的數學工具,無非都是對已知所有數學規律的變形、組合跟拓展。物理也是同理。

“今天這場報告會我決定講的內容是關於超螺旋座標系誕生思路的分享會。我會盡量淺顯直白的講述為什麼又是如何推匯出超螺旋座標系,並藉此推匯出蘊含量子理論的。

對於數學定義有這麼一句話,數學是對現實世界數與形簡潔、高效、優美的描述,我深以為然。從某種程度上說,超螺旋座標系就是在這一句話的指導下,總結出來的規律。

要理解超螺旋座標系,我們首先要對超螺旋代數框架下推匯出的次元扭曲函式有清晰的認知。次元代表著微觀世界的不確定性,最容易的理解,微觀粒子的每一次選擇,都會導致函式的一次扭曲。

在此之前我們使用波函式跟薛定諤方程來描述粒子或者波相關的物理量,但顯然這套理論有極大的侷限性。比如非相對論性,對於高能跟高速粒子,只能使用狄拉克方程。

不適用多粒子體系,粒子間的相互作用和糾纏效應使得使用波函式來描述整個體系變得困難。其他還包括定域性跟解釋問題。基於複數場的波函式其物理意義依賴於複數的模的平方,波函式坍縮和多重宇宙等解釋,都顯得很無稽。

所以我們需要一套更科學的數學工具,來描述微觀世界所發生的一切,在此之前,我們首先假定,微觀世界的運動軌跡,是絢爛而優美的。由此我認為超螺旋座標系描述的微觀粒子世界應該存在無異變性……”

……

毫無疑問,報告會上喬澤的發言是讓人震撼的。

甚至還沒到具體的數學論證環節,就已經讓人開始咋舌。

嗯……

沒有對於歷史資料的分析,單純就是在之前數學理論基礎上,開始幻想微觀世界有多美麗,然後虛構一個定理出來?

毫不誇張的說,臺下眾人經歷了一次喬氏震撼的洗禮。

可惜愛德華·威騰並不在這裡,不然他肯定大聲告訴所有人,當他得知喬澤單純是靠對微觀世界的美好想像,推匯出了這一套理論,還被實驗室資料所驗證時,情緒就是這樣的。

這特麼真是人能幹出的事嗎?

當年狄拉克方程預言了正電子的存在,也沒有這麼離譜。

畢竟狄拉克推導這個方程的時候,是有相對論跟薛定諤方程做依據的。

喬澤則完全是在憑空捏造。

感覺就是這傢伙覺得前人描述的微觀物理世界不夠絢爛多彩,覺得應該更美妙,所以乾脆按照他想像中的微觀世界,編一條定理出來,然後開始著手推導跟驗證……

這特麼就很離譜了。

甚至解釋了喬澤最先把這套理論放在微博上的原因。

這還真不適合發表在正規的期刊上,因為整個推導基礎聽起來就不太嚴謹。

先假設一個理論是正確的,然後再去著手推導這個理論……這特麼豈不是有點迴圈論證的味道了?

離譜的是,方法很不科學,但結論卻似乎真能禁得住試驗室驗證。

能來現場參加這次報告會的大佬,都有能力接觸到ce那邊的最新訊息。

事實上,像ce這樣多國參與的大型研究機構,想要完全保守住這類的資訊本就很難。每天更新的資訊似乎都在佐證著喬澤這套理論的正確性。

今天,在報告會這樣的莊嚴場合,喬澤告訴他們這套理論就是他坐在電腦前想出來的。

呵呵……

嚴謹的數學家們甚至更願意相信喬澤就是造世主,他讓微觀世界的粒子按照他期望的軌跡去執行。

好在哪怕滿腦子都是問號,但能參加這次報告會的人都是經過層層過濾的。

都是國內有頭有臉的大佬們,在舉辦方嚴格強調過會場紀律的情況下,不至於做出什麼有損聲譽的事來。

所以會場紀律維持得還算不錯。

大家吃驚,但起碼不出聲。

而且最前排坐的其實都是西林數研所的研究員跟喬澤、李建高的學生。

這是喬澤親自安排的,凸顯出自己人就能坐最好的位置,並透過這種方式一步步加強外界對他的刻板印象。

恰好也能讓會場紀律顯得更好。

喬澤的聽力再好,在如此大的空間裡,也不可能聽清三排之後發出的聲音。

也得以讓報告會正常的進行下去。

不過此時心態複雜的可不止後排那些外校的大佬們。

事實上西林數研所內部的研究員跟那些學生們也是一臉懵。

哪怕這段時間他們對超螺旋座標系有了比旁人更直觀更深入的認識,也並不知道這一系列的定理竟然是喬澤用這種方式“想”出來的。

人的智力上限真的能如此之高?

