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疏朗,月色瀲灩。

但縱使如此,寒冬的夜也還是冷的。

姜遲牽著言沉的手,走在一階又一階的青石板鋪就的臺階上,路邊昏黃的燈盞將兩個人的身影拖得特別長,似是依偎在一起,親密而又親暱。

姜遲走地飛快,眸眼清明,容色妖冶,是真的看不出半點醉意。

跟在他身邊的言沉一度認為對方是在裝醉。

可是想想他平常幾乎是一杯倒的酒量以及剛才被強行塞到手裡的避孕套,又覺得這位小祖宗是真的醉了。

此時已經挺晚了,街道上雖然還是有人來往,可是姜遲牽著言沉繞過了兩條街道便朝著古鎮外一條看上去比較偏僻的道路而去。

言沉緊緊地握著姜遲的手,和他靠地非常近,就差沒貼著他了,聲音都很輕,“姜遲,我們要去哪裡?”

她很少會晚上十一點過後還在外面不著家,更別說是這種古鎮上比較偏僻的郊外。

腦子裡的恐怖場景幾乎要溢位來了。

姜遲和言沉十指相扣著,安撫似地輕輕地捏了捏她修長有力的手,“有我在呢,不怕。”

然後勾了勾薄唇,不算明亮的燈暈之下依舊能看見那雙鳳眸柔和一笑,漂亮地不像話,“我們來……求姻緣。”

是那種莞爾,淺笑,溫柔,還帶了兩分憧憬的嗓音。

言沉沒說話,不過心中已經猜到了姜遲帶她去哪兒。

在花色古鎮的村頭,有一棵數百年之久的菩提樹,菩提樹在古書或者是經書佛卷中都是佛前之物,所以在世人都相信在菩提樹下許願佛祖會聽聞,這棵菩提樹便也招致了不少遊客前來許願,以年輕情侶尤甚。

後來有人便在菩提樹邊建了一面木製廊牆,專門為那些有情人放置同心鎖。

久而久之,這棵菩提樹也差不多成了姻緣樹。

靈不靈姑且兩說,反正戀人情侶都會來這裡求個心安。

言沉偏頭看了一眼姜遲,眸底盪漾著清淺笑意。

只是她沒有想到,縱橫帝京的姜小祖宗竟然也會信這個。

簡直意外到,心軟得不像話。

很快,兩人便到了菩提樹下。

枝繁葉茂,如擎天傘蓋,上面掛滿了紅綢,寒風拂過,一旁的木製廊牆上鐵鎖相碰,發出金屬碰撞的輕鳴聲。

“要不要試試?”兩人站在樹下,姜遲偏頭看了她一眼,問。

言沉輕輕一笑,取了一根紅綢,以及放置在紅綢邊上的筆墨。

她正準備寫,見姜遲微挑著眉梢看著自己,緩緩地湊到了姜遲的面前,“不許偷看。”

姜遲薄唇微勾,移開了目光開始寫自己的。

寫完了之後,姜遲對著言沉伸出了手,“給我吧!”

還不待言沉說話,他就伸手往上指了指,“我要我們的許願紅綢,在最上面。”

然後直接抽走了言沉手中的紅綢,開始……

爬樹。

言沉:“……”

她還以為姜小祖宗有什麼辦法能夠綁在最上面,爬樹……果然是最原始的方法。

等等。

言沉反應過來,她看著已經將比較礙事的披風給脫了下來的姜遲,拉住了他的手,“我來就行。”

姜遲雖然看上去嬌嬌弱弱,但是身手還是挺利索的,他坐在最低的那個枝幹上,“我也可以。”然後微微俯下身子,輕聲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爬樹很厲害的。”

言沉嘴角沒忍住微微抽搐了兩下。

誰在乎你爬樹厲不厲害,這樹太高了,而且面前這位小祖宗還喝醉了。

這要是換做華笙也就算了,畢竟她喝醉的時候爬樹比沒喝醉的時候還要輕車熟路,只要有樹杈,她就能爬上去,那熟練程度,每次看華笙爬樹的時候她都覺得華笙上輩子是隻猴子。

可是面前這隻小松鼠,唔,她捨不得。

別說摔著磕著碰著,刮一下蹭一下她都捨不得。

言沉看著姜遲,好言哄道:“姜遲,你是女孩子,這種事情應該讓男孩子來做,你快下來,我上去給綁到最上面。”

姜遲坐在樹幹上,雙腿在空中輕晃著,直接開始偏撒嬌式的耍無賴,“你不讓我上去我就不下去。”

就這樣僵持了得有五六分鐘。

言沉捏著眉骨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她要是下次再讓姜遲喝酒,她就跟她改姓姜。

然後。

姜遲在錯綜複雜的樹杈中往上走,言沉只能不遠不近地離他一個枝幹的距離,為了以防姜遲要是腳滑或者手滑了她好拉一下。

不過直到姜遲把手中的兩條紅綢系在一起給綁到上面的樹梢梢,也一直都是相安無事。

言沉比姜遲更早下來,在姜遲跳下來的時候她扶住了姜遲的手。

姜遲衝著她眉梢略微得意地挑了挑,“怎麼樣?我說我爬樹很厲害吧!”

