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不足恃,楊獄不足倚,欲反大羅天,唯有徐徐圖之……”

柴房外,少年緩緩抬頭,目視那殘缺的大日:

“上一次,我將大日精粹贈予楊獄,助其修成元磁五行山,但這一次……”

微微搖頭,斬去心中殘存的一縷猶豫,他心有成算,徑直走向了地界之東:

“太一門中的真言‘一’,還是要先行入手,否則等許昇陽歸來,卻是不好奪取……”

……

……

嗡~

心海中嗡鳴一片,楊獄怔怔失神,兀自沉浸在那驚鴻一瞥之間。

“九劫第一,九劫第一……”

楊獄心中喃喃。

自諦聽口中聽聞,與親眼所見是截然不同的,親眼見到了帝因一人對峙五尊無上存在的一幕,縱然是他今時今日之修持,也覺萬分壓抑。

嗡~!

許久之後,楊獄緩緩收斂心神,卻見得暴食之鼎內泛起幽幽光芒,諸般道文如潮翻湧。

【……時空……紊亂……歲月……顛倒……】

鼎壁之內,諸般道文不住翻湧著,楊獄凝神去看,卻覺其中盡是些顛倒錯亂,以他的見識,居然也只能勉強辨別出一些來。

“時空紊亂,歲月顛倒……妖皇自另一片時空而來?”

楊獄眉頭緊鎖,逐字逐句的揣摩理解,也才勉力看出不知對錯的幾句話:

“妖皇?太……什麼?那是龍?還是一?妖皇太龍?還是妖皇太一?

另一片時空是指?過去,還是未來?”

這是楊獄第一次看到暴食之鼎上的文字如此難以理解。

正常而言,暴食之鼎會將捕捉到的訊息轉譯成他認識的文字才是……

嗡~

鼎內幽光明滅,楊獄心思搖曳,從這隻言片語之中猜出了個大概。

“那六尊無上存在於歲月長河中交鋒碰撞,或無意或有意的攪得時空紊亂,有其他時空的強者,趁機而來?”

“亦或者,又是哪個老傢伙的算計?”

楊獄微有些瞭然,卻仍有疑慮。

過去不可易,未來無定數。

若那什麼妖皇果真是來自於未來,那麼,其所作所為豈非是在改易過去?

還是說,過去亦可改?

亦或者,那太一併非來自於未來,而是如那方思龍一般,是某種神通的作用?

“若那妖皇真個是因為時空紊亂而無意識的來到此間還好說,若是有人刻意為之……”

楊獄不吝將那些位無上存在的謀劃想的更深一些,但也覺此妖或許是另一個突破困局的突破口?

資訊太少,可能又太多,楊獄思量許久也無法理清,只得暫時按了下來,將此事記在心底。

“真真水深算計多……”

心中一嘆,楊獄不再思量此事,轉而感應起自己的元磁五行山。

丹田之中,隱有雷光繚繞的元磁小山於如潮水般的混沌法力的託舉下不住旋轉。

而此刻,元磁山上,已可見元皇之光碟踞,此光飄忽不定,看起來頗為微弱,卻已深入元磁山,改易著這口本命靈寶的本質。

換而言之,元磁五行山,已然開始晉升玄天,只是這個過程不定,或三五年,也或許三五百年……

以混沌法力滋養此山,助力其晉升玄天,楊獄轉念又拿起了兩刃刀,

如法炮製下,這口神鋒也泛起異樣的光芒,走上了玄天之路。

“呼!”

片刻之後,以神兵圖錄收束了兩刃刀,楊獄緩緩睜開眼,五指探出,於這片廢墟之地虛虛一抓。

嗡!

下一剎,一縷似有似無的圖影就在他的眼底一閃而過,被暴食之鼎收納在內。

他來此間禁地自然不是為了尋個閉關之地。

事實上,入此間山門的剎那,他已經察覺到了這處禁地的不同,此間,有一品質極高的食材。

【青玉書(食材)】

【等階:六司(殘缺)】

【品質:極】

【……青玉壇歷代供奉之奇珍,內蘊青玉壇諸般道藏秘辛……於大劫中損毀……】

【煉化可得:太乙渡人經……】

【蓄能充足,可以煉化】

【是否煉化?】

“六司級別的食材!”

