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四十六章 U：超越大事件（三十五）
糾纏著的兩個身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而在落地的一瞬間，貝蝙臉上的震驚表情無與倫比。
因為真正接觸地面的是席勒的背部。
他眼睜睜的看著席勒的上背部在接觸到地面的一瞬間反射性的彈起，落下去的時候，脖子高高的揚起，緊接著無力的摔落在地上。
鮮血從口中湧出，瞳孔劇烈擴散，瀕死時的腎上腺素分泌達到頂峰，心率隨之爆表。
貝蝙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爬起來，在他凝神細看席勒的表情的時候，從極度的痛苦中看到了極度的亢奮。
“哈哈……哈哈哈……”
席勒就像是一個磕瘋了的癮君子，持續不斷的笑聲讓更多的血液和內臟碎片從他口中湧出，但他根本停不下來。
而蝙蝠俠和娜塔莎早就衝了過來，他們聽到席勒說：“你們為什麼會覺得……病態就是瘋狂的無差別攻擊……”
席勒滿含笑意的聲音傳來，那種極致的亢奮和迷幻讓他變得像個單純的孩子，稚嫩、惡劣又放縱。
三人一起愣住了。
“你從一開始就沒瘋？！”娜塔莎提高了語調，瞪著席勒說：“你根本就沒失去理智，那伱……”
席勒十分費力的張開了手臂，用肢體語言向所有人示意著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蝙蝠俠轉頭，整個角鬥場一片狼藉。
這指的不是環境，而是所有人的表情。
包括他們在內，所有人的神情都是迷茫、疑惑、震驚……
貝蝙終於從親歷者的震驚中緩過神來。
如果席勒從一開始就沒有發瘋，那些無差別攻擊的瘋狂只是他裝出來的，那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最直觀的結果是，不論這個角鬥場的主人的第一局遊戲是怎樣安排的，他都註定達不到目的了。
沒有人性的拷問，沒有善惡的分辨，沒有本應該出現在這個場合的尖叫、哭泣、悲傷、憤怒、辱罵……
所有人都在瑟瑟發抖。
因為這極端無序的混亂的瘋狂的到來，因為一個他們無法理解也不可名狀的存在的降臨。
當主降臨時，羔羊們不因其瘦弱強壯、善良邪惡及其過去諸多罪孽而受施，與他們同類相異的唯有畏懼、拜服和尊愛。
貝蝙的神色變得複雜了起來，因為他意識到這就是席勒破局的方法。
“哈哈……哈哈哈哈……”席勒又笑了起來，但他好像被自己的血液嗆住了，猛烈的咳嗽了幾聲，但卻吐出了更多的鮮血。
席勒的肋骨幾乎全斷了，腰椎也骨折了，現在只有四肢勉強能動，所有內臟就沒有完好無損的，肋骨的碎片還插進了肺裡，但他還是笑個不停。
“如果一場表演……註定以無趣開頭，那我必讓它以震撼落幕。”席勒渙散的喃喃自語道。
“蝙蝠俠……看著我……”滿嘴鮮血的席勒含糊不清的說：“聽……你的心……”
貝蝙半跪下來，震驚的看著席勒說：“所以你根本就沒有失去控制，那你為什麼要……”
席勒有些費力的伸出一隻手，用一根手指放在了嘴唇上，轉頭看著貝蝙說：“噓……”
貝蝙安靜了下來，但眼神沒有任何變化，他直直的盯著席勒，像是在看某場偉大的藝術表演。
“聽……聽！！！”
席勒突然提高的聲調，讓貝蝙僵硬了一下，他問道：“什麼？聽什麼？”
“聽……你的心……”席勒的聲音帶著水中喘息的氣泡聲，血液不斷的從他嘴裡湧出來，讓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深海中傳來的呼喚。
貝蝙有些茫然的把手放在胸口，感受著自己的心跳，並在那搏動的間隙中聽到了席勒因受傷而產生的粗重的呼吸聲，逐漸降低的心率，逐漸消失的溫度。
“那是什麼……”席勒變得像是在夢囈。
“你聽到了什麼……”他不斷的追問著。
“我……”貝蝙深深地皺起了眉。
“告訴我！你聽到了什麼！”
“你的疼痛。”
“大錯特錯！”席勒咬著牙支撐起身體，彷彿又湧起無窮無盡的力量，猙獰著說：“是你的疼痛，你的心臟上有一道傷口，那是一把刀留下的……”
席勒再次跌落回原地，手指無力的散開，用最後一絲氣音說：“那是屬於我的一把刀，它的名字叫做‘愧疚’。”
“……它精準，優雅，一擊致命。”
看著席勒幾乎完全擴散開的瞳孔，貝蝙徹底慌了，蝙蝠俠也站不住了，娜塔莎衝上前，用手按在了席勒的頸動脈處。
十秒之後，女特工發出了尖銳爆鳴：“他來真的！！！！！！”
“急救！準備急救！”蝙蝠俠吼道，他立刻從蝙蝠裝當中掏出了針劑，準備給席勒注射。
“哎喲喲，怎麼變成這樣了呢？”寶石人幸災樂禍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在這裡藥物能起到的作用很有限，看來你們的同伴要死了。”
寶石人順手把籠子放到了一旁，攤開手說：“看到了嗎？這就是不根據規則玩的下場，多麼驚險又刺激的遊戲規則啊，這就是我的設計……等等，那是什麼？！”
寶石人注視著天邊突然湧過來的一團烏雲，那比原本籠罩在角鬥場上方的烏雲要濃郁很多，而且就像是一張深淵巨口，幾乎是瞬間就吞噬了原本的烏雲，佔據了整個角鬥場的上空。
籠子裡的倖存者有些茫然的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說：“下雨了？可是這裡……”
