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條好訊息是學弟你已經被我們報社聘為了特約評論員，稿費將上漲為千字三十元，開心吧？”
拍了拍楚奇的肩膀後，何常在壞壞地笑了。
“開心，開心得要死了。”
你個何扒皮！
楚奇忍不住就翻了個白眼。
“哈哈……，第二條好訊息是劉市長剛打來了電話，說是你們西海鄉的扶貧資金申請已經透過了初步稽核，即將上市常委會了，或許這幾天就會有結果出來。”
何常在頓時就被逗得個大笑不止。
“呼……”
這，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好訊息——只要上了常委會，那就意味著肯定能拿到錢，只是個多與少的區別而已。
若是跟大方石材公司的合作能順利搞定，那，這筆多出來的扶貧資金就可以迅速投入西海鄉的工業建設，整盤棋不就徹底活了？
“行了，別傻愣著，走，吃飯去。”
陪著小學弟熬了大半天，何常在此時也同樣是又累又餓了，自是不打算再多遷延，拉上楚奇，就直奔漳市賓館而去……
在賓館好生休息了一夜後，楚奇等人就此踏上了歸途。
一路順遂，天將午時終於趕到了西海鄉政府大院。
“書記，我回來了。”
在將隨行的三名大方公司人員安排給紀小娟負責接待後，楚奇徑直就去了蕭如海的辦公室。
“楚書記辛苦了，情況怎樣？”
蕭如海正在辦公桌後頭看著報，這一見楚奇已至，立馬就滿臉期盼之色地站了起來。
“形勢喜人，書記，我們西海鄉的申請報告已經透過了市裡的初步稽核，即將上市常委會表決。”
“不過，鑑於這筆省裡下撥的資金有限，我們恐怕最多隻能拿到六十萬元。”
楚奇笑呵呵地先道出了第一條好訊息。
“六十萬？不少了，只是，還遠遠不夠啊。”
蕭如海的眼神瞬間就暗淡了不少——鄉里實在是太窮了些，五萬元都擠不出來，就更別說九十萬這麼個聽起來就嚇人的數目字了。
“書記，您別急，我這還有第二條好訊息呢，我前兩天去了趟夏海，跟一家外商——大方石材公司初步談了下合作事宜，並已將該公司的幾名員工請了回來。”
“只要勘探結果大差不差，該公司將會與我們西海鄉合資，共同開發上莊村的幾座荒山，從咱們鄉到縣裡的大道將由該公司出資建設，算在投資額中。”
楚奇緊著又將備用計劃的實施情況介紹了一番。
“呀，這可是好事啊，客人來了，咱們得好好接待才成。”
蕭如海萬萬沒想到事情居然還能有這等轉折，頓時就興奮得個滿臉通紅。
“書記，這事情暫時還不好大張旗鼓，您沒瞧見麼，報紙上這幾天正爭論得厲害呢。”
“咱們啊，先悄悄地做，等事情差不多定了，再上黨委會表決，並報縣裡批准。”
大論戰的火，楚奇已經放了，不過，真要出結果，那還得看省裡乃至國家高層的意思。
但，想來省裡、市裡應該都會開上一條縫，默許雲水縣先摸著石頭過河，畢竟民間日益高漲的呼聲斷然不容輕忽。
“那行，就都交給你了，放手去幹，上頭若是有什麼責難，我老蕭一個人扛了。”
目下，在四大特區以外的地區引入外資還是個雷，蕭如海也不知道這玩意兒會不會爆。
但他卻絕不想錯過了發展西海鄉的機會。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書記放心，我會辦好此事的。”
在建設西海鄉一事上，楚奇心中的熱切可不會比蕭如海少半分……
地質勘探的事兒，楚奇不懂，他也不需要懂，只管全程陪同，做好後勤服務即可。
兩天後，大方石材公司的兩名採購員終於給出了個大致的勘探結果——上莊村、林海村的六座荒山中，五座具有極高的開採價值。
可開採儲量初步估計在二十二萬方左右，石料質地上佳，只要交通問題能解決，採石場的盈利前景看好。
對此，大方石材的採購員表示很滿意，楚奇當然也很是滿意，兩個村的村民們聽說採石場建起來後，他們不單能分紅，還能進合資公司打工，同樣也很滿意。
但，有人不滿意了——楚奇這才剛將大方石材的人送走，紀小娟就來了，說是鄉長通知開會。
“楚奇同志，請你給大家一個解釋，大方石材公司究竟是什麼性質的企業。”
開會就開會唄，楚奇完全無所謂。
