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綏？
孫傳庭有些意外，沒想到賀人龍會選擇這裡。
關中貧苦，延綏最甚。
這些年大明朝民亂的首領，大都出自延綏。
王嘉胤榆林衛府谷縣人。
高迎祥延安府安塞縣人。
李自成綏德州米脂人。
張獻忠延安府定邊縣人。
大明朝的流寇首領，幾乎被陝北人包圓，由此可見陝北這片土地的生存條件有多惡劣。
大明的軍頭，哪個不想找個富庶之地駐紮，賀人龍為何選擇這麼個苦地方。
孫傳庭著實有些猜不透，他不明白賀人龍的意圖，所以不敢輕易答應。
賀人龍見孫傳庭猶豫，微笑道：“若是孫督師覺得延綏不行，鳳翔也不是不可以。”
鳳翔位於渭河平原之西，扼住關中與漢中之間的交通要道，地理位置極為重要，孫傳庭自然捨不得。
“既然人龍你選擇回鄉休整，本督也只能成人之美。”孫傳庭當即做出決定，“你什麼時候去延綏？”
既然想不透，那暫時就不要想。
這次賀人龍兵變，除了沒能殺掉賀人龍，吞併賀部數千精兵之外，孫傳庭其實也沒多大損失。
他從賀人龍處分得白銀九十萬兩，足夠他幹很多事情。
現在他希望賀人龍趕緊離開西安，他擊退李自成，便可用這筆錢大展拳腳。
孫傳庭想讓賀人龍快點走，賀人龍也不想久留。
賀人龍進入西安後，悄悄留了一手，便是給李自成寫了密信。
在書信中，他表明崇禎惱怒他連丟兩督，密令孫傳庭殺他，希望李自成率兵攻打潼關，與他共取關中。
李自成視秦軍為眼中釘肉中刺，他收到書信後，必然不會錯過機會，多半會發兵潼關。
如此一來，萬一孫傳庭沒妥協，賀人龍也有條出路。
現在孫傳庭妥協，賀人龍達到目標，等於是把李自成耍了。
老李吭哧吭哧跑到潼關，發現被騙，只能有兩個反應。
第一，老李發現賀人龍與孫傳庭達成交易，秦軍內亂已經解決，他立刻收兵回洛陽。
第二，老李發現被耍，惱羞成怒，發兵猛攻潼關。
這兩種情況，無論哪一種，賀人龍都要儘快離開西安。
因為李自成如果撤兵，孫傳庭可能變卦，重新調遣兵力來搶奪他手上白銀。
老李不撤兵，秦軍與闖軍必有惡戰，他留在西安秦軍無法全力發揮。
萬一秦軍戰敗，李自成提前打進關中，他便坐蠟了。
“末將已經派人去咸陽，等魏大亨率領眷屬抵達西安，我便前往延綏。”賀人龍說完，又看向孫傳庭，“為了安全起見，督師最少要將末將送到黃陵。”
黃陵縣在西安之北，延安之南，過了黃陵，賀人龍便算安全了。
孫傳庭點點頭，“沒有問題。”
……
在與孫傳庭達成協議後，賀人龍便讓屬下開始收拾行裝，徵集車輛和騾馬，準備前往陝北。
兩天後，魏大亨領著從咸陽撤出的賀部士卒，以及隨軍眷屬，抵達西安北郊。
賀人龍隨即命令魏大亨在渭河上搭建浮橋，而他則與西安城內的眾人道別，準備率軍前往延綏。
西安城內，總督行轅，節堂上。
韓廉、周榮等士紳，臉上都帶著微笑。
這次賀人龍兵變能夠和平解決，各人心裡都非常高興。
畢竟整個過程，他們雖受到驚嚇，但是卻沒有花費一分錢，對於這個結果，他們都比較滿意。
這時堂內眾人議論紛紛，堂外忽有士卒喊道:“大帥到！”
韓廉等人連忙起身恭迎，“賀大帥！”
賀人龍在甲士的簇擁下，進入節堂，走到中堂落座。
他目光掃視眾人，露出慈父般的笑容，“諸位請坐吧！”
眾人在兩側落坐，韓廉詢問道:“賀大帥今日就要離開西安嗎？”
賀人龍點點頭，“渭河上浮橋已經搭好，下午本帥便率部離開西安。不過，在離開西安之前，本帥有三件事情要說。”
韓廉、周榮等人對視一眼，“賀帥有什麼吩咐？”
賀人龍道:“朝廷任命孫督師為三邊總督，卻沒給孫督師多少錢糧。孫督師解決了本帥，肯定會要求諸位助餉。這次本帥讓秦王掏了這筆錢，孫督師也分了九十萬兩。現在孫督師有了錢，短時間內不會再找你等要錢，本帥也算是幫了你們一個大忙。這次兵變的訊息遲早傳入京師，諸位不要忘了我們之前的約定。”
堂上士紳聽了賀人龍的話，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兒。
韓廉等人當即保證，“賀大帥放心，人無信不立，我等一定會發動人脈上書朝廷，為賀帥說話，力保賀帥。”
賀人龍滿意頷首，一臉和善道:“這次能讓秦王掏錢，多虧諸位相助。本帥向來知恩圖報，為了感謝諸位，讓諸位也能獲利。本帥決定留下一筆錢，向諸位訂購糧食、食鹽、精鐵、布匹、瓷器、茶葉等物資。”
這次兵變賀人龍讓秦王掏了三百四十萬兩白銀。
這樣一筆鉅款，任誰都會眼紅。
在場計程車紳參與其中，卻沒分到一兩銀子，心中多少有些不快。
現在賀人龍提出，用這筆銀子從他手裡購買糧食和物資，無疑是給了他們一個賺錢的機會，讓他們分享利益。
一瞬間，堂上眾人激動了，每個人都想從中賺上一筆。
賀人龍聽他們爭吵，咳嗽一聲，讓眾人安靜，“貨物訂單怎麼分，你們稍後商議。本帥只有一個要求，貨物本帥按市價付錢，你等必須保證貨物質量。”
韓廉臉色漲紅，“這事自然！賀大帥放心，我等絕對不會以次充好！”
賀人龍點點頭，神情忽然嚴肅起來，“最後一件事！”
堂上眾人見他神情，都打起精神，認真傾聽。
賀人龍沉聲道:“本帥與諸位相交不久，還沒有建立真正的信任。那本帥就實話實說，真小人在前。無論是諸位答應幫本帥說話，還是本帥留下錢財，從諸位手中訂購貨物，本帥都不太放心！”
堂上眾人剛才還挺歡樂，聽了這話立刻紛紛皺起眉頭。
韓廉與周榮對視一眼，一時間他不知道該怎麼說。
周榮蹙眉詢問:“賀大帥覺得我們怎麼做，才能讓賀大帥相信呢？”
賀人龍目視眾人，“很簡單！諸位若是願意與本帥做生意，就各自派遣兒女，隨本帥到延安為質。諸位可以放心，他們到了延安，本帥一定不會傷害他們，相反還會幫助諸位教導他們成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