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人龍聽到韓琛稟報，心頭不禁一驚，神情有些愕然。
他沒想到，王鰲永居然如此果決，一見情況不對，立刻就率部逃離，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這廝真是滑不留手！”高傑不禁罵道:“上次張天祿、張天福出城偷襲大帥，中了大帥算計，王鰲永見情況不妙，直接放棄延安，棄城而逃。這次他聞到危險，又連夜撤走，把咱們得計劃都打亂了。”
今夜發生的幾件事，著實出乎了賀人龍的預料。
先生前天還在率部攻打甘泉的王永強投降，再是王鰲永連夜撤離，直接讓還要持續一段時間的戰鬥提前結束。
賀人龍原以為還需面對秦軍猛攻，待秦軍糧食被毀的訊息在秦軍中發酵，秦軍士卒斷糧，軍心大亂，他才能發起反擊。
現在看來，此前制定的計劃太保守了，他沒想到贏得這麼快。
“大意了！”賀人龍有些懊悔道:“本帥也沒料到，戰局轉變的這麼快！城中將士方才還在連夜準備守城器械，士卒忙碌大半宿，如今都已疲乏，沒有做好追擊的準備！”
高傑知道城內情況，“那也不能讓王鰲永跑了，否則咱們不是白挨這頓打了！”
賀人龍頷首，他迅速走到地圖前，“王鰲永沒有派兵支援洛川糧倉，秦軍必敗無疑。這次孫傳庭進攻本帥，王鰲永是主力。若是讓他帶著兵馬撤回去，秦軍除了損失糧草，並未傷到元氣。一旦他們緩過勁來，必然會再次騷擾和攻擊本帥！”
賀人龍佔據延綏後，本來是想與孫傳庭保持默契，安心在延綏發展，不想與明軍交戰。
可是他不找朝麻煩，朝廷卻一直惦記他，一有機會就想發兵攻打延綏。
朝廷對延綏的封鎖，已經限制了賀人龍的發展，再加上朝廷不時就派兵進攻，搞得賀人龍不勝其煩，延綏也得不到發展和休養生息。
這次秦軍大敗，對賀人龍來說是個機會，正好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
高傑道:“如果這次大帥能夠重創秦軍，朝廷必不敢再次挑釁！”
“本帥與朝廷在關中的攻守之勢，確實要變一變了！”賀人龍注視著道:“眼下李自成剛從潼關撤退，闖軍一時間無法插手關中，正是本帥擴大實力的契機。”
朝廷一直想平定延綏鎮，是因為關中秦軍的實力強過延綏鎮，朝廷決得以秦軍的實力，只要沒有牽制，便可以滅掉賀人龍。
若是賀人龍藉著此次機會，擊敗孫傳庭，大肆收編秦軍，壯大實力，使得延綏鎮的實力擴張到不弱於秦軍，就該朝廷防他了。
此外，在過小半月，便是崇禎十六年，不趁著這次機會，吞併地盤，收編秦軍，擴大勢力，等到李自成調頭欲爭關中，賀人龍拿什麼和他爭？
這次孫傳庭進攻延綏，對賀人龍來說，還真是有危也有機。
如今威脅解除，剩下的便是機遇。
賀人龍看了眼地圖，手指渭水，“王鰲永和他麾下小兩萬人，若是成功撤走，用不了多久，必然再次捲土重來。本帥必須再王鰲永退過渭水前，追上他們！”
賀人龍打定主意留下他們，可是他麾下人馬，一時間卻調動不急。
這時他將目光落在王永強和王永鎮身上，“兩位將軍，本帥現在就委任你們為先鋒，向南追擊王鰲永！此戰結束後，本帥再論功行賞，必定不會虧待弟兄！”
既然投了賀人龍，那就得幫著賀人龍壯大勢力，否則賀人龍一倒，他們也要遭殃。
兩人當即抱拳，“末將領命！”
賀人龍遂即又看向高傑，“傳令下去，讓城中弟兄集合，本帥要親自追擊王鰲永，活捉孫傳庭！”
當下賀人龍連發數道軍令，調動人馬，準備擴大勝利果實，絕對不能讓進攻延綏的秦軍平安撤退。
這次不說鯨吞關中，他也要改變關中之地的格局，至少奪下渭河以北的諸多府縣，讓延綏軍的實力，再上一個臺階！
……
王鰲永得知王永強叛投賀人龍後，心中最初是憤怒，可很快他就沒心思憤怒了。
他拒絕執行孫傳庭軍令，採用換家的戰術，想要打破甘泉搶功。
作為關中明軍高層，他知道孫傳庭手中沒有多少錢糧，不能和賀人龍的相比。
因此如果能夠換家，他認為絕對划算。
可現在王永強帶兵投敵，便打破了他的幻想。
如今營地內各部人心浮動，想短時間內攻破甘泉已無可能。
眼下他拿不下甘泉，派兵去救援洛川糧倉又來不及，等延綏鎮攻下糧倉後，秦軍糧食斷絕，一場大敗已是不可避免。
屆時，他該如何向朝廷交代？
王鰲永內心感到恐懼。
他爬這麼高並不容易，可不想就這麼被擼下去。
王鰲永在判斷戰局上，頻頻失誤，可對於政治卻異常敏銳。
眼下糧倉被奪，秦軍大敗就在眼前，他甚至顧不上追擊王永強，便立刻決定率兵逃往西安。
戰爭還沒結束，他已經開始考慮，戰後朝廷的反應，以及怎麼把鍋甩出去。
這時王鰲永騎著戰馬，回頭望了身後營地一眼，忍不住嘆息一聲，“賀賊氣候已成，我計不成，乃天意也！”
張天祿黑著臉，“撫軍，這一敗，我們怕是再難回到延綏。不知朝廷追責下來，我是否能夠保住這個總兵！”
王鰲永道:“放心吧！只要咱們兵馬還在，朝廷就還得倚重你！”
張天祿聽後放心一些，問道:“那撫軍呢？”
王鰲永心裡有些沒底，不過只要兵馬在，他相信皇帝依舊會重用自己，況且此戰失敗，一是孫傳庭有兵力優勢不用，非要搞什麼偷襲，錯過了滅掉賀人龍的最佳時機，二是逆賊王永強叛變，導致他的擊戰略破產，並非他的責任。
“無妨！”王鰲永擺擺手，“到了西安，本撫會上書陛下，參孫傳庭一本。若不是他與賀人龍勾結，早聽本撫之意，本撫已經拿下延安，平定了賀人龍！”
張天祿見他有對策，勉強頷首，“如此就好！”
王鰲永則一扯馬韁，“此地不宜久留，賀人龍不會讓我們輕易撤走。一切等離開這裡，抵達西安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