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人龍眉頭一挑，喜道:“先生能夠為本帥說服孫督師？”
雖說是敵人，但是賀人龍對孫傳庭，依舊保持著尊敬。
他了解孫傳庭，自己沒把握招攬孫傳庭，可這不代表別人不行。
趙顥愣了下，拱手作揖，“在下沒有能力說服孫督師歸降大帥，不過卻有把握，說服孫督師給孫守法下令，讓那三千秦軍投降！孫將軍為人頗為忠義，旁人的話無法改變他的決定，只有孫督師的命令，能讓他改變態度！”
賀人龍心中有一點點失落，不過能夠讓孫傳庭給孫守法下令也不錯。
那孫守法也是個猛人，闖軍攻破關中，佔據西安後，許多秦軍將士都投靠了李自成，搖身一變成為順軍，可他卻跑進終南山，用行動表示著他對明朝的忠誠。
清軍入關後，李自成敗出關中，藏在山中的孫守法得到訊息，又從山中出來，舉起抗清復明的大旗。
賀人龍對於孫守法，其實也頗為欣賞。
這樣的人一旦歸順，便是忠心耿耿，死心塌地。
在明末這個動盪的時代，忠誠是十分難得的品格，而也因為忠誠，孫守法不會輕易背叛明朝。
孫守法偷襲延安失敗後，魏大亨便派遣使者勸說其歸降。
這廝不投降就算了，硬是把使者斬了，首級奉還，表明他的態度。
這麼塊硬骨頭，現在估計抱了死志，就等賀人龍發兵強攻，他好拉幾個墊背的。
雖說不能說降孫傳庭，但是讓孫守法放棄抵抗，也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
賀人龍看向趙顥，“先生若是能夠說服孫傳庭給孫守法下令，本帥記先生一件大功！”
趙顥作揖道:“在下盡力一試！”
……
富縣境內，一處土塬上。
從富縣出逃的孫傳庭，同三百多秦軍，已經被困了五天時間。
此時督標和撫標的精銳，早已沒有了作為秦軍精銳的神采。
他們抱著兵器，靠著樹木、石塊而坐，一個個目光呆滯，神色悽慘。
他們被困的第三天，就已經斷糧了。
如今不少將士已經兩天粒米未進，滴水未沾。
飢餓、寒冷、絕望的情緒，折磨著他們，將他們身為精銳的意志消磨殆盡。
“賀人龍什麼意思，圍了這麼多天，即不派人說降，也不派兵攻打。這不是折磨咱們嘛！”張爾忠嘴唇乾裂，面露憤慨之色。
其實賀人龍並非故意不理會孫傳庭一行人。
秦軍潰敗，人馬跑得到處都是，賀人龍和麾下將士大都覺得孫傳庭不可能投降，便先去抓捕和招攬其它秦軍。
不過，賀人龍沒有一開始就拍人過來，也算是歪打正著。
若是剛被困，賀人龍就派出使者，張爾忠等人心氣尚高，可能像孫守法一般，直接砍了使者，以明心志。
現在眾人餓了幾天，滋味不好受，倒是期待賀人龍趕緊派人過來，給他們來個痛快。
這時通往土塬的小道上，來了幾個身影。
一名軍官領著趙顥登上土塬後，軍官立刻前去稟報，趙顥則站在原地，一邊等待，一邊四下張望，將土塬上的情況盡收眼底。
這時趙顥觀察一陣，發現孫傳庭一行極為狼狽，隊伍死氣沉沉，心中便有了些底氣。
“先生這邊請！”軍官稟報後，從新走過來，將趙顥領到孫傳庭面前。
孫傳庭看了眼趙顥，溫聲開口道:“你是白廣恩的幕僚趙景瑞？”
趙顥有些激動，沒想到孫傳庭記得自己，還知道他的表字，連忙作揖“撫軍還記得在下。在下趙顥，見過督師和撫軍。”
孫傳庭嘆了口氣，“看來你已經歸順賀人龍了！”
趙顥面露羞愧，可遂即又正色道:“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猛帥雖是武人，但是對待讀書人，卻極為客氣。在下被俘後，被送至軍中，猛帥親自為在下解縛，對在下所提建議，也極為重視。謀士所求者，不就是這樣的主公麼？”
孫傳庭聽後並未多說什麼，一旁張爾忠不恥道:“讀書人要有氣節，你這是投靠叛賊，書讀到何處去呢？”
趙顥不卑不亢，作揖道:“撫軍所言有理，讀書人確實要有氣節。然後有氣節，並非是愚忠。夏桀、商紂、周幽王在位時，讀書人該如何自處呢？”
張爾忠瞬間大怒，“好膽，當今天子聖明，爾敢？”
趙顥連忙低頭作揖。
孫傳庭擺擺手，讓張爾忠息怒，然後沉聲道:“你是來為賀人龍當說客？”
趙顥卻搖搖頭，“猛帥知道督師和撫軍都是忠臣，不可能背叛朝廷。因此在下前來，並非是當說客！”
孫傳庭聞語，輕笑一聲，“賀人龍倒是瞭解本督！”
張爾忠愣了下，皺起眉頭，語氣有些不滿，“那你來此做甚？”
趙顥當即道:“督師，撫軍，在下前來，是希望督師能給孫守法將軍下令，讓他率部放棄抵抗。眼下勝負已分，猛帥亦是秦將，不忍多造殺戮！如今天下，內有流寇，外有建奴，秦軍將士該內平賊，外御虜，不該毫無意義的死於內耗！”
孫傳庭和張爾忠等人聞語，都沉默了。
趙顥道:“秦軍將士皆信任督師，他們的家人相信督師能夠帶著他們回去。眼下秦軍戰敗，訊息傳回西安，不知多少母親、妻子，在渭河南岸，翹首以盼，祈禱兒子、丈夫平安。孫守法將軍繼續抵抗，除了添上三千新墳，令眷屬傷痛欲絕外，對天下並無好處……”
孫傳庭擺擺手，打斷了趙顥，“本督會給孫守法下令，讓他放棄抵抗。不過，本督要讓賀人龍答應本督一個條件。”
趙顥預感到孫傳庭會答應，只是沒想到，他詞還沒說完，孫傳庭就應下了。
“還請督師明示！”趙顥連忙作揖。
孫傳庭道:“三千將士放下兵器後，他們願意投靠賀人龍的，本督不干預。其中不願意投靠的，賀人龍要保全他們的性命，不能坑殺士卒！”
趙顥連忙道:“督師放心，猛帥必會善待秦軍將士！”
孫傳庭遂即站起身來，“好，孫守法之事已了結，說說賀人龍打算怎麼處置本督吧！”
趙顥連忙道:“猛帥已經被備下酒席，只等督師到了便開席！”
孫傳庭擺擺手，“酒宴就不用了，本督乃階下囚，準備一間牢房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