於是這場報告會的主基調在喬澤說開場白的時候便已經定好了。

具體到繁複的數學論證過程,卻人反而所有人都更為認真起來。

如此不科學的開題方式,在論證過程中,一般肯定會有牽強或者不嚴謹的地方。

尤其是關於座標系的幾個主要定理。

但兩個小時過去後,大家還是失望了。

最初思考的方式或許是有問題的,但在數學證明上,喬澤一如既往的嚴謹。

起碼在近一個小時的論述過程中,起碼沒人能找到證明過程不夠嚴謹的地方。直到喬澤開始做最終的結語。

“以上就是整個超螺旋座標系體系幾個重要定理的推導過程。顯然,這套理論體系並不完整,還有許多具體的數學問題沒有解決。比如奇異引力井效應。

座標系中存在一些暫時無法解釋的奇異引力井,使得在某些區域內引力異常強大或異常弱。這可能導致物體在這些區域中的軌跡變得不穩定,難以預測。

其次,資訊流失。我們能看到如果弧長引數大於標量值,會讓座標系部分割槽域面臨坍塌的風險,在這些區域內,資訊無法正確傳遞或保持一致。

最重要的缺陷是,如果奇點無引力的話,在座標系下蘊含關係可能失效。這可能導致一些量子效應在座標系中無法正確描述,出現與經典物理不一致的現象。

這些缺陷也導致了座標系的數學結構並不完整。需要進行補全之後,才可能完整的描述粒子最基本的執行情況。這也是我下階段最重要的工作。

同樣也因為這套數學理論並不完整,存在諸多不確定性,所以本次報告會不設問答環節。如果對本理論有興趣,希望能深入探討,可以給我發郵件,但我只會針對性回覆有意義的問題。”

喬澤的報告會如同往常一樣,簡潔明瞭。

其實還跟他的數學論證過程一般彰顯著嚴謹。

但說實話,總會給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當喬澤話音落下,現場眾人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隨後掌聲開始響起。

剛才的報告會太緊湊了。

一個小時時間,要把所有定理的證明過程跟思路完整的講述一遍,哪怕對於現場這些已經在數學上有深厚積累,且還處於當打之年的大佬來說,想要理解也是件很吃力的事情。

雖然之後還能看錄影,但錄影顯然沒有現場聽取報告人講述那麼容易集中注意力。

唯一讓人詬病的大概就是沒有提問環節了。

不過這次報告會本就不是喬澤要求舉辦的,喬澤也再三強調了整套理論數學框架還沒完全研究明白,人家現階段也沒有推廣的意思,所以也說不上來有什麼錯。

但給人的感覺終究不太一樣。

尤其是對於放鬆下來的年輕人來說。

因為一直保持仰頭的姿勢,感覺脖子有些發酸的王宇一邊揉著頸椎,一邊壓著聲音跟身邊的韓振東說著:“喬教授的報告會果然精彩,但為啥我總覺得怪怪的?”

“什麼怪怪的?”

“嗯……也說不上來。好像總感覺有點淡淡的那種,那種……”

“裝逼感?”隔著韓振東的範玉明補充了句。

“哈哈,老範,還是你膽子大。不過話又說回來,我記得有個人說過一句話,逼是一樣的逼,裝起來見高低。要說到這個咱們喬教授絕對是no1。你們看,喬教授說沒提問環節,那麼多院士真就沒一個敢提問的。”

王宇笑著補充了句。

其實沒什麼惡意,主要是感慨喬澤是真的有那個範兒。

畢竟當初這些研究員快被這幫大佬逼瘋的事,在研究所上上下下都不是秘密。

當時後面坐的那些大佬可不是這樣的。

一個問題要掰碎了問,現在正主兒來了,反而不問了,給他們的感覺多少有些小震撼。

然而王宇話音剛落,便覺得袖子被扯了一下,下意識的扭頭看了眼另一邊的徐躍,發現這傢伙正朝著臺上努著嘴,連忙扭頭看向臺上,隨後發現剛才已經在收拾電腦的喬教授,正用樸實無華的目光看向他。

頓時心裡一抽抽。

不是吧?