忽然，貝蝙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嗚咽聲，他緊緊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向後退了兩步之後跪在了地上。
他一隻手撐地，一隻手死命的掐著自己的脖子，就好像要阻止什麼東西從喉嚨裡湧出來一樣。
“呃……呃！！哈哈……不！！！”
“等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寶石人憤怒的大吼道：“環境系統怎麼失控了？！怎麼會……”
蝙蝠俠立刻低頭看向席勒，喃喃自語的說：“他是小丑……他是小丑！蝙蝠俠殺了小丑！”
然後他猛然看向貝蝙，眼神之中不由得露出了一絲驚悚的神情。
蝙蝠俠立刻上前一步，對著寶石人大吼道：“快把他治好！快把席勒治好！！不然就來不及了！！！”
“為什麼……”寶石人手足無措，顯然什麼東西已經超出了他的掌控。
一旁跪在地上的貝蝙緩緩直起了身體，眼睛已經翻到全剩眼白，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他緩緩把一根手指伸進了自己的嘴裡。
“快治好他！！！！！”
“治癒！！”
“唰”的一道光柱落下，席勒瞬間復原。
貝蝙如同被槍擊中一般，猛然向後倒去。
“轟隆隆。”
天邊傳來沉悶的雷聲，濃重的烏雲最終還是吞噬了最後一絲光線，然後便是預料之中的瓢潑大雨。
所有人都被雨淋了個徹頭徹尾，蝙蝠俠的裝甲在雨中閃爍著冰冷的光澤，娜塔莎的一頭紅髮貼在性感的臉龐上。
復原的席勒沒有站起來，而是張開雙臂躺在地面上淋雨，貝蝙也如同一條上了岸的魚，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籠子裡的人們都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躲雨。
最終只有那個小男孩踩著雨水啪嗒啪嗒的跑了過來，拽了拽蝙蝠俠的披風。
蝙蝠俠轉過頭看他，小男孩直勾勾的盯著他不說話，然後朝他招了招手，蝙蝠俠蹲了下來，小男孩附在他的耳邊說：“謝謝你救了我媽媽。”
蝙蝠俠看了他一眼，用略顯粗糙的手指摸索了一下他的臉頰，小男孩又用單純的語調問：“你會殺人嗎？”
蝙蝠俠搖了搖頭。
小男孩立刻低下了頭，顯得有些緊張無措。
原本在地上裝死的席勒立刻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坐了起來，站起來走到蝙蝠俠的身邊推開了他，摸了摸小男孩的頭，問道：“為什麼這麼問？”
小男孩抿著嘴說：“我爸爸總打我們，我媽媽殺了他，但她又說殺人是不對的。”
席勒露出了一絲思索的神色，就在蝙蝠俠以為他會說些什麼的時候，席勒什麼也沒說，摸了摸小男孩的頭，把他抱進了懷裡。
娜塔莎攙扶著貝蝙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貝蝙用衣袖捂著脖子，滿臉痛苦，不停的咳嗽著，臉上茫然的神色還未完全褪去。
“咳咳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怎麼覺得腦子裡好像有什麼聲音？”
貝蝙伸出一隻手使勁的錘了錘自己腦袋的一側，他說：“我剛剛好像做了個全世界最恐怖的噩夢，我夢見自己撕開了嘴角，老天……”
蝙蝠俠轉頭看向席勒，席勒抬頭看他，但他們非常默契的什麼也沒說。
就在這時，暴怒的吼聲從上空傳來。
“你們到底做了什麼？！！！”
寶石人終於站起了身，讓角鬥場的所有人得以看清他的全貌，那是一個放大版的寶石機器巨人，站起來時彷彿高聳入雲的山川，抬頭只能隱約看到下頜的邊界。
“角鬥場的系統全都失控了，我連天氣都控制不了了，你們這群該死的人類到底幹了什麼？！！”
蝙蝠俠聽出了他語氣當中暗含的一絲焦急，於是他立刻開口說道：“是你自己搞砸了你愚蠢的遊戲，我早就說了，從你設計的遊戲規則就能看出你是一個毫無幽默細胞的人，席勒說的是對的，和你討論人性根本毫無意義。”
“你說什麼？！！！”
寶石人已經被氣到發狂了，他不管不顧的抬起一隻腳朝著角鬥場踩去，人群頓時發出驚恐的尖叫。
可就在黑漆漆的巨大腳面即將落在角鬥場上之時，尖銳的警報聲從遠方傳來。
“3號殺人魔違規，警告一次，警告兩次，警告三次……警告無效，準備驅逐！”
一道粗大的鐳射光柱從天而降，寶石人在慘叫聲當中化為了飛灰。
鐳射打散了烏雲，雨停了。
被雨水洗刷一新的明黃色巴士在陽光下被照的閃閃發光，它在潮溼的空氣當中停在了角鬥場的門口。
籠子被開啟了，人們互相攙扶著走了出來，沒有爭鬥，沒有謾罵，只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和疲憊。
看著前面三人登上了巴士，蝙蝠俠站在車門口，轉頭看向衝到角鬥場門前的小男孩，而小男孩看到他的披風在雨後的陽光中變成了流淌的金河。
蝙蝠俠沉默了一會之後說：“殺人是不對的，但別告訴任何人。”
角鬥場的大門關上，倖存的所有人在光芒中被傳送回去，巴士緩緩向著遠方駛去，再次駛入無邊濃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