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最後的晚宴5

明月這話是衝著盧修平說的。

盧修平很痛快地答應了。“沒問題啊, 既然你懷疑我,那你就來搜我好了。儘管搜!”

他早就有直接跟時聽海攤牌的打算,所以根本沒穿禮服來。

說完這話, 盧修平很乾脆地把自己的運動外衫脫了, 然後又直接脫了裡面的深色t恤。

一旁,封城、時小雪、秋雁、端木靜這四位女士一起去舞臺後方的女衛生間搜身了。

轉過身,瞥見她們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大廳,盧修平便很乾脆抽出自己的皮帶, 乾脆把外褲也一併脫了。

盧修平把脫下來的衣服褲子很乾脆地往明月面前的桌子上一扔, 下巴再朝他一抬。“到你了。”

“果然很乾脆。我就喜歡乾脆的人。”

明月也很乾脆地脫下了西裝外套。

然後他的手放在了白襯衣的第一顆紐扣上。

明月沒動,只是若有所思地盯了那人的背影片刻,再側過頭重新看向了盧修平。“我說——”

“誒,慢點,還杵著柺杖呢。”

沉默了一會兒,那人只是側過頭來,對上明月的目光,語氣不再生硬,而是略微柔和了一些。不過他的態度還是不容置疑的。

“你想搜我身?”明月問他。

空氣中好似有一根細細的頭髮繃緊了,上面壓了一個重而尖銳的石頭,頭髮隨時會繃斷,卻又將斷未斷。

最終是明月打破了沉默。

“我有足夠的理由懷疑你們狗咬狗——”

明月的另一隻手拉開旁邊的水龍頭,沾了水,然後往他小臂上搓了幾下,不久後,果然看到了類似於膠水、遮瑕膏一類的痕跡。

逐漸加快的心跳聲中, 他腦中的理智卻又在提醒他——

口乾舌燥的感覺湧上來,他下意識嚥了口唾沫。

他側過頭,對端著這根手杖的主人怒目而視。

輕輕撥出一口氣, 盧修平伸出手, 朝明月的後腰處探了過去。

明月重點強調了這句話中的所有“老”字。

可他是怎麼成為鹿峰的,所謂的國王又藏著什麼秘密,餘欽沒有說。大概是猜到他不會回答,明月也沒有問。

明月挑眉看向他,語氣不善道,“你說誰是狗呢?”

一根手杖卻突兀地擋了過來。

卻聽那人道:“賀先生剛才的推理還算精彩。不過我不認為這麼快就能把嫌疑人鎖定在兩個人身上。

鬆開鹿峰的手,明月略抬起下巴看向他一眼,再走至房門處,將耳朵貼在房門處,試探了一下這門的隔音程度。

鹿峰到底是誰,答案已不言而喻。

盧修平的手沒來得及收回, 指尖猝不及防一撞,整支手臂霎時就麻了。

他的話被打斷了。

不多時,狹小昏暗的衛生間裡,兩人站在盥洗臺前面面相對,雙雙都沒說話。

他甩開被握住的手腕,轉而抓起鹿峰的一隻手腕,再撈起他的衣袖,看到了他小臂上的斑斑點點。

收回手杖,那人再撐著手杖站起來,轉身往另一個男式衛生間走去,對其他人道,“我得過面板病,樣子不太好看,再說那幾個姑娘應該快出來了。這位……賀先生,跟我過來。”

他是個直男, 從來只喜歡姑娘。

盧修平猝不及防對上他這樣的眼神, 一下子有點愣住了。

“我們一組。”他道。

“你……你什麼意思?”

“我聽說了,你們兩個人是一起乘遊艇過來的。所以其實不能排除你們在玩套路,故意拉對立面的嫌疑。

他居然還在脫衣服。在看著自己脫衣服。

解開第一顆襯衣紐扣後,很快明月又解開了第二顆, 第三顆。

明月故意噎他,“是你自己要走這麼快的,老胳膊老腿兒的,一會兒要是摔了傷了,可別說我沒有尊老愛幼。”

眼前人明明是個男人, 卻披散著頭髮,還有著一張美到讓人無法心生拒絕的臉。

明月問他的時候,雙目深深盯著他,眼神像是藏著萬千含義。

那一瞬, 盧修平竟有了心馳神蕩之感。

“盧先生是想從哪裡查起呢?”

