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流淌著火焰,熱浪迎面而來。一束束光芒升空,元素的急流相互碰撞,爆裂成漫天銀星,被驟起的狂風吹向對岸。

吼叫和嘶喊中,士兵們列隊行動,歪歪斜斜開始後退,但凡人的兩條腿絕對跑不過神秘技藝。“秘匣”咒罵了幾句,身影一閃,消失在戰車上。

萊蒙斯不得不留下來施展神術,以免軍團左翼被火雨覆蓋。『庇護所』的範圍太小,需要修改對應神文,等他準備完畢,魔法已墜到眼前。

元素撞上神術屏障,激起層層金色漣漪。兩種截然不同的載體粒子在魔力的驅使下接觸,造就了錯綜複雜的神秘美景。屏障攔下大多數射線,然而仍有少數依靠罕見的特質或手段,正面突破神術屏障。

聖騎士長不及補救,一支方隊已挨個正著。紅光落下,沒有鮮血,沒有殘肢斷臂,士兵們當場分解成細小的火紅粒子,如焚風般刮過周邊隊伍。

“黑巫術!”他嫌惡地喊道。騎兵們迅速散開,坐騎飛躍到半空,靈活地閃開餘波。神官們大叫著唸誦神文,苦修士發出禱告,火還未起便被熄滅。

“我來維持這邊。”艾席斯克羅說,“你到對岸去,我們的同盟需要支援。”

萊蒙斯回過頭去。河面在烈火中燃燒,彷彿流淌的是油脂,不是水。無數支船在交火,在燃燒,在粉碎和被粉碎之間搖擺。他看到氣勢非凡的鍊金戰船,她如移動的城堡,撞進敵人的小帆船和木筏形成的迎擊線,留下一片漂盪的殘骸。

我方佔優勢,他心想。但單從勢頭來看,人們根本瞧不出差距。敵人數量驚人,且悍不畏死。無數小舟游魚般穿梭,環繞在戰船四周,士兵輕裝上陣,試圖爬上戰船的邊舷。

距離碼頭更遠的地方還有弓手,而比弓手更可惡的是隱藏在箭雨中的火元素使。萊蒙斯飛在高空,發現此人憑一己之力壓制了己方的遠端陣營。霧精靈支援先鋒時,藉助疾風拋射飛矢,也被敵人反過來當成火焰的助力。最先上岸的隊伍在火中哀嚎,紛紛跳入水裡。古怪的是,這火水撲不滅,溫度驚人。

也許是“惡魔領主”,目標之一。秘密結社中,“無星之夜”擁有七位惡魔領主,瓦希茅斯軍團沒有空境。不過獵魔運動開始後,大大小小的惡魔結社也隨之集結,以期抵擋秩序的兵鋒。

若換成另一人在此,萊蒙斯心想,準會猜測對面是職業與火相關的“炎之月領主”,但他其實是閃爍之池派去“無星之夜”的夜鶯,不是我們的敵人。此人不幸被識破,至今渺無音訊,此刻藏在對岸的會是誰呢?

一艘戰船正待靠岸,見狀立時後退,遠遠繞到一旁。在她身後,寂靜學派的船隊正陷入圍攻,直到駐船的法則巫師夏妮亞大喊著念出魔咒。幾息之後,河水激盪,所有漂浮之物——船、人、火焰都在搖晃,波浪反射出成千上萬的耀眼的光斑。

待浪頭過去,戰場已漂向下游,原地留下小船和板筏彙整合的亂戰漩渦。一時間,萊蒙斯竟沒能認出士兵所屬:守誓者聯盟的隊伍活像七拼八湊出來的乞丐團,旗幟不翼而飛,人們各走各的。

他飛過河岸,帶著殘餘的屏障落在碼頭西側的空地。剎那間,箭矢在絃音中攢射,彷彿成團的蜂群迎面撲來。

萊蒙斯一揮手,魔力之劍拖尾出一道虹光,平推過箭雨和建築,將暗處的弓手掩埋在瓦礫下。這時,他的屏障忽然粉碎,化作點點符號。

攻擊隨後而至,火光和煙霧帶來灼熱的龍捲,呼嘯著席捲碼頭。聖騎士長下意識提起杜蘭達爾。風火過後,他自然毫髮無損,只黑銀長劍“當”地一聲,格開一道細小的深紅魔光。這玩意藏在灰燼之中,難以提防。