他們這排位置起碼隔著主席臺兩米多的距離,剛剛掌聲都還沒完全停歇,喬教授不會把他們說的小話都聽到了吧?

喬澤確實聽到了。

他的聽力本就很敏銳,這也是對他來說耳塞是睡覺時標配的原因。

恰好臺下幾個年輕學生的話,讓他想到了剛來西林的時候,他在查閱教授們的論文時,室友們當時也這麼評價他的。

記憶在這一刻開始發酵,張舟那張胖臉跟顧正樑鼻樑上的眼睛印入腦海。接下來就是蘇沐橙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的場景。

“重新認識下,我叫蘇沐橙,是基礎數學一班的學委,我代表基礎一班歡迎你,新同學喬澤。”

記憶中,蘇沐橙那天朝著他伸出手,然後輕輕握了下,隨後他的人生便開始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明天就是五月一日了。

不知不覺中,他來西林已經整整一年了。

這一刻,臺下幾個學生隨口的吐槽,竟是讓喬澤心頭升起了幾分溫柔的情緒,讓他變得像個人了些。

“……裝起來見高低麼?”當回憶的片段在腦海中消散,喬澤突然開口重複了一遍剛剛王宇說的話,那這孩子嚇得冷汗瞬間從額頭流了下來。

這是真聽到了,隨後喬教授下一句話鑽入了他的耳朵。

“所以你覺得這句話在數學上該怎麼解?”

“啊?”王宇呆呆的抬頭看向他的導師,腦子宕機了。

全場也迅速安靜了下來。

喬澤又沒關麥克風,在喬澤收拾東西時也沒人提前離場,所有人都聽到了喬澤略顯調侃的話。

不過從喬澤的目光就能看出這是對著前排他的學生說的。尤其是坐在第二、三排的大佬們,甚至下意識的笑了笑,頗有興趣的開始關注這位年輕到讓人嫉妒的導師是怎麼教育自家學生。

這可是大八卦。

畢竟到了研究生導師這個階段,如何對待自家學生一般是很私人的事,一般不會讓旁人知曉。

尤其是喬澤這樣的年輕而又才華橫溢的數學家,是真能讓人產生好奇。

“不,不知道。”王宇緊張的答了句。

然後喬澤微微搖了搖頭,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隨後開啟了電腦中的編輯軟體,開始了闡述:“要這句話做數學結構,首先需要翻譯成數學語言,即為逼格集合與裝逼效果集合之間是一個單射。因為其本質是一切逼格都可嚴格定義為裝逼所能企及的最高規格。”

同一時間,大螢幕上開始出現喬澤快速書寫出的定理。

“設x是任意逼格集合,y是基於x的裝逼效果集合,且:x→y,x1,x2∈x,則f是一個單射:即x1≠x2=ap;gt;f≠f”

寫完之後,喬澤直接開口說道:“王宇,記下這個定理,這周把它證明出來,然後提交給我。”

說完,喬澤重新關上電腦,收拾好東西,樸實無華的轉身從主席臺邊上徑直離開。

王宇則依然愣愣的站在那裡,收穫了無數或羨慕或好笑的目光,耳朵裡則是一陣善意的笑聲。

當然絕大多數人哪怕笑起來也是心懷善意的,畢竟現場都是懂行的人。

如果一個平時很忙碌或者根本懶得教學的導師還願意給某個學生布置作業,甚至規定了提交的時間,那足以說明導師有多重視這學生。

這小子,還真是幸運啊。

當然,此時的王宇可不這麼覺得。

他正在苦惱於這玩意兒真能用數學證明?

喬教授真不是跟他開玩笑的?

至於那些真正的大佬們,此時的情緒大概是複雜。

所以這才是真正的數學天賦麼?

隨便一句話,這如此短的時間裡,都能快速的給出數學定義並引申出公式?