被脫下的西裝外套被人蓋在了他身上,去而復返的那人不由分說扣住他的手腕,這回直接攥著他往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他那白皙而修長的脖頸下方, 兩根鎖骨中間的那塊凹陷先露了出來, 然後是隨著襯衣敞開而逐漸露出的兩根長長鎖骨,以及深陷的、攏了濃濃陰影的鎖骨溝。

但很快他又想,也許真正的美人是不分性別的。

聞言,那人的背影似乎有了短暫的僵硬。

不過他對此的回應是把明月的手腕扣得更緊了一些。

他再回到鹿峰身邊,湊在他耳邊壓低聲音道:“我之前去山頂小屋的時候,是你把華華叫來的。

“上山的綠道被打理過,很乾淨,但兩邊的樹林裡的泥土很潮溼,應該是最近下過雨的關係。

“我路上走得很慢,並時不時往後望,我可以確定,沒有人在綠道上跟著我。

“那個時候端木靜、封城、左三丘這三個人還沒到。至於其他人,我沒有看見任何人的鞋子上有泥土的痕跡。

“當然,也許有人及時換了鞋。但那會兒進別墅後,我觀察了一路,沒有看到哪一塊地板上有髒汙。

“華華這麼忙,要一個人準備晚宴,她沒法再顧及到整個別墅的衛生問題。

“她也確實沒有顧及,因為主別墅的地板裡到處都有腳印。但那只是普通灰塵造成的,而不是樹林裡的那種汙泥。

“這既說明沒有人在那段時間拖過地,也說明在那段時間內確實沒有人去過樹林。

“所以,沒有人透過在綠道跟蹤我、或者以藏在樹林裡觀察我的方式,知道我去了山頂。

“那麼誰能透過怎樣的方式注意到這件事?

“只能是早就待在那間小別墅的你。

“山頂的手機訊號更不好。但屋子裡有內線電話。

“看見我去了小屋方向,你迅速打電話讓華華趕來阻止我看到裡面的情形。對麼?

“你知道跟那屋子有關的秘密,並且不想它被其他人發現。所以你要阻止其他人靠近那棟屋子。

“如果你只是因為度假村專案才被聘請過來,怎麼會知道小屋的秘密,又怎麼能輕易差遣得動華華?

“我認為你的身份不簡單。於是在下山路上,我跟你聊了很多建築有關的事情。那會兒你倒是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不過我搞清楚了你是哪家公司的。

“回房後,我趁手機有訊號,打了幾個電話,做了些調查。

“你要不要猜,我查到了什麼?”

“你查到真正的鹿峰……其實是女人,對麼?”

沉默許久,“鹿峰”總算開了口。

“對。她原名鹿靈兒。在她那個年代,女性想混建築業,十分不容易。‘幹這行是蹲工地的,可工地都是男人,你一個女人不方便,我們不可能為了你單獨再修個女廁所女澡堂’等。

“但她實在太愛這行,捨不得放棄,於是不得不改名鹿峰。

“這樣一來,至少不會有人一看她的名字,就直接選擇不與她合作,連她的作品都不肯開啟看一眼。

“後來其實她並沒有像封城那樣刻意偽裝成男孩子,不過常年跑工地風吹日曬的,她又剪了短髮、穿著簡便的衣服,長相也不是柔美型的,所以不熟悉她的人,都以為她是男人,她也懶得解釋。

“到了如今這個時代,相關歧視仍舊存在,但比起當年要好了很多。

“儘管如此,她早年因為性別問題遭到過太多的拒絕與白眼,那些陳舊的觀念已經深深刻在了她的骨子裡,所以有時候當被誤會是男人,她也不主動解釋。

“她擔心她一解釋,就會遭遇那種類似於‘女人肯定不行’的白眼。”

明月在“鹿峰”的耳邊繼續道:“為什麼瞭解得那麼清楚?我的助理挺能幹,找到了鹿峰的採訪。這些都是雜誌上的原話。

“時聽海就是個草包。專案的事,是他請的職業經理人在操心。

“鹿峰也不是他親自聘請的,他整天只知道賭錢、和情人玩兒,根本不知道鹿峰到底是什麼人。

“其他人就更不知道了。鹿峰前陣子又生了面板病,偶爾來這裡考察,都戴著很大的寬簷帽,甚至把整張臉都包上了。

“無論是高守、華華、還是秋雁看到她的時候,她都是全副武裝的模樣。

“所以其實這裡沒有人知道她到底長什麼樣子。

“那麼……”