“惡魔領主?”著實是驚喜。這下目標自己跳出來了。

可當萊蒙斯撕開風捲,清空碼頭之後,才發現對手與想象中相去甚遠:一群披紅袍的元素使聚在一起,不斷將魔力注入木杖,一個惡魔——照實說,十四五歲的無名者小孩——正揮舞著它凝聚光刃。先前的威脅竟是如此。而在萊蒙斯砍斷木杖後,他只能用嘴吹出點兒葉子大小的刃片,半點能耐也無。

聖騎士長十分失望,隨手擰斷了無名者的脖子。而紅袍人已作鳥獸散,不比凡人更棘手。這類傢伙當然不會是惡魔領主,連算作瓦希茅斯的正規軍,都有一定難度。

鍊金戰船業已登陸碼頭。敵人調轉矛頭朝向舷梯,此刻通道已陷入爆炸和閃光之中。數百人沿著船舷朝下跳,有人試圖爬上船,水手立刻用長矛刺,不慎撞上同伴的武器。七八個傭兵在甲板上圍堵敵人,對方個頭足有六尺,手提長斧,身披鐵甲。他們身後不遠,一個學派巫師在胡亂吹號。

萊蒙斯調整角度,把那頭撞上船桅的大個子怪物劈成兩半,但沒人去加固桅杆,傭兵們一窩蜂衝到屍體邊,撕扯下盔甲和零碎,抖落鮮血。忽然幾根神術鎖鏈升起,將他們牢牢捆住,貼在桅杆上。施術的神官開口便罵,指揮元素使看顧戰船。

另一艘戰船停進了港口,落錨時發出沉重的轟鳴。一層光環將她包裹,神秘立場彈開流矢,法夫坦納的圓月雲霧旗幟在船首隨風抖動。

“聖騎士長閣下!”船上有人喊道,“讓傷員和盟友上船,我們半小時後就回返。這上面只有後勤人員。”

萊蒙斯見狀,當即朝她靠攏。這是一艘樣式精巧的銀白色的精靈戰艦,雙側有翼,裝點花紋和炮口,為證實其戰鬥力絲毫不遜色於雕飾。不斷有霧氣自黑洞洞的炮口湧出,使人難辨方向。

等他命令兩側戰船護衛她,已有敵人的援軍趕來。萊蒙斯不曉得霧精靈為什麼在大晴天把自己弄得全是是煙,活像燃燒的柴堆——有比這更清晰的靶子麼?但船長另有主意,致使元素使們不得不在碼頭上空製造出大片烏雲和濃霧來。這下,輪到光輝議會的聖騎士團遭受無妄之災了。

聖騎士長受夠了。“給我散開!”他吼道,“神官需要陽光,你們傻了嗎?”

霧精靈船長有不同意見:“沒有濃霧,戰船會被襲擊。必須保證——”

“別跟我說必須。”萊蒙斯不等她答應,一劍盪開天空的煙霧。陽光穿透烏雲,重新灑在河流兩岸。

就在這時,對岸組織起了又一次長矛佇列的投擲。聯盟的元素使以烈焰反擊,範圍囊括敵陣,連天空中的雲層似乎都被點燃。

沒有空境坐鎮,尋常敵人必然灰飛煙滅,然而無名者即便在環階也是大威脅:空氣古怪地變色、樹林邊忽然水霧環繞、散落的火苗焰星倒卷而回……形成肉眼可見的反抗力量。甚至有細小的人影破開火焰,大膽地接近霧精靈戰艦。聖騎士長正準備摧毀這支敵軍,忽然有人落在他身旁。

“你到南面去,閣下,那裡需要支援。”“秘匣”格拉德·瑟爾莫說。

“找到惡魔領主了?”

“找到了自己人。”格拉德告訴他,“高興一點,聖騎士長閣下。盟友們苦戰至今,可不希望瞧見你失望的臉。”

萊蒙斯下意識收斂神情。但很快,他想起這傢伙出身於寂靜學派,和自己不是一路人。自然,格拉德是空境之中的老資格了,年紀比白之使還大,然而神秘領域從不以年齡排輩。我非得聽他在這兒倚老賣老麼!