楊獄眸光微亮。

食材與食譜不同,食材一經煉化,必有所得,而食譜往往需要一個乃至於數個節點,且其中頗有可能藏有那些靈慧不滅的老怪物。

“倒是意外之喜……”

以暴食之鼎拓印了這件食材,楊獄緩緩起身:

“也該去積雷山走一遭了。”

靜坐三月,混沌之體的蛻變已至尾聲,而靈寶、神兵也皆已踏上蛻變之路。

自然,是要尋求他晉升七元之路了。

他的境界積蓄早已足夠,缺的不過是一張位階圖罷了……

“積雷山!”

……

……

呼呼~

乾剛鉅艦橫空,於翻湧的雲海之中緩緩行駛著。

“天海之壯闊,實非任何天地可比,無怪乎被稱之為‘天界’!”

甲板上,黑白子負手而立,俯瞰雲海之下的無垠大地,心中不由得升起驚歎來。

乾剛界素來有十劫第一界之稱,雖未如龍泉皆那般鯨吞諸界底蘊,卻也容納了不知多少殘破洞天,一界之大,遠超尋常十界。

可與天海相比,卻又顯得微不足道了。

他極目遠眺之下,只覺這片天地的寬廣已到了一個不可思議之境地,縱然是大神通主,也難以縱橫其間。

而他目之所及,這重天地界,無一不是有著諸般虛空次元重疊,一方天地下,又不知隱藏著多少天地與次元。

“屬實是匪夷所思,仙界之稱,當之無愧!”

韓鈞也在感嘆:

“來此界的十年之間,這靈炁濃郁幾乎翻了數倍之多,萬界來朝,實在非乾剛可比……”

兩人感嘆之間,身後的一干弟子心中稍有異樣,卻又無從反駁。

十餘年間,見到了天海廣闊,縱然再如何狂傲之輩,也深感自身渺小至極。

這是真正的萬界中樞,無盡神佛仙魔匯聚之地。

“前方八億四千萬里,就是積雷山所在了!”

感嘆之後,黑白子望向雲海深處,隱隱間,可見一方極度雄偉的山脈於其間若隱若現。

“這積雷山,據說是八十餘年前歸來的仙山,八十年來,幾乎每一日都有無數修行者匯聚,欲從其間尋得造化。”

韓鈞神情稍顯凝重:

“積雷山雖不在七十二福地之列,可究其原因,是因為此山曾為妖族盤踞之地,其根本不遜任何一座福地,甚至於,可與‘三十六天’相比!”

兩人身後的一眾乾剛高手靜靜聆聽著。

天海自開啟之日,就引得無數洞天福地歸來,可縱然在無數仙山福地之中,積雷山也是名頭最大的。

那是曾經仙神交鋒的戰場,是妖族盤桓之地,是道祖曾現身,且傳道之地。

無數的傳說加持之下,不知引來了多少修行者,乃至於,遠古仙佛……

“此行萬不可大意,一切,都要依令行事!”

黑白子瞥了一眼諸多弟子門人,神情一肅,一眾乾剛高手無不躬身應下。

“積雷山不遠,爾等且下去準備,此行艱難,不要吝嗇法寶符籙,損毀不怕,自有宗門來補!”

韓鈞沉聲道。

“是!”

一眾弟子這才紛紛歸去。

“積雷山已成萬眾矚目之地,卻不知諸位掌教有何後手?”

韓鈞看了一眼黑白子。

雖然兩人皆不受各自門中青睞,但黑白子的地位顯然遠高於自己,對於諸般秘辛,也都熟知。

“事以秘成,韓兄勿怪。”

黑白子神色不動,仍是搖頭:

“無論諸位掌教有何後手,與我等也無甚干係,我等只當沒有,傾力為之便是。”

“呵呵~”

韓鈞皮笑肉不笑,也不再多言其他。

兩人交談雖沒幾句,可乾剛鉅艦的遁行之速何其之快,前後片刻,積雷山已肉眼可見。

“這麼多人?”

哪怕早有預料,黑白子此時也不禁皺眉。

巍峨神山矗立於十萬裡之外,其山巨大,霧氣遮掩,難見陣容,而山腳下,赫然有著一座座城池。

以及,一座座戰艦,仙舟。

一眼掃過去,氣息強橫不下兩人者,居然有數十之多,遜色一籌的,更不知幾百幾千!