往前走了一步,再轉過身體,明月重新面對面地站在了“鹿峰”面前。

“你其實也不瞭解鹿峰,連她其實是女人這件事都不知道。不然你不會裝成一個老男人。

“所以這是一場激情殺人。你來到這座島上,得給自己找個身份。鹿峰恰好是最早來這裡的。你就順手殺了她,然後偽裝成了她。

“華華是你的幫兇,她知道鹿峰得了面板病,所以你在華華的幫忙下,給自己做了些偽裝。

“但事出突然,華華又沒提前調查過她,所以你們都不知道她居然是個女人,以至於留下了這個最大的破綻。

“最後,在暫時無法做dna檢測的情況下,將一個人的身份徹底抹去,方法之一就是用火燒她的屍體。

“她的面容、指紋等等,全都會不復存在。

“那樣你的計劃就更沒有破綻了。

“這就是……明明山頂有滅火器,華華第一時間要做的不是去滅火,而是過來叫我們的原因。或許那火根本就是她放的,對嗎?

“但我想你是不打算瞞我的,至少沒打算瞞我到底。

“不然你不會給我寫信,告訴我你還活著。是吧?我的……

“你想聽我怎麼稱呼你呢?

“——時聽潮先生?”

時聽潮注視明月良久,開口道:“你的意思是,我為了以一個合理的身份暫時留在這島上、或者僅僅是為了參加晚宴,就隨便殺了一個受邀來島上的人?

“因為鹿峰恰好最先來,又落了單,於是我選擇對她動手。”

“對。”明月點頭。

“那麼,是什麼讓你認為,我會因為這樣簡單的理由隨便殺人?”

“誰知道呢?六年前你並沒有死,可你為什麼從沒聯絡過我?

“有沒有可能……當年的兇手也是你?

“搞不好你連我也想殺。也許你根本就是一個殘忍的人,只不過我不瞭解你而已。”

再注視明月良久,時聽潮開口道:“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明月問。

時聽潮道:“我確實偷偷上了島,也確實想找個能留在這裡、並參加晚宴的辦法。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了鹿峰的屍體,於是決定扮演成她。”

“你否定殺了她。”

“否定。但這場的火,確實是我讓華華放的。其他的你都猜對了。”

“六年前的事呢?”

“與我無關。”

“我可不信。”

“你認為,我對你好、盡力照顧你,就是為了殺掉你?”

“那可說不好。還是那句話,我不瞭解你。

“行了。聊得差不多了,出去吧。”

見明月往前走,時聽潮驀地伸出了一隻手臂攔住他。

“做什麼?”明月問他。

時聽潮道:“剛才在外面,你並沒有直接把這些說出來。”

“對哦,可見我對你這個老父親還是不錯的。”

明月打量他一眼,又往外走去了。“我先出去了。你想卸妝還是什麼的,隨意。”

然而明月的手腕又被扣住了。

他有些惱火,皺起眉來,極其不悅地看向時聽潮,或者說扮演著他的國王,以及這二者背後的那個叫餘欽的人。

昏暗狹小的空間內。

餘欽一步步靠近明月。

明月一步步後退,直至退無可退,後背抵住了牆壁。

兩人又對視了片刻。

然後餘欽的目光下滑,落上明月隨著呼吸輕輕起伏著的喉結,繼而再往下,落上那深陷在鎖骨裡的大片陰影。

餘欽的手抬了起來,將明月先前自己解開的襯衣紐扣一顆顆扣上,直到最上面那顆扣上了,這才鬆開手。

“披好外套再出去。天氣冷。這房間裡曬不到太陽。”

他說了這麼句。

“管得真寬。”

明月不以為意,伸出手又把紐扣解開了,還一下子解開了四顆。

轉身又要走,他被餘欽重重按住肩膀,後背重新貼到了牆上。

“你現在表現的這人設,跟時聽潮無關吧?怎麼,不演戲了?”

明月上下打量他幾眼,“早就說了,你們整個地獄,從體制到人,全都瀰漫著一股封建氣息。你跟個老古董似的……”

卻見餘欽不發一言,垂下眼眸不容置疑地按著他的肩膀,再單手將他的紐扣一顆顆重新系好。

然後他皺著眉深思熟慮片刻,又給他解開了兩顆,最後嘴唇微張,似乎輕輕嘆了一口氣,就好像勉強妥協了什麼似的。

明月:“…………”

“剛才在外面,故意的?”