“那你去和霧精靈的船隊交流。”萊蒙斯沒反駁,而是同樣給予命令,“別讓他們把太陽遮住,閣下。”

“秘匣”眯起眼睛,打量了萊蒙斯好一會兒,什麼也沒說。他轉過身,朝不斷噴吐煙霧的霧精靈船艦飛去。

萊蒙斯暗自鬆了口氣。老實說,他沒把握對付“秘匣”,雙方並非活躍在同一時期,而他本人不過是新生代。在黑城與“神學家”交手時,他已明瞭羅珊和戰職的差別:那小個子女人無疑是蓋亞神術的集大成者,精通神文排列和各種細緻入微的組合應用,但她的手段不是用來在刀劍戰場上獲得勝利的。

而格拉德·瑟爾莫,傳言他的一身本領都是為了取勝而習得。人們說他是“真理派”最優秀的法則巫師,僅次於當世的三位聖者之一“第二真理”大人,倘若寂靜學派與光輝議會的代行者一般有繼任者之說,瑟爾莫足以擔此重任。

萊蒙斯也不得不承認,“水銀領主”被清除後,寂靜學派成了與光輝議會同樣可靠的神秘支點。此外,就連守誓者聯盟和高塔都不算完全可信。此人作為盟友的立場無可挑剔。

其他人不一樣。倘若惡魔領主不藏在瓦希茅斯軍團,而是在我們當中冷眼旁觀,那獵魔運動又怎麼能算徹底呢?

聖騎士長心事重重地趕到戰場南側,瞧見“紙匠”彭塔巴和耶瑟拉主教站在一起,神情頗為萎靡。

“我以為你們的任務是按兵不動,搜查內部。”聖騎士長說,“只等帷幔山脈的主力回撥,時機到來,就能發起總攻。”

“沒錯,克洛伊塔的傳訊是這麼說的。霧精靈加入了你們。”

“那為什麼要先一步開戰?”

“紙匠”神情冰冷。“去問惡魔,去問瓦希茅斯的殘黨,閣下。你以為我等在這裡是只為了被動挨打?”

“敵人自不量力地發動襲擊。”耶瑟拉大主教告訴他,“甚至開始渡河。兩天後,原本遠在佈列斯邊境的瓦希茅斯軍團出現在對岸,發動攻擊。我想他們是在聲東擊西,支援帷幔山脈。”

萊蒙斯不由得一怔。眼下他們身在薄荷地的露水河旁。兩天。從佈列斯邊境到莫尼安託羅斯,地理上相當於橫跨了伊士曼和原莫託格兩個國家。這幫惡魔怎麼辦到的?難道他們也能搭建大型矩梯?

“瑪莉亞受了傷。”紙匠說。

聽到這名字時,萊蒙斯竟沒能反應過來。“沼澤親王”瑪莉亞·溫妮渥茲廣受傳播的乃是其稱號,不是真名。此人生活的聯盟屬國將女性視為中堅,國王子女中,女兒的繼承權在兒子之前,頗有霧精靈王國法夫坦納的作風。

“誰能傷到空境?”萊蒙斯追問緣由。

“不是領主,只是環階。”紙匠語帶冷意,“主教大人殺了他。”

耶瑟拉澄清道:“是偷襲。卑鄙的襲擊,無恥的圍攻!他們為她設下了陷阱。”

當然,在戰場上絆到腳趾,也只可能是敵人的錯。“危及性命嗎?”

“沒人知道。她藏在隊伍中,受到聯盟的掩護。”

問題不大。萊蒙斯暗想。否則在遇上惡魔領主前我們先減員,這次獵魔運動可就成笑話了。

“她和秘匣一道離開了。”耶瑟拉告訴他,“這裡只餘她的部下。”

“離開了?”聖騎士長重複。

“我們親眼所見。瑟爾莫要把她送回聯盟的陣營去,以免獅人王繼續他和同僚的爭執——瑪莉亞才是合格的指揮者,她經驗豐富,博學多識,就是有那麼點兒冒進。”紙匠咳嗽一聲,耶瑟拉主教便改了口。自然,他不是害怕前者,只是不願意為這點皮毛小事多生枝節。光輝議會和守誓者聯盟可不一樣。

“不論如何,溫妮渥茲閣下足以擔任聯盟的話事人。據說軍隊內七支點神秘生物的較量中,獲勝者正是一名出身閃爍之池的西塔。這下,她可說是名正言順的聯軍元帥了。”

