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人龍沒想到，有一天獲得太多錢財，太多地契，也會成為一種煩惱。
為了完成清點，他把主意打到從西安帶出來的人質身上。
賀人龍原本不打算讓高傑接觸後勤。
現在他也只能讓人將高傑一起叫來，以便能夠迅速統計王家田產，為接下來給將士分配軍田做準備。
在賀人龍為暴富，感到幸福又煩惱時，在京師的崇禎，怕是永遠也沒辦法同他感同身受。
此時崇禎皇帝，正為局勢和錢財而發愁。
現在剿寇要錢，抵禦建奴也要錢，崇禎被明朝糟糕的財政，弄得身心俱疲。
紫禁城，御書房內。
穿著粗布常服的崇禎帝朱由檢，正看著堆積如山的奏疏。
這不是他懶惰不理朝政，導致奏疏堆積，而是他過於勤勉，事事都要親力親為，每天都有這麼多公務需要處理。
“陛下，三更天了，您該休息了！”王承恩看時辰不早，臉上滿是擔憂。
“朕還要在看一會兒！”朱由檢揉了揉鼻樑，藉助燭光繼續查閱奏疏。
他明明那麼勤政，可天下局勢卻越來越差，讓他不信任朝中大臣，覺得是他們偷奸耍滑，不盡心辦事，才造成如今局面。
朱由檢不敢鬆懈，他要了解大明朝內發生的每一件事，然後進行微操指導。
這時他翻開一本奏疏，是山海關總兵高第的上奏。
朱由檢只看一眼，整個人就陷入痛苦中。
“陛下，這是怎麼呢？”一旁服侍的王承恩，發現他臉色不對，連忙上前檢視。
朱由檢擺擺手，半晌道:“杏山失陷了。”
松錦大戰持續兩年，對於是什麼結果，明朝眾人已經有了心理預期。
去年十多萬精兵，在援錦之戰中損失殆盡。
明朝已經沒有能力，再次組織軍隊援救錦州、松山、杏山三城。
在明朝諸多官員看來，沒有救援，三城失陷是遲早的事情。
朱由檢不想接受這個結果，他一直在祈禱奇蹟發生，可並不會有什麼奇蹟。
今年二月份以後，關外陸續傳來不好的訊息。
二月底，困守數月的松山城失陷，洪承疇、祖大樂兵敗被俘，生死不知。
朱由檢初聽到這個訊息，一時間無法接受，還給洪承疇舉辦了隆重的葬禮。
三月，堅守錦州近兩年的祖大壽，在絕望中獻城歸降清軍。
今天，朱由檢終於還是收到了關於杏山的訊息。
高第在奏疏中說，清軍用紅夷大炮轟毀杏山城垣，城內副將呂品奇率部不戰而降，大明在遼西最後的據點，最終還是落入清軍手中。
松山、錦州、杏山三城陷落，宣告持續兩年時間的松錦大戰落幕，明朝在關外徹底失敗，明朝的防線退到山海關一線。
杏山城是四月底陷落，五月中旬退守山海關的明軍，才探知到訊息。
這說明明軍已經被清軍壓迫到山海關內，清軍完全控制遼西，戰線南移至明朝家門口了。
王承恩知道杏山失陷代表著什麼，他寬慰道:“陛下，杏山失陷在朝廷的意料之中。如今朝廷雖丟了遼西，但好在吳總兵、高總兵已經撤到關內。眼下當務之急，是在遼西失陷後，在山海關建立防禦！”
朱由檢重新振作精神，“愛卿說得有理！建奴得了遼西，兵鋒直指山海關。若是山海關不保，則京師危矣！”
朱由檢頓了頓，忽然詢問道:“愛卿，戶部今年還有多少銀子可以用？”
王承恩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對朝廷的事比較瞭解，他臉色有些不自然道:“陛下，戶部今年早就沒錢了！”
朱由檢蹙眉，“那兵部呢？兵部帳上還有錢嗎？”
十多萬遼民和關寧軍退到關內，朱由檢既需要錢財來安置，同時也需要投入錢財，重新建立防禦清軍的防線。
若是沒錢，明軍無法沿著長城重新防禦，北方就會成為建奴的後花園。
王承恩道:“兵部帳上還有三十萬兩。這筆銀子，本來是要給孫督師用來剿匪的。前不久賀人龍兵變籌餉，孫督師從賀人龍手中拿了九十萬兩，兵部就將這筆錢留了下來。”
朱由檢當即道:“讓兵部將這三十萬兩，全部用在山海關和薊州的防禦上。”
王承恩有些擔心道:“陛下，那中原怎麼辦？雖說孫督師從賀人龍手中分了九十萬兩，但是這點銀子，要剿滅闖賊，肯定還不夠！若是剿闖到關鍵時刻，又因為缺錢而無法重創闖軍……”
朱由檢臉色迅速沉了下來，“夠了！”
松錦大戰失敗，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明朝缺錢，無法支撐明軍持久作戰。
自朱由檢登基以來，他總是面對兩個選擇，攘外還是安內。
這是一道選擇題，一般是選擇一個，擱置一個，一件件的來處理。
他卻總是想兼顧，既想剿滅流寇，又想擊敗建奴。
可以明朝的國力，卻很難同時兼顧。
結果便是兩個專案，都是投入不足。
杏山失陷，清軍兵鋒直指山海關，而明朝還沒有在北方重新建立防線。
這讓朱由檢有些急了。
既然孫傳庭從賀人龍那裡分了銀子，他便想將朝中資源，放在抵禦清軍，讓關寧軍恢復一些實力上。
王承恩見朱由檢發火，嚇得連忙跪地，“陛下恕罪！”
朱由檢擺擺手，“算了，起來吧！你也是憂心國事。中原剿匪萬一還缺少錢糧，朕也只能再苦一苦百姓了。”
……
中原。
李自成被賀人龍欺騙，率領幾十萬大軍，興致勃勃的殺奔潼關，結果卻發現自己被賀人龍欺騙和利用。
這讓李自成極為惱火，可是賀人龍躲到陝北，李自成就是想教訓賀人龍，也沒有機會。
李自成行事果斷，發現無法奪取關中，立刻調轉槍頭，直接東進撲向開封。
五月中旬，開封東郊。
“朝求升，暮求合，近來貧漢難存活！”
“朝求升，暮求合，近來貧漢難存活！”
……
連日大旱，使得池塘乾枯，田地龜裂，大地一片荒涼。
在莽莽蒼蒼的大地盡頭，無數衣衫襤褸的流民，拿著各種兵器，一邊前行，一邊發出陣陣淒涼中帶著憤怒的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