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七十五章 飛鳥與還（二十）
托馬斯穿著西裝從樓上衝下來的時候，急匆匆的從阿弗手裡接過已經打扮齊全的達米安，他退後了兩步，打量了一下達米安的打扮，然後說：“襯衫還不錯，但揹帶褲······算了，不是我們那個年代了，很好，就這樣吧，車子在哪兒？”
“已經停在門前了，老爺·····.”
托馬斯把達米安抱了起來，出門之前轉頭看了一眼倚在沙發上有些恍惚的布魯斯說：“你好好養病，實在不舒服就讓阿弗送你去醫院。”
然後他又掃視了一圈沙發上的其他人說：“都給我好好上課，我週五晚上回來檢查作業。”
等他急急忙忙的離開，紅頭罩攤開手說：“我認為恐怕他沒什麼時間檢查作業了。”
“他和達米安真是天生一對。”紅羅賓這樣評價道然後他接著說：“我以前還認為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任何一個父親能夠接受的了達米安這樣的孩子，我錯了。”
“更可怕的難道不是他認為達米安還可以被進一步培養嗎？”夜翼搖了搖頭頗為無奈的說：“真不知道他們要學到什麼地步才能滿意。”
“但我很確定他一定會問芭蕾老師你的進度。”紅羅賓一句話就讓夜翼臉上的微笑僵住了。
夜翼剛想問為什麼，紅羅賓就說：“一個大家庭當中最受關注的就是長子和小兒子，別以為有了達米安你就能逃得過。”
夜翼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他嘟囔著說：“要不是托馬斯遲早有一天會去我們的宇宙見蝙蝠俠，我才不會去上什麼見鬼的芭蕾課呢。”
“誰不是呢？”紅頭罩抱著胳膊說：“我敢打賭他是那種我們一頁作業沒寫他就能說我們一輩子都沒寫過作業的家長。”
“喂，你們就沒人關注一下布魯斯的情況嗎？”芭芭拉坐在布魯斯的對面，伸頭過去看著布魯斯的眼睛。
按理來說，這已經是極為冒犯的社交距離，但布魯斯好像有點反應遲鈍，半天之後才把身體向後仰躲開芭芭拉的凝視。
這時，送托馬斯出門的阿爾弗雷德走了回來，他去旁邊的衣帽間拿出了很多條毯子，挨個分給眾人。
外來客們都有些疑惑，站在原地半天不知道該幹什麼，而幾個小孩已經披上了毯子，往通向花園的大門走去，就連困的不行的迪克也沒有第一時間上樓，而是墜在隊伍的末尾搖搖晃晃的往外走。
紅羅賓雖然不知道他們要幹嘛，但還是從善如流的把毯子披上了，跟在小孩們的隊伍後面說道：“這是要去哪裡，花園嗎？有什麼集體活動要進行嗎？”
“最好別像昨晚那樣。”紅頭罩故意把毯子掄了起來從身後的夜翼頭上掠過，弄亂了他的頭髮，看著夜翼僵硬起來的表情，紅頭罩笑了起來。
等到所有人都來到花園，紅羅賓立刻就發現，這個宇宙韋恩莊園的花園中有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東南角被單獨的闢出了一塊地，建造了一個小廣場，廣場上有長椅板凳和鞦韆。
幾個小孩坐到了鞦韆上，於是剩下的人就只能坐到旁邊的長椅上，看著小廣場中央的篝火殘骸，紅羅賓有些好奇的問：“我們幹嘛要坐在這兒？”
“等會你就知道了。”傑森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說：“待會你們可別驚掉下巴。”
“有什麼能讓我們······”
紅頭罩話還沒說完，一絲刺目的光線自天邊瞬閃而過，緊接著光暈越來越大，直到眼前的一切都被照成明亮的白色，所有物品都被模糊了輪廓。
這道光其實不是很亮，但若是以哥譚的天氣來對比，那它簡直宛如宇宙誕生之時的第一道光，而第一道光的本光路西法都曾對這一現象嘖嘖稱奇，並表示自己遠不如它。
哥譚的天，亮了。
幾隻在雨夜之中穿行良久的小鳥落在充滿光明的河灣，久違的陽光讓它們羽毛上的水珠熠熠生輝，從垂折的蘆葦之間穿過的風吹乾它們鬢邊的潮溼。
多年以來，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總要逼迫自己的心臟跳得更有力一點，來泵出更多溫暖的血液，度過一個又一個冰冷的寒夜。