萊蒙斯想起與“秘匣”的碰面。這位法則巫師半點沒透露“沼澤親王”的有關訊息。他對我隱瞞,或許是為防範可能隱藏在七支點的夜鶯。但耶瑟拉會告訴我實話,他是議會的樞機主教。

仔細想來,此人的做法卻不是多此一舉。萊蒙斯思忖。也許他是在試探我。我和耶瑟拉主教。畢竟,寂靜學派與光輝議會獲得的情報並不相通,人們無法徹底信任。明明我們已建立了獵魔的同盟,卻還是各有門戶。就算秩序安插夜鶯的事人盡皆知,我也不能擺在檯面上向他說明……

他不禁深感煩躁。神秘領域無法辦成的事,在秘密結社中卻毫無阻礙。惡魔領主們無疑互通有無,把隱匿在支點得來的訊息告知彼此,甚至由“國王”來裁定決策。他真的失蹤了?是否已經回到了巢穴?敵人會作何戰略?一切都是未知。比起空境,這位惡魔之王的威脅更令人芒刺在背。

我們的夜鶯卻已遭到排除。萊蒙斯陰鬱地想。失去了耳目,秩序聯軍彷彿在迷霧中作戰。

“你似乎不大高興,閣下。”待紙匠也離遠後,佈列斯的大主教開口。

“有些事你非擔憂不可,大人。我敢說,我的情緒是正當的。”

“對秘匣?”

“噢,不。我與他沒什麼交集。”而且眾所周知,“秘匣”是個多疑的人。“是瓦希茅斯軍團。他們究竟是怎麼從佈列斯來到這裡的?倘若下次他們出現在瑪朗代諾或贊格威爾,我簡直不敢想象!”

“我倒不奇怪。”耶瑟拉冷靜地表示,“畢竟對手是惡魔,無名者。根據神秘領域對他們的研究,無名者與生俱來的力量不屬於職業體系。也就是說,任何情況都有可能。任——何——情——況!”他一聳肩,“那出現一個人型矩梯陣列,又有什麼不可能?”

“這意味著最壞的情況也會實現。”

“沒錯。就是這樣。這就是戰爭,萊蒙斯。即便佔據上風,我們也不能完全掌控局面。常言說,事情的變化就像相親現場,碰面時總讓你想象不到。”

萊蒙斯皺眉。這時,“雄獅”剛與紅谷伯爵埃蘭諾爾分開——或者說被她甩掉——這位霧精靈女伯爵迅速來到碼頭,與一個傭兵打扮的男人並肩而立。一般來講,雄獅對女人根本沒有執著可言,但埃蘭諾爾似乎就是要羞辱他。羅奈德瞥去一眼,表明自己並不上當,顧自落在萊蒙斯兩人附近的尖塔上。他的頭髮隨風閃爍,足以代替塔頂的金球。

見狀,三分之一的敵人掉轉矛頭,衝他發動攻勢。這傢伙惱怒地咆哮一聲,也不躲閃,抄起一節欄杆丟回去,砸出一片巨響。一隻鴿子驚慌失措地飛出窩,在半空被魔光命中,羽毛紛飛,多數掉在他頭上。高塔外交部的空境閣下開始破口大罵。

聖騎士長的心情頓時好多了。“你的意思是,戰爭就像婊子?”

耶瑟拉·普特里德也忍俊不禁。“結賬前,沒人知道她們給自己定價幾何。事前問也太失禮了。”

沒想到我還能跟你聊這類話題。萊蒙斯心想。他覺得自己也沒那麼冷靜,照實說,是太放肆了。聖騎士長決不會侮辱他人,哪怕是敵人。“抱歉,大人。”

交流的另一方卻不見怪。“誰沒有過年輕時代呢。我也不是生來就是佈列斯的主教,閣下。我生在瑪朗代諾的貴族家庭,成年後到索德里亞遊學,被露西亞的公正和秩序所折服。有時在夢裡,我也會回味啟程前的生活:那彷彿是另一段人生,一眼便能看到頭。”

聖騎士長並無同感。說到底,他的感慨是由“雄獅”引起,此人本質上是個沉溺於慾望的庸人,沒有信仰可言,人們愛傳他的風流韻事,他從不加制止。但萊蒙斯是生長在聖城贊格威爾的虔信徒的後人,身家清白,天賦異稟,與他身後的聖騎士們別無二致。

“對露西亞的信仰改變了我們。”萊蒙斯說,“是樁好事。”

佈列斯大主教挑起眉:“有時候我真覺得愛德格找到了優秀的繼承人,但也有些時候嘛,我寧願你是柯西恩的門下。你們更合得來,不是麼?”

