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人龍說得有點多，他估計以周國卿的智商，需要時間消化。
他靜靜地等待周國卿明白他的意思。
“現在是為了自己的事業？”半響，周國卿呢喃一句。
賀人龍眉頭一挑，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他很慶幸周國卿的智商似乎還可以。
他的軍隊必須進行改革，舊的陋習必須革除，他才有機會在明末吃雞。
若是周國卿不能跟上他的思路，賀人龍便只能逐漸將他邊緣化，讓他慢慢淡出核心。
現在看來他似乎開竅了，便還有機會搶救一下。
“不錯！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賀人龍沉聲說道：“你設身處地的想一想，眼下我們被明朝排擠。我們除了爭取百姓支援，面對明朝，面對李自成，我們根本沒有優勢。你跟隨我多年，如今有妻有兒，你就不想做一番事業，然後傳給他們！”
周國卿眼眸亮了。
這些年他跟著賀人龍，吃喝不愁，可總是過一天算一天。
這說好聽點，叫隨波逐流。
說難聽點，就是渾渾噩噩，有今天沒明天。
其實賀部將士大多如他一般，過得渾渾噩噩，根本沒想過以後怎麼樣。
現在周國卿腦子裡依舊還有些混亂，不過賀人龍的話，就似一道光，逐漸照亮他的腦海。
“大帥，我有些明白了。”周國卿沉思道:“既是自己的事業，就得上點心了。”
賀人龍眼前一亮，“你說得不錯，就是要上心！現在我們與朝廷基本鬧翻，以前的日子回不去，不會再有人給我們發餉。如今明朝和李自成都比我們強大，我們不想被吃掉就得改變。遠的不說，就說眼下在延綏，延安城內的明朝官紳拒絕我們入城，若是城外的百姓也厭惡我們，我們如何在延綏立足？現在天下間，可沒有一處會收留我們！我們要改變，就從收攏民心開始！”
周國卿終於意識到問題似乎比較嚴重，滿臉真誠，“大帥！我以後一定約束部下，儘量不欺壓百姓。”
賀人龍道：“以前我縱容你們作惡，是朝廷欠餉，本帥沒得選。現在本帥按時給你們發錢，你們也不缺銀子，本帥希望你們能夠改掉惡習，重新做人。”
說完，賀人龍站起身，“你好好想想，本帥去看一看韓琛！”
“大帥要去看他！”周國卿有些震驚。
畢竟剛才賀人龍幾乎把韓琛打了個半死，任誰看見賀人龍當時的神情，都會認為賀人龍厭惡韓琛。
賀人龍微笑道：“今天韓琛做出那樣的事情，本帥必須當著百姓的面，對他進行嚴懲。如此既能安撫百姓的情緒，讓百姓不至於厭惡我軍，同時也能震懾軍中士卒，讓他們嚴守軍紀。當然，本帥不會忘記，韓琛為本帥出生入死，是本帥的兄弟。方才讓他在百姓面前吃了苦，現在沒有外人，本帥必須去看看他。”
周國卿看著賀人龍的背影，只覺得如今的大帥好複雜。
他收買人心，對待屬下的手段，讓周國卿想到兩個字“奸雄”。
為何不是梟雄，周國卿也說不清楚。
賀人龍走出軍帳，便前往韓琛的帳篷。
賀人龍知道，大道理和畫大餅並不是所有屬下都懂，眼下絕大都數賀部士卒，都只看兄弟義氣。
今天他在營門前當眾抽打韓琛的事情，如果處理不當，會很傷賀部計程車氣，讓不少士卒對他心存想法。
賀人龍來到韓琛帳內，他正坐著接受郎中的治療。
韓琛見賀人龍進來，愣了下，賀人龍接過郎中手中藥膏，“你坐著，我來給你上藥！”
“大帥！”韓琛見此，眼眶一下就紅了。
韓琛是孤兒，十歲那年家裡發生饑荒，爹孃都餓死了。
當時賀人龍率兵過境，軍中正好有餘糧，便收養了一批半大的孩童。
韓琛便是其中一個，他也自此跟隨賀人龍。
賀人龍拿起藥膏，一邊給他上藥，一邊溫聲說道:“本帥今天當眾打你，是因為你壞了本帥大事。如果不打你，本帥就難以在延綏立足！屆時你就是全軍的罪人。”
韓琛並不太懂賀人龍的話，他只知道自己應該是錯了，“大帥，是我不對！我沒聽你的話……”
賀人龍道:“你犯了錯，本帥必須為你擔著，只是當著外人面，本帥必須那麼做。否則，延綏的百姓都恨我，我便不能帶領大家，在這亂世求一條生路。對了，那隻羊，本帥替你買下了，等你傷好，就讓人殺了給你補一補！”
韓琛心中懊悔，眼中有淚，他也想不明白，他並非沒錢，咋就做出這樣讓大帥為難的事情呢？
賀人龍給韓琛上藥，又把羊給他，算是成功屁喲嗯韓琛。
不過，賀人龍的動作還沒完，他回到軍帳，便召集諸將，再次強調軍紀，同時為了表示他治軍不嚴，他決定親領二十軍棍。
“咚咚咚”
一陣戰鼓聲響，營地內的賀部士卒，魚貫而出，在校場上按營號列隊。
數千名士卒站在校場上，大群軍屬和來營前賣東西的小販站在周圍。
他們正疑惑為何突然集合之時，便見賀人龍在一群軍官的簇擁下來到軍陣前方。
賀人龍沉著臉，他身後諸多部將臉色更加凝重。
前排計程車卒見了，心裡不禁泛起嘀咕，“莫非發生了什麼不好的大事！”
賀人龍沒給他們亂猜的機會，他站在軍前，滿臉憤怒的將韓琛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便表示，都是他這個做大帥的治軍不嚴，才導致屬下犯錯。
他懲罰了韓琛，可他也必須接受懲罰。
語畢賀人龍不顧屬下勸阻，脫去盔甲，赤膊上身，走到架子上趴著。
在賀人龍的威逼下，軍法官拿起軍棍重重打在賀人龍身上。
“啪啪啪！”
數千將士看見這一幕，聽見一聲聲棒子打在身上的悶響，一個個心似被敲擊一般。
賀人龍一聲不吭，承受著軍棍。
一時間，全軍動容。
此時，站在帳篷外，看著校場上吃軍棍的賀人龍，韓琛則已經蹲在地上，哭成了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