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獻策領著一群人巡視煤礦，對於礦山運轉頗為滿意。
他正指揮著礦工，給予他們指示，沒有注意到看見他幾乎喜極而泣的闖軍細作。
這細作叫李知勳，是李自成本家人。
他想要接近宋獻策，卻又怕被賀人龍安排的家丁發現，只能等待機會。
沒過多久，他等的機會終於到了。
宋獻策巡視一陣後，內急去上廁所，李知勳連忙摸了過去，在外面等待。
“宋先生！”
宋獻策入廁出來，聽見有人呼喊，轉頭去看，瞧見黑不溜的李知勳，皺起了眉頭，“你是？”
李知勳連忙一抹臉，結果越抹越黑，“先生，是我！李知勳啊！”
宋獻策神情一變，急忙將他拉到一邊，“你怎麼在這裡？你有沒有搞錯，光天化日突然出現，你知不知道你是我安排在延綏的細作啊”
宋獻策在闖軍中，除了搞點迷信活動，還幫助李自成收集情報。
畢竟他當過遊方道士，去的地方多，接觸的三教九流也多，闖軍許多探子都是他安排的。
李知勳見宋獻策情緒激動，神情緊張，連忙解釋，“宋先生，其實我有事情要告知您……”
“什麼事非要這樣說，你們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怕別人不知道你們是闖王的探子！”宋獻策一邊訓斥，一邊左右張望，怕有人過來。
李知勳神情複雜，“宋先生，您清醒一點，闖王已經撤軍，您該收手了！”
“什麼？闖王已經撤兵！”
宋獻策兩眼瞪大，整個人一下呆住了。
“宋先生，賀人龍又擺了闖王一道，您該收手了！”李知勳嘆息一聲。
李知勳觀察宋獻策許久，他覺得再不提醒，宋先生都快忘了自己是闖王派來的人，都快乾成賀部高層了。
……
一日後，神木縣內，冶煉工坊。
宋獻策押著煤炭，過來尋找賀人龍。
這時他帶著車隊進入冶煉區，只見道路鋪著紅色的碎磚頭，燒過的煤渣，平整且寬闊，即便下雨道路也不會泥濘。
在道路兩側，則是一排排紅磚砌成房屋，已經有礦工居住。
“宋先生，大帥發明輪窯燒製紅磚，我們才能在短時間內建起這麼多屋宅。現在先生又送來煤炭，我們冬天不用挨凍了！”負責迎接的高維給宋獻策介紹，臉上滿是對賀人龍的崇拜。
宋獻策也看得心驚，一個多月前，他曾來過這裡。
那時此處只有一些紅褐色的山丘，不想如今卻成了一座擁有數千人的城鎮。
宋獻策驚訝的打量四周，最後目光落到遠處一根高聳的煙筒。
高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解釋道:“那邊是冶煉區，大帥就在高爐處，等著爐子出鐵！”
宋獻策沉著臉，“去那邊看看！”
高維領著宋獻策去尋賀人龍，途徑一片紅磚房，便見一群鐵將正在敲敲打打。
宋獻策問道:“這是鍛造工坊？”
高維點點頭，“大帥說了，冶煉工坊冶煉鋼鐵，鍛造工坊負責將生產出來的精鐵，打造成鐵鍋、菜刀、農具，以及鑄造兵器和鐵炮！以後我們延綏只出產鐵器這一樣項，就足以過上好日子！”
宋獻策有些震撼，沒想到賀人龍這麼短的時間，真的鼓搗出一條集採礦、冶煉、鍛造為一體的產業出來。
他主持了一個多月煤炭開採，知道這並不容易，而這樣的能力和生產力，正是闖軍所欠缺的。
在決定來找賀人龍之前，宋獻策打定主意，要離開延綏返回李自成身邊，可現在他忽然猶豫了。
這倒不是他決定投靠賀人龍，而是他想從賀人龍這裡學點東西，然後幫助李自成，也建立一套完整的冶煉產業。
畢竟李自成擁兵百萬，兵器和盔甲都是繳獲。
若是闖軍擁有一條採礦、冶煉、鍛造的產業鏈，那麼闖軍的裝備會提升一個檔次，治下百姓也會得到充足的農具，從而恢復生產。
宋獻策一路沉思，不多時來到一座高爐旁，遠遠瞧見賀人龍。
這時賀人龍正盯著高爐，忽然有人稟報宋獻策到了。
賀人龍回頭看見宋獻策，咧嘴一笑，上前拉住宋獻策的手，然後意氣風發的指著高爐，“先生來的正好，今天正好出鐵。這冶煉工坊能夠順利生產，先生居功至偉啊！”
宋獻策連忙擺手，“這都是賀帥規劃，老道沒有什麼功勞！”
賀人龍笑道:“冶煉所需石炭，都是先生帶人挖出來，怎麼能夠沒有功勞呢？”
“大帥，工匠說可以開爐了！”這時有家丁過來稟報。
賀人龍隨即大手一揮，滿臉期待道:“開爐！”
工匠們聞令，立刻開啟高爐，眾人便見猩紅的鐵水流出。
高爐旁圍觀的工匠和士卒見了，不禁齊齊歡呼，“哈哈……成了！出鐵了！出鐵了！”
“大帥我們成功了！”
……
賀人龍滿臉微笑，接受眾人的恭維，而他則強調，這不是他一個人的功績，是所有人努力的結果。
這時賀人龍見高爐出鐵，遂即安排工匠，儘快看看鐵的質量如何，然後才有功夫詢問宋獻策，“先生怎麼過來呢？是來向本帥辭行嗎？”
宋獻策原本是來告辭，可看見賀人龍把延綏治理的欣欣向榮、勃勃生機、萬物競發，便改變了主意。
他要留下來，在延綏當臥底。
畢竟以他的水平，論建立制度、制定規矩和禮節，他不如牛金星。
論治理地方，出謀劃策，他又不及李巖。
他全靠著資歷老，才佔著軍師之位。
如今隨著李自成的壯大，投靠李自成的文人會越來越多，他的處境便有些尷尬了。
宋獻策覺得有必要提升一下，而跟著賀人龍，他無疑能夠學到很多。
宋獻策沒打算走，可他畢竟是李自成的人，若是自己留下來，難免讓賀人龍起疑，於是頷首道:“老道確實是來向猛帥辭行！”
賀人龍惋惜道:“本帥本想整頓好延綏，便出兵南下，誰知闖王一直不回書信，現在又從潼關撤兵。看來闖王終究是放不下對高傑的憎恨！唉！既然如此，本帥便派人送先生離開吧！”
宋獻策聞語一下愣住了，他想著這些天，為賀人龍的煤礦忙得腳不沾地，如今賀人龍的產業形成，卻一點挽留都沒有，心中不知怎麼地，竟然生起一絲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