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孤影成雙（十四）

“是的，剛剛我與龐波斯太太聊得很愉快，她也很喜歡19世紀的詩人，要知道波蘭的浪漫主義詩歌的同好可不多。”瓤

“是嗎？恰巧我也對波蘭青年運動有所瞭解，提起浪漫主義詩歌，你們一定聊到密茨凱維奇了吧？許多人都喜歡他的《青春頌》，但我卻更喜歡他的《先人祭》，尤其是第二部。”

端著酒杯的布魯斯輕輕眨了眨眼睛，席勒低頭微笑了一下說：“沒錯，《先人祭》第二部當中，對於復仇的看法很有意思，突破了大部分浪漫主義詩歌空泛而匱乏的幻想，將仇恨與復仇付諸農民對地主的反抗之中……”

在聽到席勒說到“農民對地主”的反抗這幾個詞的時候，布魯斯的眼神微微的變了一下，不過很快他又笑了起來，並說：“我最喜歡的那部分內容，是對於民間約定俗成的道德標準的討論……您覺得道德是什麼？”

席勒並沒有回答，果然布魯斯在這句話的話音剛落下時，便用酒杯擋了一下嘴，笑著說：“哦，抱歉，看看，我把這當成哪裡了，只是我聽馬奇先生說，您是一位工作於聯邦調查局特工培訓學院的教授，所以才忍不住像一名學生那樣好奇的向您提問。”

“沒關係，只要您不介意這些略帶枯燥的說教內容出現在您的私人宴會上就行，有關這一點，我一直堅持一個看法……”

席勒剛說到這的時候，就感覺身後有一個影子貼了過來，他一轉頭，就看到了林肯·馬奇的臉。

這位魁梧的先生穿著一身裁剪的相當精緻的輕薄西裝，領口的裁剪有點18世紀復古風格的味道，顯得人非常精神，他的臉色同樣也很紅潤，就像所有的商人那樣，看起來充滿活力，隨時都能投入到工作中。瓤

“馬奇先生，您在這兒啊？”席勒微微後退了一步，剛剛伸手敬酒時與布魯斯拉近的距離，再次被拉遠了，為了不顯得完全無視了這位突然加入談話的先生，席勒微微的側過身，不再完全面對布魯斯。

但在席勒的餘光當中能夠看到，布魯斯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眉，顯然對於現在的談話氣氛並不滿意。

“雖然私人場合的談話會更容易讓人真情流露，可在公開場合的談話同樣也能夠使人瞭解某個人的某一面。”

“顯然，蝙蝠俠正打算這麼做，他想與席勒在宴會中進行一些文化藝術乃至於哲學方面的討論，來更加全面的瞭解這位教授，可卻被馬奇打斷了。”

貪婪站在最後排，手扶著前面的椅背說道：“馬奇自以為是在給自己暫時的盟友席勒解圍，可這卻讓蝙蝠俠盯上他了。”

“毫無疑問的是，蝙蝠俠和馬奇都想利用席勒，而席勒也想利用他們。”布魯斯的聲音從前排座椅傳來。

所有人都注視著螢幕之中，三人之間微妙的氛圍，就如病態所說，這樣的社交場合中，每個人都在利用氛圍，也在改變氛圍，利用某些細微的氣氛變化傳達自己的暗號，每個人也都在讀懂氣氛，讀懂他人想要表達的東西。瓤

螢幕當中席勒雖然微微的後退了一步，但他立刻開口說道：“昨天在進行心理諮詢的時候……哦，馬奇先生，您說過您並不介意清楚我們談話的內容，對吧？”

馬奇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但還是保持著微笑不變，並矜持的點了點頭，於是席勒便說：“昨天我與馬奇先生聊到厄瑞姆先生的慘劇，這簡直是駭人聽聞，毫無疑問的是，如此可怕的案件帶給所有人極大的心理壓力，我想要不了多久，我的電話黃頁就會多出不少記錄了。”

布魯斯皺起了眉，面色變得嚴肅起來，他說：“自我提出歌譚市新一輪的投資計劃之後，這座城市就沒消停過，有一個神秘的殺手組織開始頻繁的動手殺人，我猜，他們的目的就是阻止我把哥譚變得更好。”

“嘿，布魯斯，還記不記得我們上次的談話？”馬奇立刻接上：“當我剛說到可能有個神秘又古老的組織在背後操控哥譚的時候，那個可怕的殺手直接就衝進來了，他是衝著我來的，他不想讓我告訴你這些。”

席勒立刻用眼神掃過兩人，並露出了一個疑惑的表情，於是布魯斯攤開一隻手解釋道：“我與馬奇先生是在新一輪哥譚投資計劃的會場上認識的。”

“他是位十分熱情又充滿活力的紳士，家大業大，同時眼光敏銳，他認為我提出的這項計劃，能夠更好的改變這座城市，於是便向我吐露了他投資的意圖。”

“當然，我當然這麼認為。”馬奇接著布魯斯的話說道：“雖然人人都說哥譚是治安不好，可這裡的經濟並不差，或者是我謙虛了，在整個東海岸，哥譚的經濟發展也是數一數二的，這都要依賴於韋恩集團的良好經營。”瓤