餘欽開口問他,聲音放得很沉。

“故意什麼?”明月明知故問。

餘欽的眉頭皺得更緊。“我以為你那麼做……就是為了逼我主動向你承認我的身份。

“而你之所以認為這一招會奏效,是因為你總算明白了一件事。”

“我總算明白了什麼?”

“明月,我在意你。我以為現在的你已經能夠明白。”

生平第一次,餘欽對明月直言不諱,說出了藏在自己內心最深處的那句話。

不過明月的回應不在他的預料中。

“是麼?你在意我?像賀真那樣在意嗎?”

明月的眼裡有淡淡的嘲意,“可正是你讓我刺出那一刀的。是你要回地獄,跟我永不相見。

“你既已做出這種選擇,現在又說這種話……我倒想問問你是什麼意思?”

餘欽的反應同樣出乎明月的意料。

他的目光竟顯得有些茫然,彷彿根本不知道明月在說什麼。

不過這茫然只出現了一瞬。

很快他的眼神就如往常那樣深不見底。

敲門聲忽然響起。

門外傳來了左三丘的聲音。

“你們沒事兒吧?怎麼需要那麼久?”

“沒事。馬上出來。”

明月推開餘欽的手,一邊穿上西裝外套,一邊往外走了。

在餐桌旁坐下了好一會兒,明月才見餘欽以時聽潮的身份走了出來。

他卸掉了臉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偽裝面板病的顏色,露出一張清俊的、極具吸引力的臉。

只是他還是過於瘦了。

並且他的腿腳確實出現了問題,只能藉助柺杖才能順利行走。

看來時聽潮很是有一段悲慘遭遇。

其他人已經全部完成了互相搜身,這會兒看見從衛生間裡走出來的竟是時聽潮,自然全都表現得極為詫異。

秋雁無疑是反應最激烈的。

她一下子站起來將手指向他。“你、你還活著!!!

“你……你……既然你是時聽潮,那鹿峰呢?”

“我知道了。死者是鹿峰!!你恐怕是兇手。

“當年……當年殺死我妹妹的人,也是你,對不對?!

“否則為什麼她死了,你卻活著?!

“最不該活著的人就是你!”

看到時聽潮的時候,左三丘顯然也很驚訝。

因為他發現這人居然長得和從前的賀真幾乎一模一樣。

只不過基於角色需要,他瘦了很多,身材也有變化。

但二者也只是長相相似而已,氣質卻決然不同。

當初看見賀真的時候,即便知道他是閻王爺,左三丘不會真的生出太大的敬畏感與畏懼感。

可現在不同。

看見餘欽,他幾乎本能就感覺到了一股寒意與敬畏心,立刻回過頭直視前方,連多看他一眼都不敢。

走上前坐在了明月的身邊,餘欽以時聽潮的身份開口道:“那具焦屍確實是鹿峰。火也確實是我弄出來的。

“但人不是我殺的。我放火燒她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你們中並沒有人真正見過她的樣子,但高守、時聽海、秋雁等人都知道她有面板病。

“那麼,如果發現她的屍體,看見她屍體上的面板上的斑點,你們會懷疑她才是真的鹿峰,繼而懷疑我的身份。

“可我還有事要做,不能讓你們這麼快懷疑我。這是我選擇燒燬她屍體的原因。

“我是昨天上的島。那個時候她已經死了。

“當時她的屍體還沒有出現屍僵。

“所以我判斷,真兇可能昨天偷偷來了島上,將她殺死後,又悄悄離開,今天再裝作才來島上的樣子。

“當然,真兇也可能沒離開,而是本來就在島上的時家人中的某位。

“我不是真兇。否則我沒必要現在承認我的身份。

“畢竟剛才和我一組的是——”

瞥一眼身邊的明月,餘欽面無表情地開口,“是我的兒子。”

明月:“………………”

餘欽道:“他依然把我當父親。他可以幫我隱瞞身份。但我沒必要這麼做。因為我確實不是兇手。”

(本章完)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大彤小易

墨跡醒夕

給子供向來一點小小暗區的震撼

九尾狐15

被姐姐們寵壞

使用者26208284

全民御獸:我是反派高富帥

黑化反派