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的院子裡,一家四口看著面前的婦人。

就在剛才,一個自稱來自鎮北侯府的男人敲響了大門。

然後,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婦人帶著個婢女,從馬車裡出來。

從她臉上,明顯可以看到嫌惡之色。

姜芙冷冷打量著婦人。

或許對她來說,這就是貴人踩賤地吧,可真是委屈死了。

從穿戴上看,這婦人一定是侯府裡得臉的僕婦,只腕子上那不經意間露出的金鐲子就值不少錢。

“你們還真是不知輕重,居然把鎮北侯府的人攔在門外,等了那麼久!”

婦人神態鄙夷,隨口斥了一句。

姜芙率先走上前,微微揚起下頜,用比她更倨傲幾分的口吻罵回去。

“以為是從哪兒跑出來的野狗亂吠,竟然是侯府的下人。好大的口氣,知道的你是鎮北侯府的奴婢,不知道的還當你是鎮北侯夫人!”

婦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她再狂妄,也不敢和侯夫人相提並論。

“你、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

想說“小賤人”,但婦人又忍住。

畢竟自己是有任務在身上的,不能因小失大。

等拿回東西,非得好好出一口惡氣!

婦人收斂起怒容,強壓著火氣,先給姜老實和邱氏草草行了一禮。

她表明來意:“奉我們侯夫人之命,來找姜姑娘索要一樣東西。”

邱氏連忙請她進屋。

婦人帶著婢女走了進去,發現姜家的房子雖然不算大,但用料紮實,打掃得也乾淨。

她哼了一聲,這才坐下來。

邱氏本想去燒水煮茶,卻被姜芙一把攔住。

“你要什麼東西?”

姜芙明知故問。

她已經猜到,李家不可能娶一個假千金,勢必要討回定親信物。

婦人覺得姜芙故意裝傻。

也是,像她這樣的人,當然會死死扒著侯府不放。

那可是世子,未來的鎮北侯!

莫說正妻,即便做妾,都是她高攀了!

婦人撇撇嘴:“姜姑娘,別繞圈子了,快把玉佩拿出來,也好讓奴婢儘快回去交差。”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又埋怨起安陽伯府。

她們家的破爛事兒,和鎮北侯府又有什麼關係!

結果,那伯夫人於氏跑來找侯夫人一頓哭求,侯夫人只好答應,最後派自己前來。

本想給姜家來個下馬威,沒見識的小商戶人家,拿出侯府的名頭,嚇上幾句,還不乖乖就範?

何曾想到會被劈頭蓋臉一頓罵,都被比作野狗了!

“哦,玉佩啊。”

姜芙故意拉長了聲音。

等了半天,那婦人急道:“是啊,就是我們世子的玉佩!”

一攤兩手,姜芙很無賴地說道:“我急用錢,就把它當了,你去前面那條街的陳記當鋪問問,也許還在。”

婦人立時坐不住,拔腿就往外走。

嘴裡還嘟囔:“竟敢當了,看我不告訴夫人……”

婢女也狠狠瞪了姜芙一眼,快步跟上。

很快,那輛馬車消失在了門外。

看方向,估計真的趕去陳記當鋪了。

等姜老實去關上院子大門,邱氏才擔憂地開口:“芙兒,那什麼玉佩的,你真的當了?”

姜芙並沒放在心上,對她點點頭。

“是啊,反正我又不會嫁到侯府,拿著它沒用。再說,侯府家大業大的,也不在意一塊玉佩。”

邱氏總覺得這話哪裡不對,但一時間又不知道如何辯駁。

倒是一直沒開口的姜魁忽然說道:“娘,妹妹做得對,咱不要他們的東西,留著就是禍害。”

見他主動替自己說話,姜芙臉上笑意更深。

“就是,這錢等入冬之後拿去在城門口施粥,就當我們給那什麼侯府積德了。”

而那婦人匆忙趕到陳記當鋪,又捱了當頭一棒。

“不巧,有個從南邊來的商人路過,看中了東西,已經買走了。”

掌櫃的取來賬簿,找到相關記載,指給婦人看。

這婦人是侯夫人陪嫁,自然也是識文斷字的,一看賬簿,頓時頭大如鬥。

“這商人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她催問。

掌櫃的面露為難:“我們只管買賣,不問其他,您這是為難小老兒了,在下實在不清楚。”

婦人氣沖沖地走了,要趕回侯府覆命。

等她走後,掌櫃的再次去了樓上的雅間。

男人早已看清了方才婦人的面容,他失笑:“竟派了心腹陪嫁過來,還真怕被人家一個姑娘給賴上不成?”

掌櫃的彎腰回答:“聽說侯夫人向來做事謹慎。”

“那可不是。”

男人笑聲更大了:“她這輩子唯一就不謹慎了那麼一次,所以才有了我嘛。”

這話……掌櫃的不敢隨意介面。

“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明日回京。”

男人起身,拿起懸掛在牆上的劍。

掌櫃的雖然不放心,卻知道他說一不二的性格,立即回答道:“這就去給東家安排。”

比了比手中的劍,男人驀地深深嘆氣。

“和定北王比起來,我還是差得遠,也許再過十年二十年,我才能有他那樣的神勇無匹。”

這一次,如果不是定北王及時率軍增援,他或許就不只是受些皮外傷,而是沒命了。

如果他死了,除了娘,還會有誰會為自己流一滴淚呢?

他們只會高興。

畢竟,他從一出生就是個不祥之人。

連親生父親都憎惡他,想親手掐死他。

掌櫃的露出欽佩的神色,含笑道:“定北王十三歲跟著陛下南征北戰,都是真刀真槍拼出來的。如今各地尚有餘寇,想立功也不難,何況東家還這麼年輕,不必著急。”

這道理並不難懂,男人也露出思索的表情,緩緩點頭。

“說的是,是我太心急了。”

掌櫃的拱拱手,下去準備回京事宜。

在姜家和當鋪碰了兩鼻子灰的婦人不敢耽擱,馬不停蹄地趕回侯府。

她有些狼狽,胡亂整了整衣服和頭髮,去了正院。

一見到侯夫人,婦人連忙跪倒,又從懷裡掏出一張紙,將來龍去脈道來。

自然,因為她在姜芙那裡受了氣,沒少告狀。

倒是侯夫人忍不住笑道:“瞧你說的,她一個從小說話都費勁的,能憋出倆字兒就好生不易了,如何還能言語羞辱你。”

竟是不大相信。

婦人又氣又委屈:“老奴可不敢騙夫人。”

“罷了,”侯夫人擺擺手,對她和於氏所說的,姜芙如今變得尖嘴利牙一事不以為然,“條子拿給我看看,如若真的叫人買走,留了記檔,也就隨他去了。”

婦人離開當鋪之前,特地搬出鎮北侯府的名頭,逼著掌櫃的交出那一頁記檔。

有這東西在手,那塊玉佩何去何從已經明瞭,左右是賴不到侯府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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