“作為一名商人，我當然懂得要牢牢的把握時機，我想，新一輪的投資計劃真是個大好機會，於是，我向韋恩先生預約拜訪，並在預約當天來到了韋恩大廈，與他聊投資的具體專案。”

“當然，規模如此之大的投資，自然要慎而又慎，我無意質疑韋恩先生的能力，只是有件事讓我非常擔心，其實，在哥譚幾大古老的家族之中都流傳著一個傳說，有一個神秘而古老的勢力掌控著哥譚，監視著這裡的一切。”

“我剛說到這裡的時候，一個穿著奇裝異服，有著一雙如火炬般眼睛的可怕殺手破窗而入，他直接擊倒了我，還差點殺了我，我的傷到現在還沒好。”

馬奇低下頭搖了搖頭，似乎是在感覺到心有餘悸，布魯斯接著他的話說：“在和他們的搏鬥之中，我掉下了樓，好在韋恩大廈之外有一定的安全措施，我才沒死，真是一場可怕的經歷。”

“不瞞您說，韋恩先生在養傷的時候，我慎重的考慮過是否還要繼續留在這裡。”馬奇露出了有些為難的神色，席勒聽到他提高了聲調，並放大了音量說道：

“我毫不否認，貪婪是商人的本性，每個人都想多掙點錢，這可能顯得有些粗俗無禮，但卻是大實話，可更真實的實話就是，每個人都怕死，我不能冒著每天被殺手襲擊的風險，參與到投資中來，我想，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顯然，馬奇的聲音傳播出了很遠，席勒能夠明顯的聽到周圍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議論聲，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布魯斯·韋恩。瓤

“他在逼蝙蝠俠表態。”克拉克摸著下巴說：“我經常看見這種場景，每當農業部有什麼動作的時候，農場主們就會聚會，在聚會上，所有人都會拿這種目光看著我爸爸，希望他能給出解釋和應對。”

“你們覺得，蝙蝠俠要怎麼回應才好？”巴里皺起了眉，顯然是覺得不太好辦，他搖了搖頭說：“如果只是單純的強調，‘我會保證你們的安全’，顯然不夠有力度，因為馬奇已經因殺手而受傷了，布魯斯·韋恩自己也差點從樓上掉下去，不論怎麼保證，都顯得像是亡羊補牢。”

“可要是詳細的解釋，又顯得有點心虛了。”康斯坦丁也將眼部的肌肉皺起來說：“這會讓他對場面失去掌控權，畢竟高位者不需要解釋。”

“這是馬奇的又一個陷阱。”布魯斯平靜的說：“他一定和那天刺傷他，並讓蝙蝠俠從樓上掉落的殺手有關係，或者那乾脆就是他安排的。”

“他偽裝成投資者參與到投資計劃中來，並故意表現出極大的熱情，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然後再安排一場刺殺計劃，用苦肉計來告訴其他人，韋恩連最基本的安全都保障不了，就別指望這投資計劃能有什麼成果了。”

“他故意選在韋恩的私人宴會上向他發難，就是因為在這時，布魯斯·韋恩怎麼回答都是錯的。”

“如果繼續以一個高位者的身份不斷強調，我會保證你們的安全，那馬奇的受傷和他自己差點摔死的經歷，就是最好的反駁論據，但如果他像個低位者那樣去解釋當時只是個意外，那他就不再能夠掌控全域性了。”瓤

“而破局的關鍵……”貪婪的聲調揚上去。

“……是席勒。”布魯斯的語氣沉下來。

“韋恩先生，請容我打斷一下。”

宴會場中，席勒突然出聲，他揚起酒杯對著周圍致意，並說：“昨天的談話當中，馬奇先生可並沒告訴我，事情已經嚴重到了這種程度，要是我早點知道的話，我不會建議他進行心理治療，而會建議他立刻聯絡聯邦調查局。”

在“聯邦調查局”這幾個單詞落地的時候，會場中的氣氛為之一凝。

“抱歉，我是個外地人，我真是有點不懂了，這種有組織的刺殺行為，難道不是恐怖襲擊嗎？這難道不應該屬於fbi管轄的範疇嗎？”

席勒做出了一個十分疑惑的表情，語氣之中也透露著濃濃的不解。瓤

“發生了這麼多起兇案，事情已經嚴重到了連韋恩與馬奇先生都差點丟掉性命的地步，難道不應該請聯邦的暴力執法機構來介入嗎？”

“朋友們，請別為此而感到羞恥，這是納稅人合理的訴求，各位每年繳納那麼多的稅款，其中有不小的一部分都被批給了聯邦調查局，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我們排憂解難，現在發生瞭如此惡性的事件，怎麼就沒人想到報警呢？”

席勒的語調當中透露著不可置信，他緩緩的挪步，狀似不經意的擋在了布魯斯的面前，而人們投向這裡的目光，在接觸到這位教授的眼神的一瞬間，就紛紛移開了。

西裝革履的先生們抬頭研究著天花板上的花紋，打扮的雍容華貴的女士們低頭研究自己高跟鞋鞋尖與地板的契合度。

“噗嗤！”

克拉克直接笑出了聲，他輕輕咳嗽了一下，看著布魯斯說：“這話怎麼聽起來有點耳熟？我之前是不是建議過某些人報警來著？”

“讓哥譚人報警——”哈莉拖了個長音。瓤

“不如直接殺了他們。”傑森乾脆利落的總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