而當陽光第一次為他們披上一層溫暖的外衣，那過熱的血會令他們徘徊在自燃的邊緣，血液從心臟衝上大腦然後便頭暈目眩。
夜翼、紅頭罩、紅羅賓和芭芭拉全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傻傻的抬著頭看著雲層盪漾之中露出的那一抹湛藍的天空，和從烏雲的孔洞之中透出的明媚陽光。
那種從身體內部傳來的澎湃的熾熱讓他們渴望一場雨，沒人會在一座常年陰雨連綿的城市愛上陰雨天，除非他們知道這裡總有一天會晴。
陽光並不稀缺，夜翼曾在布魯德海文的無數個日子裡漫步在晴朗的沙灘上，那時他便會想起哥譚的雨夜，可他從未有過逃離雨夜享受陽光的慶幸，只有深深的悲哀和想念。
他們都是一樣，因為他們都清楚到底是誰，在冰冷又黑暗的城市當中守候一個又一個雨夜，每一次想念都讓他們明白黑暗騎士的偉大之處。
而今天，哥譚的陽光令他們明白，這個宇宙之中的黑暗騎士更為偉大。
夜翼抬頭看向端上熱茶的阿爾弗雷德，紅頭罩抱住了自己搓了搓胳膊，紅羅賓仔細的盯著雲層空洞最外面的光圈，芭芭拉轉頭欣賞著樹影之間明亮的光斑。
他們都在用同樣的方式遮掩自己真正的思緒，在這樣偉大的光明之中，他們如何不會想到那曾被想念過千萬遍的黑暗呢？
在光明河灣落腳的鳥兒們依舊覺得這裡並不是家，它們在蘆葦蕩中休息一會，讓陽光將它們被淋溼的羽毛曬得蓬鬆又柔軟。
在又一個晴天，它們向河灣和蘆葦道別，這柔軟蓬鬆的像飛絮團一般的小鳥們將光明的殘粒隱藏於溫暖的絨毛之中，而後再次起飛，越過山川湖海，飛過雷電風暴，只為把同樣的熱烈帶至遠方雨雲之下的黑暗洞穴。
“蝙蝠俠······”夜翼吐出了一個名字，語氣中充滿複雜的情緒以及那顯而易見的迫切。
“他應該來這兒的。”紅頭罩說的比他更直白，他說：“看看這種奇蹟。”“或者我們替他看。”紅羅賓接上。
“我的老天啊我們應該回去告訴他！你們誰帶相機了？快讓我拍張照！”芭芭拉大聲喊道，她說：“不論如何，我現在就要把這張照片送回去！還要給我爸爸一張，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人貪戀陽光的溫暖，而是全都轉身往回走，想要找東西把這一幕記錄下來，然後帶給蝙蝠俠，最好儘快帶給他，說不定還能在他臉上看到驚訝的表情。
可就在這時，旁邊的長椅上傳來迪克的驚呼：“布魯斯······布魯斯！你怎麼了？
幾人回頭一看，發現布魯斯居然倒在了長椅旁邊，離布魯斯最近的紅羅賓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想要扶起布魯斯，但布魯斯卻自己抓著長椅的扶手站了起來。
他捂著額頭搖了搖頭說：“我沒事，行動邏輯衝突了，已經好了。”
“你看起來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紅頭罩大聲說：“我知道蝙蝠俠不會去醫院，但你都暈倒了！”
“我只是需要······除錯一下······”布魯斯有些僵硬的說，可下一秒他的手臂好像突然失去了力氣，他再次栽倒在了長椅旁邊。
這下幾人都衝上去扶他，夜翼頗為擔心的說：“我們是不是應該打急救電話？這看起來有點像是腦梗·
“托馬斯不是說他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嗎？會不會是神經性癲癇？”有醫學教育背景的紅羅賓推測道，然後他皺著眉說：“要是這樣的話我們可沒辦法，還是快點送他去醫院吧。”
“但是蝙蝠俠恐怕不會······”
“他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蝙蝠俠！”紅羅賓鬆開了扶著布魯斯的手，朝著莊園大門走去，阿爾弗雷德已經站在電話機旁等候了，紅羅賓走過去一看，醫院和私人醫生的電話都已經準備好了。
猶豫了一下，紅羅賓決定還是打電話給醫院，精神方面的問題處理起來很麻煩，有的時候還可能需要鎮靜劑，私人醫生可解決不了這種問題。