什麼意思?“亞莉才是審判長閣下的學生。”

“結果是這樣嘍。真教人費解。”

萊蒙斯皺眉。但他未及開口,忽然戰場上風雲突變:河底冒出成規模的水妖精軍團,她們厲聲尖嘯,製造出滔天的水浪,一同圍攻霧精靈戰船。

夏妮亞在盡力維持局面,用巫術升起光環抵擋。然而浪頭忽然分解,變作滿天細小的雨滴。細雨如針,蘊含異樣的魔力,竟然突破了空境的神秘度。屏障在雨幕下粉碎。不慎淋雨的人哀嚎起來,渾身血液變得如凝凍一般,在面板下鼓脹波動,最終破皮而出。法則巫師一邊減輕戰船的重量,一邊緊急修補巫術,任誰都能看出她的手忙腳亂。

紅谷伯爵趕去支援,她眨眼便撈出了數十個興風作浪的元素生命,將她們吞下了肚。常人沾上毒水就會喪命,可在“元素吞噬者”胃裡,水妖精只不過是稍烈的酒。

“雄獅”羅奈德正在不遠處,見狀一皺鼻子,用巴掌將雨針拍得倒卷。

水妖精們發出一陣驚恐的絮語,鑽入水流中藏匿,使得巨大的鍊金戰船像魚上鉤時的浮漂一般胡亂搖晃,把士兵丟進水中,讓炮口失去準星。

剎那間,一道粗壯的光柱橫貫露水河兩岸,將道路上的所有阻礙排開。大量水霧蒸騰,太陽模糊不清,半邊碼頭在朦朧中塌陷、斷裂,沙石泥土呈現出明亮的熔化的赤紅,嘶嘶地沉入波濤之中。

耶瑟拉主教變了臉色。“法夫坦納的船要沉了!”他高聲提醒。

萊蒙斯加速飛回戰船,杜蘭達爾發出撕裂空氣的尖銳鳴叫。調整角度後,他業已瞧見這艘精靈戰艦的真實狀況。“只是擦過。”他告訴同僚。戰場上任何事都會發生!沒有誤傷真是萬幸。

“秘匣”的聲音傳來:“屏障破了。”

話音剛落,水妖精已攀上了戰艦。她們與萊蒙斯在月之城時的阿蘭沃水妖精截然不同,渾身充滿危險的味道,然而她們不是無名者,破壞力卻更甚。不論戰士如何反擊,水妖精只顧盯著船隻大肆腐蝕,短短几個心跳的時間,戰艦的龍骨便發出了破碎的呻吟。

一旦掉入水中,船上不會飛的霧精靈們都將被波浪吞沒。聖騎士長不敢用力劈砍,只得揮出一片『熔流』之火,充做權宜之計。必須立刻轉移。萊蒙斯斷定。我的神術可治不好壞船。

就在這時,萊蒙斯轉過身,剛好瞧見細雨腐蝕甲板,僅存的幾名傭兵推搡著朝欄杆退去,一人手臂乃是金屬打造,揮舞著擋下雨針。忽然他身後升起巨浪,陰影籠罩而下。

於環階而言,這可謂是絕境。電光石火間,聖騎士長髮覺此人正是先前紅谷伯爵甩開雄獅去尋的人。冒險者。霧精靈。我一定見過這個人。

事實上,那並不是個無名小卒。“義手”辛厄,著名冒險家。此人是“元素吞噬者”的好友,萊蒙斯想起來。他下意識提劍營救……

……結果對方的反應更快。他朝旁一閃,反倒踏入了水妖精的腐蝕範圍。浪頭拍下,戰船的甲板在魔法下朽爛,而這位“冒險家”則好端端地站在空中。

諸神在上。事情是明擺著的。

“比起雨水,你更害怕聖劍。”萊蒙斯與這霧精靈對視,劍柄被他捏得咯吱作響。“我嚇著你了,是不是?”狂怒在他心中升起。見鬼的冒險家。這混球愚弄了我們。

辛厄低下頭。“我得承認,我有點暈船,只好做做樣子。”

萊蒙斯滿面寒霜。“惡魔!”他高聲提醒,同時一劍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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