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上前,李鈺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姜姑娘。”

看著對方的眼睛,他沒有再靠近,以免令姜芙一個暴起。

他語氣誠懇。

“我有所隱瞞,確實不對,只是我也有苦衷,稍後細說。但我可以發誓,我對你和姜叔說的那些,都是真的。我……”

頓了頓,李鈺才繼續往下說。

“我生母是鎮北侯曾經的未婚妻,是前朝皇后的妹妹,前朝覆滅,鎮北侯擔心引火燒身,所以主動退婚。但他又貪圖我生母美色,在其孤苦無依的時候強納為妾,引起崔氏的嫉恨。”

這些事對他來說,其實是充滿恥辱的。

但為了向姜芙證明,自已並不是有心欺騙,李鈺還是都說了出來。

見他所說,與小爆交代的幾乎一致,姜芙的手終於慢慢地離開了燭臺。

她剛才還真想直接丟過去,最好能燒死這個騙子呢!

但抓在掌心的簪子仍舊沒放下。

“在我傷愈之後,一直想進宮面見陛下,但進宮是大事,且又不能讓任何人發現,我只好輾轉聯絡上了綵衣衛的人。”

聽到這裡,姜芙擰眉:“為什麼?進宮還要這麼麻煩,找你爹幫忙不行嗎?”

李鈺見她把自已的話都聽進去了,神色輕鬆許多。

“不行,連我爹最好也不能知道。關於這件事,我不相信任何人。”

姜芙點頭:“沒錯,我也最不喜歡聽秘密。”

她環視一圈,又對他下了逐客令。

“不管怎麼樣,這裡都不適合你了,我希望你這就離開,以後也不要再回來,更不要跟任何人說,你認識我們一家人。”

這是她剛才就想好的。

李鈺不是普通人,如果被侯府知道來龍去脈,說不定不僅不會感激姜家,還會恨上。

更不要說,她還頂著李銘未婚妻的頭銜好幾年呢!

“大恩不言謝。”

李鈺正正經經地行了一個謝禮。

姜芙沒避開,受了他一禮。

這麼一來,也算彼此兩清了。

李鈺沒有再耽擱,其實見過皇帝之後,他原本也要儘快趕回軍營,不可能繼續逗留。

只是沒想到,姜芙竟這麼快就懷疑到了他。

“姜姑娘,能否問一句,你為什麼大半夜會出現在這裡?”

李鈺還是有點費解。

難道她這些天就一直守在外面?

也不知道自已睡覺的時候,有沒有什麼不雅的舉動,不然實在丟臉。

姜芙黑了臉:“你這話是說,我偷窺你了?”

李鈺嘴上說不敢,但眼神就是這個意思。

姜芙只好隨口敷衍道:“我白天漏掉一筆賬,一想起來怎麼都睡不著,想著趕緊過來補上。”

這理由實在勉強,只是李鈺也知道,不能再問下去。

“後會有期。”

他衝姜芙點了點頭,剛走出一步,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回頭看向她:“姜姑娘,若有事找我,可以去萬松縣陳記當鋪。掌櫃的是我的人,你可以信他。”

說完,也不等姜芙回答,李鈺已經一個翻身躍出門外,消失不見。

姜芙重複一遍:“陳記當鋪……”

原來那是他的!

怪不得掌櫃的說,當鋪另有東家。

再回憶那天的一些細節,敢情自已當掉侯府玉佩的時候,李鈺就已經知道了!

一時間,姜芙陷入無限的尷尬中。

幸好,李鈺和崔氏不對付,和李銘估計也沒有什麼兄弟之情,更不可能替他們出頭。

所以自已才順利地賣出了高價,拿到了銀票。

這麼一想,她頓時又不難為情了。

第二天,姜芙主動將李鈺離去的訊息告訴給姜老實夫婦。

她猶豫了半宿,還是決定不往他身上潑髒水。

本來,姜芙還打算編個故事,說自已發現李鈺偷東西,所以把他趕走了。

想想這麼做又對不起他,她有些不忍心。

於是,姜芙只好真假摻半地說道:“一個同鄉前些日子看到了他,回去就把訊息告訴了他家人,他家人昨夜趕到,把他接回去了。”

姜老實沒說什麼,邱氏反而感嘆道:“在家千日好,出門萬事難,回去也好。”

姜芙點頭稱是。

姜家人的日子如常,鎮北侯府和安陽侯府卻全都亂了套。

先說安陽伯府。

八百里加急不是吹的,訊息傳到王府,愛女如命的懷南王府氣得吹鬍子瞪眼,連罵安陽伯這個老匹夫不會教女。

然後,直接派了王府管家來京城處理此事。

他和鎮北侯關係一般,但也聽說過世子李銘素有好名聲,在年輕一代裡實為翹楚。

既然安陽伯府這麼不識抬舉,正好把這個女婿搶過來!

罵完人的懷南王轉身就去書房寫摺子去了。

寫著寫著,發現好多字不會寫,只好又喊來一個幕僚,讓他代筆。

他要跟皇帝哥哥告狀,然後讓皇帝哥哥給女兒賜婚!

要不怎麼說連皇帝在內的這群人都是泥腿子呢,人家有婚約在身,你張嘴就是賜婚,毫無規矩。

但懷南王不覺得。

老子連造反都敢了,還有啥不敢的?

王府管家上門,把安陽伯又給嚇得不輕。

別看管家無官無職的,但宰相門前七品官,這管家是當初跟著皇帝和王爺一起起兵的,在皇帝面前都不拘束,安陽伯能不害怕嗎?

“伯爺哪怕再忙,還是要抽出一點精力來調理自家後院,否則內幃不修,同樣影響前途。”

說完,管家高深莫測地看了一眼安陽伯。

然後無視他送上的禮物和銀票,大搖大擺地走了。

安陽伯欲哭無淚。

呆坐片刻,他喊來下人,讓他們去把當初李家送來的禮物都找出來,還有庚帖,然後親自去鎮北侯府退婚。

另一邊,鎮北侯府裡也同樣不平靜。

正院,侯夫人摟著她的小兒子哭得肝腸寸斷。

底下跪了十幾個下人,其中一個婢女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坐在上首的鎮北侯臉色鐵青。

“哭哭哭,孩子就是被你慣壞了!”

他猛地一捶桌子,哭聲一頓。

但侯夫人很快又反駁道:“侯爺說的是什麼話,難道釗兒只是我一個人的孩兒嗎?他七歲就搬到了前院,是侯爺說男孩不能長於婦人之手,如今倒又怪到我頭上了!”

鎮北侯被噎得半晌說不出話。

看著兒子高高腫起的臉頰,那是他剛才一怒之下,伸手抽了一耳光。

可憐李釗細皮嫩肉的一個小郎君,白皙的臉馬上就腫脹起來。

但鎮北侯也只是心疼了那麼一下子。

很快,他又罵道:“小小年紀竟然學會逃學,還跑去賭坊,輸了幾千兩銀子!我把你關在院子裡,是讓你反思,你倒好,反思到丫鬟的肚皮上了!”

說出來,鎮北侯實在覺得羞恥。

大戶人家的少爺,成親前在房裡放幾個通房,不算什麼。

但李釗才僅有十二歲,身子還沒長全,就如此貪色,把侯府的臉面都丟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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