過了一會，新阿卡姆精神病醫院的救護車來了，幾個羅賓上救護車之前都有些猶豫，紅頭罩看著紅羅賓說：“你怎麼想的？送蝙蝠俠去阿卡姆瘋人院？！”
“這個宇宙中，蝙蝠俠不是蝙蝠俠，阿卡姆瘋人院也不是阿卡姆瘋人院。”紅羅賓嘆了口氣說：“不然你有辦法嗎？”
紅頭罩看了一眼被抬上擔架的布魯斯，深深的嘆了口氣，而這時夜翼已經走上了救護車，並對著兩個人招了招手說：“無論如何，他幫助了我們那個世界的蝙蝠俠，所以我們也應該幫助他，這是蝙蝠家族的信條。”
“我當然知道。”紅羅賓鑽進了救護車當中，看著布魯斯有些蒼白的臉說：“他還沒來得及有自己的蝙蝠家族，那麼這自然是我們的責任。”
紅頭罩也上來了，並說：“就算是大街上有人暈倒了，我也會送他去醫院的······芭芭拉，你別上來了，留在韋恩莊園，看好他們和蝙蝠洞！”
很快救護車車門關上，三人隨著新阿卡姆精神病醫院的救護車來到了醫院的診室當中，布蘭德醫生檢查了一下布魯斯的情況，然後作出了診斷。
“可能是精神錯亂引起的肢體失常。”布蘭德皺著眉說：“他對自己的大腦做了些什麼？怎麼連簡單的肢體反射都沒有了？”
三人的表情立刻緊張了起來，但很快布蘭德又說：“人在精神緊張的時候都會有一定程度的肢體失常，通常透過放鬆和療養就可以恢復，既然他沒有表現出攻擊性，那就不需要鎮定藥物，好好休息幾天就行了。”
紅羅賓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於是試探著問：“是疲勞造成的精神緊張嗎？”
“可能是。”布蘭德只給了一個模糊的答案，但三個羅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夜翼深深的嘆了口氣說：“還記得剛才的晴天嗎？”
紅羅賓站在床前，抱著胳膊凝視著布魯斯的臉說：“很難想象一個蝙蝠俠要付出怎樣的努力才能讓哥譚重見天日。”
“我就說蝙蝠俠不該送我們來這兒！”紅頭罩十分不滿的嚷嚷道：“現在怎麼樣？我們給他亂上加亂！”
三人都沉默了下來，在他們的印象當中，他們認識的那個蝙蝠俠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全世界最恐怖的工作狂了，但他依舊沒有讓哥譚擁有晴天。
而現在這個宇宙的哥譚居然見太陽了，那這個宇宙的蝙蝠俠得累成什麼樣才能達到這樣的成就？
可能他本來就已經是強弩之末，結果自己幾人過來又讓他一陣忙亂，重重壓之下，精神問題反映到肢體之上，導致了現在的情況。
愧疚在沉默之中蔓延羅賓最恨的事就是自己成為蝙蝠俠的拖累，蝙蝠俠越強大，他們就越恨自己成了弱點。
就在這時，布魯斯忽然醒了過來，他使勁的嚥了幾下口水，斷斷續續的說：“過來······幫我······幫我·····”
“做什麼？”三人立刻圍了上去，就連最沒有耐心的紅頭罩也豎起了耳朵。“我有事······幫我······”
布魯斯含糊的重複了幾句，夜翼和紅頭罩都沒太聽懂他是什麼意思，紅羅賓是恍然大悟一樣看著其他兩人說：“你們還記不記得，他對達米安說他接下來要去做什麼”
“哦，見惡魔客戶、參加地獄婚禮、送貓狗，還有去戴安娜那裡拿東西什麼的？他想讓我們幫他去辦這些事兒？”
布魯斯用力的點了點頭，然後又昏迷了過去，瞬間三人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堅定。
紅頭罩一拍胸脯說：“交給我吧，幫哪個蝙蝠俠不是幫呢？”
而紅頭罩和夜翼對視的一瞬間，都在對方的眼裡發現了驚喜之情。
一個讓哥譚重見光明的偉大蝙蝠俠在自己需要幫助的時候選擇了他們，這難道不是最深的肯定和最特殊的讚賞嗎？
“走，回韋恩莊園，開作戰會議！”
夜翼率先邁步，領著其他兩人走出房門，而當他們離開之後，病床上的布魯斯緩緩睜開了眼睛，毫無阻礙的坐了起來，平穩的走到窗邊。
透過窗戶，布魯斯看著三個青年躊躇滿志的背影消失在了新阿卡姆精神病醫院的大門外，露出了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