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怎麼回事?!”
下弦殿,湖廊之中,張玥兒皺著眉頭,聲音清脆。
“回公主,半個多時辰前陛下與二皇子在雲中縣遇刺,方才又有一夥刺客突然闖入山月樓,此刻正在與禁軍交手。”
身著繡龍錦衣的帶刀侍衛擋在張玥兒面前,快速回答:“公主,外面危險,還請公主立刻回屋,一切待事態平息後再說!”
“什麼?!”
眼睛瞬間瞪大,張玥兒不可置信的問道:“父皇和皇兄遇到刺客了?!”
“是。”
錦衣侍衛表情鎮定,腰間掛著唯有大內侍衛可佩的龍紋刀:“訊息確鑿,不過陛下與皇子殿下皆無閃失,此刻正在回定州城的路上,還請公主稍安勿躁,屬下得到最新訊息後定會立刻報與公主知曉。”
“......好。”
深吸一口氣,張玥兒的表情稍稍平復了一點。
雖然因為姜屏月的緣故,她並不喜歡張景鴻和張宥。
但她卻明白“刺殺天子”這種事何等嚴重。
大乾建朝千餘年,上次皇室之人遭遇刺殺還是在一百多年前。
彼時大乾與北邊的大晉交惡,大晉派了刺客來意圖刺殺一位皇子。
刺殺最後沒能成功,那位皇子竟獨自一人反殺了五個刺客,自此名聲大噪,更是在十年後繼承了皇位。
此人正是張玥兒的爺爺,已經死了幾十年的先帝張垂廣。
所以......究竟是何人所為?
近些年大乾與幾個鄰國關係融洽,並未聽說有何矛盾紛爭。
而大乾國內亦是風調雨順,除了宦黨猖獗之外,百姓再無其它不滿。
因此何人敢做如此不知死活的事情?
裙角在風雨中獵獵擺動,張玥兒百思不得其解。
在她看來,即便有刺客,目標也應該是魏明海才對。
“還請公主快些回屋!”
對面,錦衣侍衛見她不動彈,不由得又急聲催促了一句。
只是還未等張玥兒有所反應,下一秒,便見侍衛瞬間又變了臉色,向著不遠處的竹林厲聲喝道:
“何人!!”
“滄啷啷!”
伴隨著他這一嗓子,周遭頓時響起一片拔刀聲。
七八個禁軍幾乎同時拔刀,然後便毫不猶豫的衝出湖廊,向那道剛剛閃出竹林的人影激射而去。
“轟隆!”
雷聲滾過,轉瞬之間幾個禁軍便已衝出數丈,各自爆發出皆不低於七品的氣息。
而張玥兒亦藉著雷閃看清了那人的模樣。
“......李公子?!”
她愣了一下,旋即失聲叫道:“住手!!”
......
......
“急報!!急報!!!”
雲中縣,官道。
不甚齊整的車隊飛奔在茫茫雨幕中,車輪撞起泥水四濺,馬蹄聲凌亂且急促。
一騎紅甲禁軍自隊伍末尾突然提速,幾息便追上了前方馬車,將一枚信玉遞入車窗。
幾息過後,一聲悶響兀的在車轎之中炸裂。
“砰!”
硬度堪比石頭的信玉竟被生生捏碎成玉屑,張景鴻本就陰沉的臉色更是瞬間變得猙獰。
他一點點轉頭看向魏明海,眼睛通紅,呼吸沉重的便如一頭嗜血的獅子。
就這架勢,哪怕張景鴻下一秒就要拔出刀來殺人也一點都不奇怪。
不過許久過後,他終究還是沒有做什麼,只是從牙縫裡一字一頓的擠出一句陰冷到幾近刺骨的話。
“你不該動她......”
“......”
如墜冰窟,車轎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片刻後,魏明海垂著眼簾,平靜說道:“陛下,老奴不知您在說什麼。”
“不知?”
張景鴻怒極反笑:“哈哈哈哈!你難道真的當朕是傻子麼?!”
“老奴確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魏明海依舊面無表情,似乎對張景鴻的情緒毫不在意:“還望陛下明示。”
“好好好!那你便自己......”
暴怒的聲音戛然而止,張景鴻話說到一半才發現信玉已經被他給捏碎了。
如此尷尬的情況不禁令他更為怒火中燒,甚至身體都有些微微顫抖。
反應如此之大,證明張景鴻確實對姜屏月用情極深。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剋制住了自己,沒有一刀砍在魏明海腦袋上,卻也說明了他終究還沒忘記自己是個皇帝。
在大乾江山和女人之間,如果非要選,他還是會選前者。
更何況姜屏月人還活著......
“等回到定州城,這件事朕一定會徹查到底。”
深吸一口氣,張景鴻死死盯著魏明海,聲音沙啞:“所有與之有關的人,朕統統都要他們生不如死,絕不放過。”
“老奴仍不知陛下所說的究竟是何事。”
魏明海第一次抬頭看向張景鴻:“不過陛下既然如此憤怒,想來是定州城那邊出了什麼岔子吧?”
“你!”
龍袍一顫,張景鴻見魏明海還在這裡裝聾作啞,差點沒被被氣吐血。
但下一刻,他卻又突然閉上了嘴,看魏明海的眼神也變了一點。
據傳來的情報,姜屏月被發現時整個上弦殿中便再無一人,只是地上有幾攤血跡。
難道......
“你當真不知?”
眉頭皺起,張景鴻問了一個註定不可能聽到實話的問題。
“......老奴不知。”
意料之中,魏明海果然搖了搖頭。
“......”
眯著眼睛不再吭聲,張景鴻對這個答案半信半疑,同時也沒注意到就在剛剛他問話之時,魏明海眼底閃過的那絲陰冷。
沒能成功麼?
會是誰......
......
......
“沈相,那三人的屍體我會處理,你只需做一件事便可。”
“那就是想好過去的一個時辰,你在哪裡,做了些什麼。”
定州城,某條距離沈府不遠的小巷。
簾窗緊閉的馬車中,白三與沈世安相對而坐,淡淡的血腥氣滲出窗縫,旋即便又被潑天大雨沖刷的無影無蹤。
“......我明白。”
手指一顫,沈世安痛苦的閉上眼睛,似乎不願再回憶剛剛發生的一切。
但不管他怎麼努力,那一幕幕不堪的場景便就如同跗骨之疽般已然深刻在腦海中,揮之不散。
“白公子,姜屏月那邊......”
“沈相放心,我亦會處理妥當。”
白三看了沈世安一眼:“她不會說的。”
“那便好......”
沈世安緩緩睜開眼,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劫後餘生麼?
似乎並不太多。
更多的應是痛苦與煎熬......
“多謝白公子救命之恩,老朽先走了。”
艱難衝白三點了點頭,沈世安伸手便欲去掀車簾。
白三看著他顫巍巍的動作,並未幫忙,只是坐在原處平靜說道:
“沈相,不是我。”
“是李良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