尤其是坐在幾個學生後排的圈內頂級大佬們。

整個過程他們都看在眼裡。

從王宇跟身邊的人說小話,到喬澤看著王宇給出一道題,時間不過短短十多秒鐘。

……

如果讓剛剛喝完酒的陳藝文知道喬澤在報告會最後出了這麼一道題,他肯定有話說。

雖然在數學層面上,他肯定是不如王宇的。

但如果具體到這道題,陳藝文答起來肯定特別有靈感。

巧的時候兩個人歪歪扭扭的走在回學校的路上,恰好也在討論下午正在舉辦的報告會。

“突然想起來件事,下午喬教授有一場報告會,沒邀請你去參加嗎?”路過數學院的時候,本·羅尼問了句。

雖然是憨態可掬的模樣,但其實本·羅尼並沒有喝多。

他能喝酒,只是單純覺得白酒並不好喝。如果有的選,他還是喜歡簡單純粹口感濃烈的威士忌。更別提他接受的培訓裡,對這方面有著嚴格的限制。

尤其是在跟重要目標接觸的時候,肯定不會放任自己喝醉,卻可以藉著裝作不勝酒力的樣子打探些情報。

就好像此時。

當然,他不知道,其實陳藝文也是裝的。

雖然陳藝文的家鄉並不以酒量見長,不過他一個人喝個三、四兩酒也就是在醉的邊緣。

更別提中午這頓飯雖然吃的時間長,但其實兩個心懷鬼胎的人加起來也就喝了大半瓶酒。

“我當然能去,只不過我不想去而已,這種場合那個女人肯定在,我才懶得看到她呢。不過說起來,這個時候那女人肯定不在數研所。怎麼樣?想不想去數研所看看?我跟你講,別看那是保密單位,對我不設防的,我可以帶伱進去玩哦。”

這話直接把本·羅尼嚇了一跳,連忙四下看了看,好在旁邊沒什麼人。

開什麼玩笑?

對他來說數研所那地方用禁地來形容不為過。

讓別人知道了他對數研所感興趣,本·羅尼覺得他距離被帶走應該不遠了。

“哈哈,研究所那地方有什麼意思?想學習還不如去圖書館自習。要是你想出去玩的話,我知道個地方特別有意思,下次帶你去。保證你喜歡。”

說完,本·羅尼還衝著陳藝文使了個“你懂得”的眼色,看著便讓人覺得眼紅心跳。

“羅尼,你還不瞭解我嘛?我最討厭有人賣關子了。啥好地方,趕緊說說看。”

本·羅尼笑了笑,把嘴巴附到陳藝文耳邊說了句。

換來陳藝文鄙夷的目光:“我說羅尼啊,我還以為啥地方呢?不就是夜店嘛,那有什麼意思?兄弟,不是當哥哥的說你,你的審美有待提高啊。咱們好歹也是一流大學的好學生嘛。”

說完,陳藝文不等本·羅尼急著解釋,揮了揮手道:“算了,今天這頓飯吃的很開心。下次再聚吧。你對數研所沒興趣,我去逛一圈,上好的羊頭給他送一份兒去,省得總說我忘了朋友。”

話音落下,陳藝文胡亂的對著本·羅尼擺了擺手,便直接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把本·羅尼一個人丟在了路邊,像極了不負責任的渣男。

本·羅尼愣了愣,深吸了口氣,然後快步朝著寢室的方向走去。

他得趕緊把情況跟“家裡”人好好聊聊。

還好今天不是節假日,應該沒人注意到兩人。

……

陳藝文也是去數研所找呂北的。

說白了,兩個人都屬於那種不太專業的新手,這麼突然碰上了,心情既興奮又忐忑,

難免需要些專業人士的肯定跟指點。

唯一不同的是,身在華夏的本·羅尼只能偷偷摸摸,陳藝文則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帶著一身酒氣,拎著還熱乎的羊頭走進數研所,然後悄咪咪的走進小樓一樓最左邊的房間裡。

然後興奮的說道:“呂哥,我這兒有情況。”

“知道了。”呂北瞟了陳藝文一眼,不鹹不淡的應了句。

之前還稱呼他老師,沒見兩次面後,這傢伙就開始直接叫他哥了。

說實話,呂北不太習慣跟這種自來熟接觸。

他怕給了陳藝文好臉色,下次見這傢伙大概就敢直接勾肩搭背了。

“你說那個羅尼是不是那個?”陳藝文一臉期待的看著呂北問道。

“外圍的小蝦米。”呂北答了句,隨後評價道:“挺好的,這說明對面在西林工大埋的釘子的確都被拔掉了。開始使出瞎貓逮死耗子的昏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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