甚至於……

“有大神通主!”

“不止一尊大神通主!”

黑白子與韓鈞不約而同的看向對方,皆看到彼此眼底的忌憚。

大神通主,諸界罕見,乾剛縱被稱之為十劫第一界,可事實上,除卻十大掌教之外,也只有寥寥幾尊大神通主罷了。

這十餘位之中,真個意義上出身乾剛的,可也只有半數而已……

而這積雷山中,僅兩人所感,就有不下三尊大神通主……

“不妙啊!”

黑白子眼皮微跳,隱隱間察覺不對。

積雷山固然是聲名赫赫,可如今的天海,仙山福地之多猶如牛毛,怎麼也不該有如此多大神通主聚集吧?

“只怕,有大事……”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跨入虛空,留下讓諸弟子謹守鉅艦的吩咐,就來到了積雷山下。

積雷山下,有雄城數座頗有些歲月氣息,一看便有至少數百年曆史。

但此刻,這幾座城池卻不甚熱鬧,甚至還有些冷清。

“又來了兩個!”

黑白子抬眸去看,卻見不遠處的酒樓靠窗處,一落魄中年坐而飲酒,神色中帶著幾分冷漠。

“這位道友不知如何稱呼?”

韓鈞微微拱手。

修持至八極境界者,無論在乾剛亦或其他任何世界,都可稱之為一方巨擘了。

縱然乾剛界,不算練氣一道上的修持,單純位階修成的八極主,也不過寥寥而已。

但只此刻,他就察覺到了十餘位之多,且皆是真正的八極主!

“無名。”

那落魄中年眼皮也不抬,就報了個假名出來:

“你們又是哪來的?也不是天海生人吧?”

“乾剛,黑白子,韓鈞。”

黑白子兩人對視一眼,也各自報上名諱。

為防止咒殺之術,絕大多數的修行者,都鮮少會報真名,兩人自然也不例外。

黑白子、韓鈞本來就是他們的化名。

“乾剛?似乎有些耳聞,看你們兩人的神情,似乎名頭頗大?”

自稱無名的落魄中年嘀咕了一句,旋即不再理會兩人。

“敢問道友,此城為何如此之冷清?”

黑白子兩人也不在意這中年的態度。

乾剛界固然聲名赫赫,可寰宇之間,天地若恆沙,除卻天海界之外,也絕沒有人盡皆知的大千世界。

“如你我這般人匯聚在此,又有多少膽大之人敢在此間逗留?”

無名哂笑一聲:

“八十餘年裡,這幾座城池中能逃的早逃完了,不能逃的,自然也不敢露面……”

“這……”

黑白子微微皺眉。

乾剛修行界統御世俗已有百萬年之久,在十大仙門的規束之下,兩者相處也算融洽。

倒沒想到這天海居然……

“無名道友……”

“開了!”

黑白子還想問些什麼,卻見得那無名中年突然丟下酒葫蘆,一飛沖天而起。

“嗯?!”

兩人抬頭。

卻見得千百道虹光自諸城、諸戰艦中沖天而起,且不約而同的飛向了霧氣漸散的積雷山。

“積雷山二十年只開一線,錯過今日,就得再等二十年!”

聽得耳畔無名中年的聲音,黑白子兩人神色微變,也顧不得思慮此事真假,

隨著滿城修行者沒入了飄忽擴散的霧氣之中。

前後不過幾個剎那,本來還有些聲音的幾座城池,瞬間冷的好似鬼城。

“這位道友為何不動?”

城池一角的茶館中,楊獄淡淡的看著積雷山,耳畔,傳來了似有些詫異的聲音。

“道友不也未動?”

楊獄落下茶杯

不大的茶館之內,卻有三人不曾隨滿城修行者而動,說話的,是其中之一。

其人體魄修長,高冠博帶,頗有些儒雅之風,此刻,他正自把玩著一方小印,看向另外一人:

“道友為何也不動?”

“看你們不動,俺也就未動,怎麼,不成嗎?”

聲音洪亮如鍾,那是個體魄魁梧,足有丈許之高的巨漢,他面色微黃,眸如銅鈴:

“某家金銅,兀那道人、小子,如何稱呼?”

“好說好說。”

把玩小印的中年人微微一笑,看著楊獄的後腦,眸光幽深:

“貧道空洞子,來自玉虛天,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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