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無情最有情,遍催萬樹暮蟬鳴。
夕陽的餘輝淒涼如血,樹上的蟬叫聲此起彼伏,彷彿是在為李良壯行。
當他遠離人群,孤身一人站在黃府門外之時,整個人便如同一位即將奔赴沙場的壯士。
“呼......”
深吸一口氣,李良抬頭看了看刻有“黃府”二字的牌匾,不停勸說自己不管那位小姐是何模樣,也不論她想讓自己幹什麼,一切都已經值了!
與性命相比,別的都算不了什麼!
實在不行還有李仁呢!
一想到李仁,李良瞬間有了底氣,旋即伸手重重扣響門環。
“鐺!鐺!鐺!”
三聲過後,朱門很快便敞開了一條縫。
門後是那個羅木的黑衣男人。
“......”
沒有說話,黑衣男人看清來人是李良後便讓開了身子。
李良見狀也不墨跡,下一刻就以一種“烈士赴死”的心態一步踏入朱門。
緊接著......
“宋、宋姑娘?”
當他看清站在不遠處那個直直看著自己的女子時,整個人瞬間呆住了。
不是,宋遲瑜怎麼在這兒???
又或者說......怎麼會是宋遲瑜???
大腦陷入短暫的宕機狀態,李良如木樁般怔在原地,實在沒辦法把整天挑著扁擔賣糕點的宋遲瑜跟什麼背景顯赫的神秘小姐聯絡在一起。
而宋遲瑜此時也正默默看著他,眸底閃過一抹別人從未見過的柔情。
“閉眼。”
突然,宋遲瑜冷冷的吐出兩個字。
啥?
李良愣了一下。
而也就在這功夫,那倆黑衣男子卻是先一步閉了眼。
然後,李良便瞪大眼睛看著宋遲瑜身披橘紅色的晚霞,拎著裙子向這邊跑來,直至紅著眼眶撲入他的懷裡。
“嗚嗚嗚......”
“相公,相公,我終於找到你了......”
“你、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麼......”
“你知道麼......”
“......”
夕照一抹,煙隴薄紗般柔和。
霞光入眸,止不住的哽咽蓋住了嘈雜的蟬鳴。
......
......
“宋姑娘,你怎麼......”
一刻鐘後,李良與宋遲瑜在黃府的一座涼亭中並肩而坐。
亭邊有一汪清池,水質清澈見底,幾尾錦鯉便似在半空中游來游去一般。
抱也抱了,摟也摟了......看著面前柔情似水的宋遲瑜,李良的心情仍舊沒能平復下來,眼神也十分茫然。
算起來,這已經是他今天第三次陷入這種懵逼狀態了。
第一次是黃府出事,黃川和沈世安誤以為他是幕後主使。
第二次是那倆三品高手在他面前自稱小人。
前兩次就已經夠到匪夷所思了。
但這次無疑更離譜。
宋遲瑜怎麼就成了大佬了?
更關鍵的是......自己怎麼就成他相公了???
鼻間彷彿仍殘留著方才那一抱留下的淡淡香氣,衣襟上的淚漬還沒幹。
李良直直盯著宋遲瑜,迫切需要一個解釋。
而後者自然也知道他心中有種種疑惑,故而很快就柔聲說道:
“相公,你可還記得小時候的事麼?”
“小時候?”這麼籠統的範圍,李良哪裡知道宋遲瑜具體指的是什麼。
“嗯,十年前。”
宋遲瑜笑了笑,提醒道:“滿香樓旁邊的小竹林,你還記得麼?”
“這個......”
李良皺了皺眉,竭力搜尋著記憶,企圖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只是前世十年前發生的事他尚且都記不清了,更何況是本屬於前主的記憶碎片。
因此回憶了一陣後,他只得無奈的搖搖頭:“對不住,我實在是不記得什麼了。”
“沒關係的。”
宋遲瑜向李良這邊挪了一丟丟,輕輕將頭靠在他的肩膀,幸福的嘆了口氣。
“呼......”
“我講與相公聽就是了......”
......
十年前的故事很簡單,像極了校園青春劇中會出現的慣用橋段。
故事的起因是李平陽。
當時李平陽還不是司兵,也比現在有“精力”的多,故而平日裡常去滿香樓快活。
並且每次還會帶著尚且年幼的前主和李仁兩兄弟。
帶娃逛青樓,這操作也是沒誰了。
至於李平陽為啥不把兩人交給僕人看護,而是非要整天帶去青樓,想來其中定有原因,只不過李良不得而知。
總之,彼時李家二兄弟確實整天隨李平陽進出滿香樓,承受了那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快樂。
估計兩人長大後之所以會變成花花公子也跟這段經歷脫不了干係......尤其是李仁,可以說當時就已經是小花花公子了。
而李良因為比李仁小三歲,那時候其實對女人還尚未誕生出興趣,故而每次去滿香樓時總會偷偷跑出來瞎逛。
一次偶然,便認識了那時還沒被趕出滿香樓,仍在樓中打雜的宋遲瑜。
兩人年紀相仿,一來二去很快就熟悉了。
小宋遲瑜在滿香樓身份低微,再加上那幾年定州連逢大澇,糧價飆漲,因此時常吃不飽。
小李良衣食無憂,就會時常帶些飯菜去給宋遲瑜吃。
兩個小孩兒,哪裡懂得什麼門戶之別,只覺得對方有趣,再加上滿香樓中的花娘嫖客時常會以“娘子相公”相稱,於是也就跟著學。
李良只當是玩樂,不過宋遲瑜卻當了真。
再後來,小宋遲瑜就因不願接客偷偷逃走了。
小李良找不到人,也漸漸忘了此事。
直到三天前的那個夜晚,兩人在城南的小宅再次相遇......
......
以上,就是宋遲瑜為何會稱呼李良為“相公”的原因。
不得不說,確實挺狗血的......
摸了摸鼻子,李良倒是對於“白撿”一個老婆這事兒並不牴觸。
更何況宋遲瑜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不光境界是自己遙不可及的三品,背景更是強到恐怖。
簡直再符合不過他此前對“大佬娘子”的一切幻想。
唯獨除了一點......
“離開定州的七年......你去了哪裡?”
低頭看向仍靠在自己胸口的宋遲瑜,李良小聲問道:“能說麼?”
“......相公,這些以後我再與你說。”
宋遲瑜慢慢直起身子,笑容好似有些勉強:“可以麼?”
“好......”
說實話,李良每次聽宋遲瑜叫自己“相公”時還是有點不適應。
難道是因為“有名無實”的緣故?
可不應該啊。
前世交往的女友們叫老公,甚至是爸爸時也沒覺得彆扭啊......
“砰砰砰!”
就當李良胡思亂想之際,一陣急促的叩門聲突然從院門外傳來。
緊接著便是李仁無比擔憂的喊聲。
“小弟!”
“你還好麼小弟!”
“大哥來幫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