但卻沒想到會議才剛開始，鄭成龍就首先發炮了。
“鄉長、各位同僚，在回答鄭成龍同志的問題前，我有個好訊息要先跟大家分享一下。”
“這麼說吧，經過初步接觸，大方石材公司已有意與我西海鄉合資，共同開發上莊村、林海村的中高檔石材。”
“為此，該公司將先期投入一百五十萬元，修築從縣城到咱們西海鄉的道路，規格為四級公路，全程雙車道。”
“這部分投入將算在該公司的投資額中，另外，開採技術以及運營資金也將由該公司提供。”
“我們西海鄉出礦山入股，一旦投產，將會在咱們西海鄉吸納不少壯勞力。”
“到時候，不止是合資公司能大有盈利，鄉里、村裡都能跟著受益，這，絕對是多方共贏的好事。”
鄭成龍的屁股只一抬，楚奇就知道這貨沒憋啥好屁，鐵定是打算拿大方石材公司是外商獨資的性質來說事了。
“要這麼說，這還真是件好事啊，咱們西海鄉之所以遲遲發展不起來，關鍵就在交通上，好東西雖多，運不出去，那也是白瞎。”
“光衝著大方石材公司肯提前撥款修路一事，這合作就很有必要，楚書記辛苦了。”
徐大山明顯早就得到了蕭如海的指示，根本不等林作棟有所表示，一上來就擺明了力挺楚奇的架勢。
“徐鄉長說得不錯，困擾我們西海鄉的始終都是交通問題，這個問題一旦解決了，後頭的發展也就是水到渠成之事，我對與大方石材的合作，舉雙手贊成。”
歐陽志毅跟著也表明了全力支援的態度。
“若是這合作真能談成，咱們西海鄉翻身有望了。”
“確實是好事，我看可行。”
……
其他幾名副鄉長也都很是開心，畢竟他們也不想西海鄉一直這麼貧困下去。
眼瞅著場面要崩，林作棟心中難免有些焦躁。
只是，身為鄉長，他此時還不好自己赤膊上陣，只得飛快地給鄭成龍遞了個眼神。
“大家先別急著興奮，據我所知，大方石材是家外商獨資企業，我們西海鄉跟該公司合作，怕是大有不妥吧？”
鄭成龍在會意地巴眨了下眼後，面帶冷笑地就打出了殺手鐧。
“……”
這話一出，正自熱議著的副鄉長們頓時全都啞然了——外資，對他們來說，還是根高壓線，哪敢輕易去觸碰。
“楚奇同志，你想要振興西海鄉的迫切心情，可以理解，也值得鼓勵，但，必須得注意方式方法，有些錯，那是絕對不能犯的。”
面對著這等戛然而止的死寂狀況，林作棟開心了，不過，表現出來的卻是一派的語重心長。
“感謝鄉長的關心與愛護，只是，我不太明白你在說些什麼。”
姓資姓社的問題，在這個時代，就是道繞不過去的坎，光明雖已就在眼前，奈何，還得再等兩個月。
問題是楚奇等不起，也不想等——南巡講話出臺後，固然為爭論定了調，可與此同時，建材的價格也因各地的建設熱情大爆發而迅速暴漲，翻了將近一倍。
這，對西海鄉來說，真不是啥好事。
所以，楚奇完全沒有任何退縮的餘地，只能強硬以對。
“楚奇同志，你這是什麼態度，大方石材是外資，我們是黨領導下的政府，跟外資合作，那就是犯了路線錯誤，是絕對要不得的。”
楚奇這話一出，林作棟的臉頓時就黑了，但他卻並沒出言呵斥，倒是鄭成龍這個狗腿子拍著桌子發飆了。
“鄭成龍同志，‘四人幫’都已經被打到十多年了，你的思想怎麼還停留在動亂年代，改革開放的精神，你都學哪去了？”
“請問，有哪一份檔案規定了不能與外資合作？誰敢下這種違背中央精神的指示，嗯？”
楚奇沒拍桌子，但，聲調可一點都不比鄭成龍低。
“……”
鄭成龍當即就被噎住了——確實沒有檔案規定內地不許引入外資，之所以沒出現過這等狀況，不過是大家都不敢輕易去吃螃蟹而已。
“楚奇同志，不要這麼衝動，我想問一下，在咱們漳市有過與外資合作的先例嗎？應該是沒有吧。”
“假如我們真的做了，萬一要是出了岔子，誰能承擔起不測的後果？”
林作棟其實也想發展西海鄉，但，他想的是自己來主導，而不是被楚奇搶盡了風頭。
從這一條出發，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大方石材進駐西海鄉的。
“我！”
楚奇回答得很快，也很乾脆，完全沒丁點得含糊。
剎那間，滿室死寂，不止是林作棟愣住了，一眾副職們也全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