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左右,永正街總算是恢復了往日平靜。
定州軍已經撤出城外,各個官吏也都打道回了府。
黃家之人連同黃川都被盡數帶去了州衙,有人連夜突擊審訊。
而此前被黃川以“假劫獄”罪名捉進來的李家之人則全部放走。
一家人整整齊齊的進來,另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出去......可以說完美的上演了一出“兩級反轉”的好戲。
在“人權”大過“法權”的封建社會,如此實在再正常不過。
......
亥時,時隔兩天,李府門前的燈籠再次亮起。
家僕丫鬟忙著清掃昨夜大雨落下的雜葉,幾名廚子合力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飯。
燈火通明的膳廳之中,李家父子三人終於又一次齊聚一堂。
除此之外還多了一位新成員。
由於宋遲瑜跟李良關係的“特殊性”,基於傳統禮數的稱呼在李家完全失效了。
宋遲瑜喊李良“相公”,卻喊李平陽“伯父”。
而李良和沈世安則統一稱呼她為“宋姑娘”。
唯有宋遲瑜和李仁之間能對應上,一個喊“大哥”,一個喊“弟妹”。
當然了,稱呼混亂的問題倒是不算什麼,想要解決也不困難。
只要宋遲瑜和李良真的成婚了就行。
對此,李平陽當然一萬個願意,席間就屢次表示要儘快操辦二人的婚事,並且醉酒後竟還大言不慚的說出“我當初之所以帶良兒去滿香樓,便是早已算出他的姻緣就在那裡”這等胡言亂語。
而李良也是此前的態度,並不牴觸娶宋遲瑜。
甚至應該說很期待與後者“連結”。
咳,這裡的“連結”指的是建立“羈絆”關係。
畢竟宋遲瑜是三品,她隨便修煉一天至少就能頂李良苦修數月。
到時候修為絕逼會突飛猛漲......
總之,面對從頭到腳挑不出丁點毛病的宋遲瑜,李良沒有任何理由拒絕這門婚事。
至於宋遲瑜的想法,那就更不必說了。
每次李平陽說起婚事時,她都會笑著輕聲應一句“我都聽伯父與相公的”。
三品高手聽我安排......李平陽心裡簡直要樂開了花。
不過其實宋遲瑜還是有一點小小的要求。
不請賓客,不擺宴席,不需良辰吉日。
只要與李良拜過堂就好。
什麼也不要,只要拜堂......這婚禮已經都不能說是“從簡”了,而是基本相當於“沒辦”。
李平陽覺得宋遲瑜背景神秘,不願大張旗鼓也能理解,故而一口答應下來。
最終,家宴就這樣在一片和諧的氛圍中結束。
不僅洗清了冤屈,並且還得了一個如此厲害的兒媳,李平陽這次倒真算得上化險為夷了。
而可能是喝醉了,外加對黃川積恨已久的緣故,飯後他非得去州衙親自審訊黃川。
李良和李仁拗不過他,於是只好與宋遲瑜一起把李平陽送上了馬車。
“行了!你們回去歇著吧!我一人足以將黃川斬落馬下!”
馬車邊,李平陽醉醺醺的大放厥詞:“宋姑娘!勞煩你煮一壺熱茶!茶涼之前我定會回來!”
“哇呀呀!黃川老兒!受死吧!”
“咦?老張,你手中那是何物?可是皮鞭?”
“快快拿來讓我把玩一二......”
大呼小叫的鑽進馬車,李平陽的聲音很快就隨車輪聲一齊消失在了巷子盡頭。
“小弟,要不還是多派幾個人跟去看著點吧。”
李仁收回視線,一臉擔憂:“萬一爹真把黃川殺了咋辦。”
“放心吧,州衙那麼多差役,出不了事。”
李良撇撇嘴:“有張伯一個人就夠了。”
“行吧......”
李仁無奈的搖了搖頭,又突然想起旁邊還有個宋遲瑜。
可能是害怕李平陽方才的失態給後者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他趕緊開口解釋:
“弟妹,爹他一介武夫,又醉了酒,一時間胡言亂語,你別往心裡去。”
“怎麼會呢。”
宋遲瑜笑了笑,很自然的挽起李良胳膊:“相公,大哥,夜風涼,咱們又都喝了酒,還是快點回屋吧。”
“好。”
李良微微點頭,越發對這個“天賜娘子”感到滿意。
自打宋遲瑜說出實情之後,整個人也不啞巴了,也不病嬌了,簡直就是再好不過的老婆!
有些得意的看了看一臉羨慕的李仁,他這就準備轉身回院。
不過還未等邁開步子,車輪碾過路面的聲音便又自巷口由遠及近傳來。
嗯?難道是李平陽又回來了?
三人的想法一致,故而都沒走,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一輛馬車快速向這邊駛來。
拉車的馬兒通體棗紅,並非是李家的棕馬。
車轎也不是同樣款式,相較之下要更寬敞講究一些。
更關鍵的是,那掛在車上的兩盞小燈籠的燈罩上都寫有一個字——
沈。
李良:......
這尼瑪不完犢子了麼......
......
浮光躍金,明月當空,點點流螢便如同水月鏡花一般可望而不可及。
當沈清弦急匆匆的鑽出馬車,看到站在府門外的三人時,整個人瞬間如遭雷擊般愣在了原地。
雖然兩個時辰前她剛說了“今後再也不會搭理李良”,但哪裡又忍得住。
於是等沈世安回去告訴她事情都已解決了之後,她立刻就跑來李府,想要質問李良為何要騙她。
如果可以的話......也要問一問李良此前的承諾還作不作數。
不過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問題好似已經不用問了......
“你......”
身子無力的搖晃了一下,沈清弦只感覺一陣暈眩,伸手死死扶住車轅才勉強沒有跌倒。
她咬緊嘴唇,不可置信的望向李良,眼中的情緒無比複雜。
“相公......”
對面,宋遲瑜當然也看出了不對勁,不由得小聲問道:“這位姑娘是......”
“她......”
李良張了張嘴,一下子不知該怎麼回答。
而沈清弦聽到“相公”二字的一剎那,更是眼前一黑,竟就突然這麼昏了過去。
“沈姑娘!”
李良嚇了一跳,趕忙跟李仁一起衝上去扶她。
宋遲瑜則站在原地看著,表情稍稍有些驚訝。
“相公,我來看看吧。”
片刻後,她也走上前去,說話間便已伸手摁住了沈清弦的手腕。
“......沒事的,急火攻心,再加上連日疲憊所致的,休息一會兒應當就會醒了。”
宋遲瑜很快就給出結論,可見其不僅境界很高,並且還懂得一點醫術。
“這就好。”
李良生怕沈清弦被自己真氣出個好歹來,不禁長舒了一口氣:“呼,那先把她弄進去吧。”
“嗯。”
宋遲瑜點點頭,與李良一左一右扶起沈清弦。
這個過程中,兩人不可避免的對視了一眼。
李良的表情當然無比尷尬。
而宋遲瑜則輕輕笑了笑,那眼神彷彿是在說——
只能二選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