言沉將放在一側的披風披在姜遲肩頭,輕笑著寵溺地道:“是是是,很厲害,相當厲害,這要是一直有樹杈延伸,小祖宗都快能爬上天了。”

末了,嗓音還帶了幾分調侃的意味。

姜遲忽然湊到了言沉面前,“我跟你說,我剛才偷瞄了一眼你寫了什麼,不過你說了不能偷看,我就只瞄了一眼,就只看見了小松鼠三個字。”

姜遲莞爾勾著唇角,整個人幾乎掛在言沉身上,“小時哥哥,是不是我?”

“是是是,小松鼠除了你還能是誰。”言沉笑著直接承認,然後看向了他,緩緩道:“所以,我的小松鼠,現在可以回去了麼?”

“還有鎖。”姜遲扭頭看向了那已經佈滿了一整面牆的鎖。

這裡的鎖是同心鎖,有兩個鎖孔,需要兩把鑰匙才能開開。

言沉和姜遲兩人親手在幕牆的鐵索上上了一把鎖,兩人各持有一把精美的鑰匙。

然後,言沉才牽著姜遲離開。

在離開之前,言沉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菩提樹。

她非信女,但此刻心意極誠,但願……不負所望。

回去的路上,姜遲就像是被開啟了話匣子一樣,絮絮叨叨地念叨了一路,尤其還都是在說著寧初琰和希袖折兩個人的一些糗事。

言沉最開始聽著還行,畢竟她知道姜遲身邊就只有這麼兩位朋友,但是聽著聽著,她心裡就有些泛酸了。

那是……姜遲和寧初琰他們之間的事情,而在姜遲以前的生活中,從來沒有她存在過的痕跡。

如果她能早些遇見姜遲……

言沉想了想,最後還是無奈地苦笑著搖了搖頭。

還是這樣最好。

若是再早些時候,她狀態不是特別好。

“你喜歡寧初琰麼?”言沉知道趁姜遲喝醉了套話有點不好,可是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

其實,她覺得寧初琰還是挺優秀的,姜遲和他認識這麼多年,如果曾經有過喜歡的話,也挺正常的。

就是,她好酸啊!

姜遲輕輕一笑,嘖了聲,“吃醋了?”

言沉抿了一下嘴角,沒說話。

姜遲瞅著言沉,“你現在的這副模樣,可比之前強行吃醋的樣子要順眼多了。”

言沉眼皮微掀地看著姜遲,“你在裝醉吧?”

姜遲一張精緻魅然的面容忽然就懟到了言沉,指著漸漸西沉的明月,“你看,太陽還沒下山,你等我把它射下來。”

說完了這句,姜遲伸手輕輕地捏著言沉的耳朵,“小時哥哥,要這樣喝酒喝到把智商給喝沒了才是醉麼?”

言沉:“……”

她竟然無言以對。

姜遲輕輕一笑,抱著言沉的手臂往回走,語調很輕很輕地道:“其實有時候喝醉了不一定是真的醉了,而是有個藉口可以放縱自己而已。”

聲音,微不可聞。

然而,還沒回到山莊,那個說著喝醉了不一定是真的醉了的人就蹲在言沉腳邊,抱著她的腳說自己犯困不想走,那語氣,不曉得有幾多的委屈。

特別可憐兮兮喲!

言沉:“……”

我特麼信了你的邪。

最後的最後。

言沉抱著姜遲迴了山莊。

內心os:姜遲,你減肥吧,好沉啊!

可姜遲也不胖啊,頎長清瘦,胸還小,怎麼就這麼重。

回到房間之後,言沉把姜遲放在床上,給他餵了點醒酒的湯,又替他擦了擦臉,折騰到了大半宿,言沉才打著哈欠縮被子裡面睡著了。

然後她還做了個夢。

夢到姜遲問她: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重麼?

為什麼?夢裡言沉非常配合地問。

因為我身上藏鐵了。姜遲挑著眉梢魅魅然地道,然後又問了一句:小時哥哥知不知道我藏哪兒了?

言沉剛有些好奇地想問,就發現忽然喘不過氣來,然後就醒了。

言沉還沒睜開眼睛,耳邊就響起了調侃戲謔的嗓音:“小懶豬,太陽都曬屁股了,快點起床。”

伸手拍開了捏著自己鼻子的手,“別吵。”

姜遲早已經醒了過來,他衣著齊整地坐在床邊,看著連眼睛都沒睜開便又卷著被子翻過身睡了過去的言沉,微微勾了勾薄唇,然後放輕了腳步聲離開了房間。

“我哥還沒醒麼?”言子翊問。

楚綠綺站在言子翊邊上,她沒說話,看著姜遲的目光簡直可以用崇拜來形容。

操,嫂子太厲害了。

怎麼一次兩次都是言沉哥哥早起賴床,嫂子精神抖擻來著。

下次去她家的時候,她要好好跟老爸說說給言沉哥哥補一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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